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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分兵入岐山

    第328章分兵入岐山

    在古代,大军出动是一项很繁琐复杂的系统性的工程。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单是安排粮饷补给,就足以让整个度支司的官员们搔断了头发。

    其他还有,大军出行的路线规范,民夫和物资的调度,人事的安排等等。

    枢密院的枢密使们能在短短的十来天里将这些事情勉强理顺,只能说明这些个官员的筹划能力真的很出色,且执行力高效的可怕,不愧是哲宗时代遗留下来的老班底。

    而此番大军西征平定吐蕃叛将赵怀德,蔡京等人却力主以曾布之弟曾肇为帅臣,骁将刘仲武为大将,官家潜邸旧人高俅为监军使,统帅诏安十部兵马,以及禁军一部万人,走洛阳、河中府、华州一线,直往秦凤路而去。

    在开拔军令下达后,十营义军次第拔营而走。

    当先一路作开路先锋的,却是顾正锡所部,其部下副将为荆忠和另一位唤作富顺的好汉。

    随后韩存保、杨温张开等人次第率军启程,最后拔营的才是王焕所部。

    大军一日行军三十里,日出拔营,黄昏下寨,一路迤逦而行。

    后世开封到西安有直达的高铁,五百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但是在大宋时代,义军从汴梁出发,待得先头部队抵达京兆府,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大宋时期,想要从汴梁行军至京兆府,肯定不可能走直线,七弯八绕的至少多走了一倍的路程,这还是大宋的基础设施建设比较好的情况下才实现的。

    当然大军日行三十里,也是为了在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不会因为长途跋涉而缩减的情况才定的行军速度。

    如果急行军的话,义军倒也不是不能在一天之内行进更远的距离。

    但是冷兵器作战军队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有足够的体力储备,一日行军五十里,军队战力必然折损,正所谓“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

    至于日趋百里,日夜不处,倍道兼行,卷甲而趋,不用敌人动手,军队自己就会溃散。

    别说古典军队了,就算到了后世,除了那支堪称天神下凡般的地表最强轻步兵,其他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只靠双腿却也休想能在保持建制的前提下日行百里。

    顺便说一句,骑兵部队的短期爆发力或许很强,比如可以在半日之内极速趋进二百里,但是骑兵也就能这么爆发一下,接下来的坐骑便会陷入疲软期,需要大半年的时间进行缓冲,甚至有可能永远也恢复不过来。

    或许会有人说,骑兵要是这么脆弱,那北方游牧民族怎么就打得中原王朝不要不要的,骑兵克步兵克得死死的?

    首先要明白一点,游牧民族能压着中原王朝打的时候,都是中原王朝处于衰弱期乃至崩溃期的时候,一旦中原王朝恢复国力,基本上就能硬生生反推回去。

    秦、汉、隋唐、大明皆是如此。当然大怂是个例外,不是军队不顶用,而是君主的骨子里缺点钙,补都补不回来的那一种。

    至于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常常做到极速突进,不是他们的骑兵有多厉害,而是他们的战马多,骑兵绝对数量多。

    看看游牧民族的骑兵编制就知道,几千年来,换了多少茬,不都还是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制么,有的可能换了名字,但是本质还是一样的。

    说白了游牧骑兵的最大的独立作战单位就是千骑,这与游牧民族的将领指挥能力、后勤补给能力的制约有关。

    几万游牧骑兵,相当于几十个独立作战单位,一个个的突进爆发往前顶,拼消耗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游牧民族为什么傻乎乎的消耗自己,原因很简单。

    游牧民族南下掠夺,大部分时候不是他们真的掠夺成性,而是草原上养活不了太多的人口了。

    游牧部落不得不南下掠夺,不然就得冻死饿死。

    至于南下的结果么,幸运的情况下可以趁着中原内乱抢掠到活命的物资,可要是不幸撞上中原王朝强大的时候,把这些多余的人口送掉,也是一个颇为无奈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明末的那个是另外一种情况,这里就不多说了。

