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尽之海
“哗～哗～” 巨浪滔天，奔涌而至。 一大群人几乎占满了整座小岛。他们围在一座海神雕像四周，全都跪倒在地，口中轻声地诵念着经文。 这是一座不大的小岛，离陆地很近，高达百米的海神雕像占据了大概一半的面积，被人们称作“海神岛”。 海浪的浪尖一直超过了海神雕像，然后重重地落下来，在雕像以及周围跪拜的人们身上撞得粉碎，如同白色的花朵。 临近小岛的陆地上，一座小山上站满了观礼的人群，罗兰和商队老大也在其中。有少数行人靠近海边的怕被海浪波及，纷纷避让，但是海浪几乎不会冲到陆地上来。 “在海神岛上的全都是海神的信徒。只要内心足够虔诚，那海浪就不会伤害他们，还会增加他们的力量。但如果不是信徒，那就会被海浪卷走，甚至当场就被海浪的力量打死。”商队老大看罗兰万分不解，对他解释道：“以前也有过不信邪，不是信徒非要去沐浴海浪的，没有一个能逃掉的。” 罗兰一行自从杀掉熔岩巨人之后，就再也没被拜火教传教士追击过了。路上再遇上一些小毛贼强盗的，也都毫无压力，就这么顺顺利利到达了海风港。商队老大对这一程有惊无险的路途十分满意，比以前他给强盗上贡一路靠钱（不一定是自己的）开道总归是节约了太多。作为回报，他决定陪同罗兰游览海风港，介绍本地风俗人情，顺带帮忙购买海上行程所需的物品。 罗兰不置可否，对他来说，海上食物和水都不是问题。他只担心海上迷路、被传说中的海兽袭击等。所以他把背包交给丽娜，让她去市面上随便购买。丽娜是一个贸易天才，她把用不上的马车，包括两匹塔塔马和罗兰加固过的车厢卖了一个非常好的价钱。由于不用花费昂贵的费用去购买淡水，这些钱足够她买完食物和日常用品，还能自由自在随便逛，买一些本地的特产。 而罗兰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对正在举行的海神教神恩节十分好奇，所以请商队老大一起前来观礼。 “海神是一个特别强大的神祇，祂的地位仅次于大地母神。按照海神教的典籍，祂是风神和水神的儿子，祂的威能结合了风与水的特点，但祂的力量更加强大，性格也更复杂多变，时而温柔时而狂猛，时而安静时而暴躁。” “每年神恩节，都是海浪最大的时候。海浪会清洗整个海神岛，海神教的信徒将会在海浪冲刷中，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是非信徒如果在这时候出现在了海神岛，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海神信徒中会有一些特别强大的个体，他们的力量来自于海神，他们的修炼方式不像其他超凡者，更像其他教派的神术师，他们自称‘海之子’。他们在海上甚至是所有靠近水的地方，都能获得巨大的力量加持，也能进入水中移形换位，到达与施法的水连通的任何地方。敌人很难杀死他们。” 罗兰在商队老大的劝说下，花了一大笔钱，购买了一个海上使用的魔法罗盘。据店铺老板说，这个罗盘获得过海神的祝福，在海上永远不会迷路，还会自动避开风险过大的区域。罗兰很难分辨真假，拿着破旧的罗盘沉吟不已，不过暗夜摸了摸，点了点头。罗兰就十分rou疼地掏出了两百个金币买下了它。 大海上风险无处不在，要是能主动避开，那简直是千金难买。可问题是，这个罗盘卖相实在太差了，看起来完全不像店家说的那么神异。海上常见的风险是风暴、暗礁等。而更危险的是海中有很多怪兽，大部分是自然孕育的，诸如塞壬、美人鱼之类的。也有少部分具备海神血脉。这种海兽往往极其强大，比如说长着八条吸盘触手、形如章鱼的海怪，还有传说中的灭世之蛇利维坦。一旦遇上，通常只有团灭一个结局。 所以罗兰不能只依靠一个神奇的罗盘，他还得依靠经验丰富的人。罗兰只好租了一条“小船”。能出海的小船也很巨大，尤其是到中央山脉，那绝不是两三个人能cao纵的小舢板就可以的。这艘“海怪号”长度在四十米出头，是罗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大的船了。 罗兰不懂航海，但是他对材料非常明白。这艘船上的木板明显经过了强化，上面虽然有斑驳的伤痕，但是年深日久，船上的各种结构件，包括龙骨接驳、各种船钉，这些金属件可就是罗兰的本行了。罗兰扫了一眼，伸手摸了摸，就知道这船制造的时候确实没有偷工减料，当年一定是一艘著名的船。 船上的船长和船员罗兰并不担心，几乎每次请人都会出事儿，罗兰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有恶意的人见得多了，就当花钱买一艘船吧，反正也没吃过亏。船长叫做“海怪”，身材高大，一身横rou，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土匪一样。大副叫“纳迦”，身型瘦长，走路总有点儿摇摇摆摆的，像是蛇在行走。