    大军一路横行,各战营之间拉的距离比较开,如长蛇一般的次第行进,前军与后队相隔接近五天的路程。

    而就在这五天的路程中,某些人就开始起幺蛾子了。

    时曾肇被蔡京等人举为主帅,实乃别有所谋也。

    大军真正的战场主将刘仲武,监军使都虞侯高俅,禁军左厢统制曹诱,皆与曾肇不是一条。

    曾肇在整个西征大军中真正能依靠的心腹亲信,其实就只有一个陈从善。

    陈从善因招降义军有功,进位内殿承制,获封承议郎。

    曾肇被赶鸭子上架作得西征主帅,手底下却无人可用,只好把陈从善拉来作帮手。

    对此陈从善从内心上来讲是想拒绝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如曾氏兄弟这般哥哥曾布作宰相,弟弟曾肇在外作帅臣实权统帅千军万马的情况,在大宋的政治生态圈里是不可能有的。

    当曾肇被任命为主帅却又不曾推拒掉的那一刻,曾布的宰相生涯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实际上他的宰相职权已经处于被架空状态。

    别说曾布的那些个政敌,就算是他曾经的盟友和党羽,在曾肇走马上任之后,甚至都不用蔡京这个背后的算计者发力,却也都自动疏远甚至抵制曾布行使宰相的权柄。

    至于曾肇为甚么不曾自辞以成全哥哥曾布,这里面有两个无法回避的缘由。

    首先是曾布的未来已经rou眼可见,他的官位已经坐到头了,未来基本上升无可升,最强也就是学章在哲宗时代那般独揽相权,而这在宋徽宗时代显然是不可能的。

    赵佶绝不会像哲宗信任章那般信任曾布,曾布甚至都不如蔡京更受官家的宠信。

    正是因为有蔡京在,曾氏兄弟都很清楚,曾布的失势必然会很快到来。

    而曾肇不肯退一步的另一个理由,却是他也有上进之心,他想再去西北建功立业,然后凭此直入中枢,作个宰相摩弄乾坤。

    只可惜曾肇小瞧了军队的复杂性,尤其是当另外几个军中大头儿不与他一条心的时候,出些问题自然也就不可避免了。

    时大军后军至商州过熊耳山时,因天降大雨,导致山路断绝,后备辎重跟不上来,王焕部、贾敢部与禁军一部不得不急趋蓝天就食。

    而此时的蓝田却早有三营兵马于此安歇,如此再来三营兵马就食,而蓝田县提供的物资肯定是不够的,这就相当于一桌酒席却来了两桌客人。

    这个时候,要么大家都饿肚子,要么一部分兵马吃饱,而另一部分却只能挨饿。

    本来作为义军的带头大哥,王焕是有些计较的。

    面对有限的物资分配,他准备苦一苦自家兄弟,多给禁军分拨一些,也好为自家兄弟结交一下军中人脉。

    对此王焕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父亲王厚如今在西北可谓名声赫赫,堪称边将第一,上一年刚刚攻取了湟州,史称熙河开边,拜威州团练使、熙河经略安抚使。

    王焕家世若此,自己又是个惯会结交的,想来应该可以轻松的应付此事。

    只不曾想,那两部合流的禁军就是来挑事儿的,他等直接调动兵马把所有的物资辎重都给夺了,却丝毫不曾留与王焕等诏安义军分毫,然后摆开架势做出固守的姿态,似乎等待着诏安义军来攻。

    对此四营诏安义军自然是义愤填膺,双方剑拔弩张的大有火并之势。

    当然大军火并是不可能火并的,且不说大家好不容易得以诏安,得官受职,岂能因一时冲动而断了前程。

    再一个己方缺少辎重给养,耐不得战,而禁军却以逸待劳,辎重富足,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义军这一边。

    于是乎大家伙儿就只能与禁军将领谈判。

    这个时候有身份背景的王焕自然是当仁不让,他却自单刀赴会,只带了贾敢作护卫去面见禁军统制官曹诱。

    直到入了禁军大营,见得了此间主事者,王焕却才发现所谓的禁军主将其实并不是曹诱,而是曹诱的兄长曹评。

    曹评是谁?

    大宋禁军自高公纪去后实质上的武力第一人,天武都指挥使,殿前都虞候,深受赵宋皇室的信重。

    武力不及,家世亦不及,王焕在曹评面前屁都不是。

    故王焕见得曹评,便自报家门。

    而曹评也不曾多作伪言,只与王焕斥道:“王明秀!相比汝父王处道,尔差之远矣!更逞论令祖敷阳公,简直有辱三奇相公之声誉也!!”

    王焕祖父王韶,号敷阳子,以“奇计、奇捷、奇赏”著称,人称之“三奇相公”。

    曹评只几句话,就把王焕的心气儿给打掉了。

    只王焕有些气短的分辨道:“我等早得官家赦免罪责,厚重恩赏,亦是正经大宋军将。公等便是高人一等的上四厢禁军,却也不该掠夺我等辎重也!”

    曹评笑道:“罢了!且让你王明秀作个明白鬼。此番朝中诸相公欲算计曾子开,尔等却好撞在了刀口上。王焕,你等就是那背刺曾帅的刀子。现在你们要么全军来攻我大营,夺回军资辎重;要么全军西向,入蓝田县城掠民就食。”

    王焕听得面色惨白,心中满是苦涩,这这不是逼人上绝路么?!

    曹评给的两条路,随便哪一条,对王焕等人来说都是一条死路。

    不管是军中内讧火并,还是纵兵掠夺地方州县,如他等作为营中主将,最终都免不了上菜市口走一遭。

    只这时却恼了于大帐门口等待的贾敢。

    贾敢作为王焕的临时护卫,虽然不得允许进入军帐之内,却也能听得几人的对话。

    他听得恼怒,却也不顾军帐之要地,直闯入其中,手指着曹评喝骂道:“直娘贼!都是恁这般jian贼搬弄是非,却才引得俺们兴师起义,倒反忠良!如今尔等只欲害曾公,却让上万将士忍饥挨饿,更使一县无辜百姓或将受难!如此恶毒狠戾之辈,当真令人不耻也!”

    贾敢一番痛骂,不但王焕大惊失色,曹评亦面色一阵青白不定。

    贾敢骂的很对,直让曹评都无言以对。

    曹评冷笑道:“好!好!好!不想草莽之中竟也有这般有胆气的男儿!骂得真好!当真是难得!小子,是叫贾敢吧?!别怪曹某不给尔等机会,我们便自立个君子约定。”

    贾敢亦冷笑道:“俺倒要听听你这厮有甚屁放!”

    曹评咬牙道:“此番辎重,曹某做主分作三份。随后你我两军各出三将,分作三场比斗。尔等但赢一场,便可夺一份辎重。”

    贾敢冷笑道:“若俺们连赢三场呢?”、

    曹评笑道:“那曹某便将所有辎重一并送予尔等,分毫不留!”

    贾敢慨然道:“好!君子一言既出!”

    曹评亦接口道:“驷马难追!”

    贾敢哈哈一笑,却上前扯着王焕道:“走!王焕哥哥,俺们且回营整备,却来与他等一决高下!”

    王焕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些苦笑。

    唉!无知者无畏啊!

    只上首端坐的曹评却冷笑道:“且慢!贾敢,约定是约定,刚才汝强闯大帐,辱骂于我的事情绝不能算了!”

    贾敢听得,却露出些惫懒的笑容,笑道:“哦!但不知将军要如何责罚俺?要不恁也骂俺一顿,还是打俺的军棍?亦或者要砍了俺的脑袋?!”

    曹评起身道:“骂你太丢份!曹某世出贵胄,怎可与泼妇一般行事!若以军律打杀汝,只怕汝等颇有不服,更坏我名头!”

    只他龙行虎步的来到贾敢身前三步开外,却举起了拳头道:“听说你贾敢亦是一员悍将,武艺非凡。曹某便以此拳头打你三下,但你尽使本事,或挡或躲,或对攻,但能接下这三拳而无恙,今日你骂我之事便就此一笔勾销!”

    贾敢自不认为自己会接不下眼前这个jian佞之辈的三拳,不过他却还是故意问道:“若俺接不下汝这三拳,你又待如何?”

    曹评冷笑道:“已死之人,自不需要知晓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