二副叫做“海妖”，看起来正常很多，就是有点儿难辨雌雄，而且眼神阴冷，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不过看起来他们的年纪都不是太小了，说明至少他们能在海上活命。 临走之前，罗兰还是遵照本地习俗，专门去祭拜了一下海神。那些赞美和景仰海神的祷词并没有让罗兰觉得有什么反感，毕竟这些原本都应该是信徒对主的言语。罗兰没有什么信仰，主要是因为从小就算是生活富裕，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家里又算不上正经贵族，从小散养，根本没怎么接触过教会。唯一的拜火教教堂罗兰倒是去过几次，都是小时候赶上节日去讨糖果吃。 神恩节刚过，海面就变得风平浪静。前一天还乌云密布的天空变得万里无云。不由得罗兰不啧啧称奇。 无数在神恩节中收获了强大战力的船长海员们驾船出海了，整个海面几乎遍布各式大大小小的船帆。海怪号也跟着熙熙攘攘的船流出海了。 一开始罗兰还在甲板上靠着栏杆看与陆地上完全不同的海天一色，时间长了就觉得没意思，回休息舱了。暗夜也跟着罗兰走了，一边走一边摇头，竟然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只有丽娜，兴奋得不得了，在甲板上从前跑到后，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弄弄那个。去跟船长聊天，问问船舵的原理。跟大副学了学调整风帆大小和角度。偶尔也跟二副学着在海里打鱼。总之是一刻也不肯停住。 黑夜来临的时候，罗兰三人全都到甲板上来了，看一轮硕大的圆月从海里跃出，慢慢地升上天空。罗兰想起暗夜经常在月光下发呆的样子，回头看了看，果然，她又在发呆了。可惜暗夜不会说话，没法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丽娜也很安静，在月光下，皮肤和头发反射出点点银光。她看起来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罗兰关心地问道。 丽娜说：“你已经有一阵没有练习炼金术了，我担心你退步了。” 罗兰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就像头上一座大山压过来。他搓了搓手，有点儿尴尬地强行扭转话题说：“月亮真漂亮呀！” 罗兰拿出罗盘来，看了一眼方向，看起来大致没有问题。他正要把罗盘收起来的时候，罗盘上突然亮起了一个光点，就在航行的正前方，远近还搞不太清楚。由于这个罗盘才拿到手没多久，这也才第一次使用，所以罗兰也不知道是凶是吉。 很快他就知道了——前方有一片很小的海岛，岛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能听到有音乐传来。 “塞壬？”丽娜疑惑地问了一句罗兰。只见罗兰摇摇头，暗夜点点头，大力神傻笑。 这到底什么意思？丽娜扶额，觉得就不该问他们。 罗兰赶紧解释：“我不知道是不是。” 暗夜依然点头，大力神依旧傻笑。 “海怪号”直奔着小岛而去。 果然在接近小岛岛时候，罗兰看到了朦朦胧胧的几个影子，有点像是人，又有点像是鸟。它们嘴里发出美妙的音乐和歌声，竟然是连乐器都不需要。 罗兰忽然觉得前方的天空中出现了mama的样子，她不再只是一个画像，而是一个微笑的人影。 “mama！”罗兰两行眼泪涌出眼眶，不由自主就开始朝mama跑去。不过没跑出两步，就感觉脖领子被人揪住了。眼前一团黑火的影子闪过，他瞬间清醒过来。天空中mama的影子也不见了。回头一看，暗夜伸出一只骨手抓住了他，另一只手举起了萤火虫。 “果然是塞壬！”罗兰一身冷汗，“竟然仅仅依靠歌声就能产生幻象？” 这时候只听见丽娜突然开始唱歌，但和上次在铁匠铺唱的不太一样，听起来有一种千军万马的感觉。塞壬的歌声顿时有点断断续续，节奏都乱了。 丽娜越唱越高兴，后面都不只是唱了，干脆就是喊。她一边拍着栏杆，一边唱着雄壮激烈的歌。罗兰想了想，赶紧摸出来一个扁银酒壶，递给了她。丽娜喝了一口，声音突然拔高，简直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那边几只塞壬放弃了自己的歌，逐渐跟了上来。但丽娜这一声喊，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到得最后，只听砰砰砰几声，几只塞壬全部炸裂开来，漫天都是飞舞的羽毛。 罗兰头一次发现丽娜具有这么强大的能力，惊讶得不得了。他暗自决定要攒更多的钱，以后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正想着呢，罗兰忽然觉得暗夜正瞪着他，回头一看，银色面具冷冷的，还有一点点怒气。 罗兰顿时有点儿心虚的感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心虚呢？ 只有大力神似笑似哭地看着他，罗兰顿时更心塞了，决定好好练习一下炼金术，起码让大力神表情好看点儿。 几个人的事情，想不明白就不想，罗兰很明智地拿回酒壶，自己灌了一口，摇摇晃晃地回船舱里去了。 丽娜和暗夜紧随着他一起走了。 在一个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二副死死地瞪着这几个人，目光中流露出凶狠和残忍，还有一点点的畏惧。 暗夜突然回头，银色面具朝向二副，手中的萤火虫唰地劈了一下。二副只觉得中间的空气都被划破了，一点寒芒炸裂在自己眼前，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啊～！” 海怪将船停靠到了小岛上。 天一亮他就很熟练地带领船员们下去补充淡水。罗兰等人趁机下船去活动了一下。 这个岛看起来十分贫瘠，主要由石头构成，连沙滩都没有。 小岛上的树都很低矮，想来这个岛常年刮大风。树上还结了一串串小小的果子，罗兰不知道这是不是有毒，没敢摘。 岛上有一些大鸟，体型庞大，在天空中飞行的时候，展开的翅膀很宽阔，估计大的翼展能到五米。罗兰发现船员们抓了一些大鸟回去，他问了一下，说是这种鸟rou不太好吃，但是海上很难有更好的rou类补充了。 岛的中间有一个淡水湖，船员们一桶一桶地打水往船上运。这个岛实在没什么景色可言，罗兰几人也就帮忙带了几桶水回船上了。 船长回来以后，正要启程，突然面色大变，开始清点人数。别人都在，唯有二副海妖不见了。 罗兰等人也很吃惊，下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过海妖的状况。 可是找遍了全船，也没有找到他。在他的卧室里，有一个新刻的箭头符号，指向下方。可是下面什么也没有。船长一直找到了船舱底部，连压舱石都搬起来看了看，还是没有找到。不知道那个箭头的意思是什么。 船长让大副带着绝大部分人守在船上，自己带了两个心腹下船去到岛上搜索。然而这小岛一目了然，除了低矮的树丛中可以躺着躲藏一下以外，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好找了。小湖清澈得一眼见底，连鱼都没地方躲。 找了整整半天，大家心里都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活该出事。”丽娜小声地对罗兰说，“昨天晚上他就对我们不怀好意来的。” 暗夜点点头，可惜罗兰没看到那张被萤火虫吓坏的脸。 船长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匆匆地开船，离开了那个邪乎的小岛。 丽娜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回来报告了好多八卦，比如很多船员都不喜欢这个阴郁的二副。不过这个虽然二副不合群，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恶行，最多就是欺压一下船员让他们多干活儿，分战利品的时候会占便宜之类的。 “战利品？！”罗兰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丽娜说：“他们也经常客串海盗。”说着从随身空间里摸出来一面海盗旗，上面的骷髅标记略有破损，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晚上警觉点儿。一般海盗都是抢别人的，如果不遇到别的商船，他们应该不会化身海盗的。但是也不能排除他们抢自己船上乘客的可能。” 海上的行程是枯燥的，不过这难不倒爱动活泼的丽娜。她竟然换了一身防水的衣服，跳到海里游泳。有时候她会游到船头，爬上来，又到船尾跳下海去。 罗兰想起自己在提洛小河里游泳的经历了，那时候还都是孩子，全都脱光光了什么也不穿，就在水里游来游去。提洛小河水流平稳，水温较高，游泳十分舒适。偶尔在水里也能抓到鱼，但都不太大，rou质倒是挺好，十分鲜美。 不过一想起提洛，就会想起首相城堡，想起抚养自己的爷爷，还有真正的外公和爷爷，罗兰的心中顿时满是惆怅。 丽娜快乐地笑着，这一次她爬上船来的时候，竟然还抓了一条大鱼。她将大鱼往甲板上一扔，这鱼奋力挣扎，尾巴打得甲板乒乒乓乓地响。没事做的船员们都跑过来看。这条鱼足足有一人多长，不知道丽娜怎么抓住的。看这鱼一直不安静，她一拳打到它头上，顿时世界就安静了。 丽娜将鱼几刀就分解了，内脏啥的随手扔到了海里。她留下了鱼背脊上的一块，其余的都送给船员们了。船员们很开心，帮丽娜跑起腿来明显积极多了。丽娜要了一个火盆，烧了一些水。等水开了以后，她把鱼片成了极薄的一片一片的，放到水里快速地涮一涮，鱼rou就迅速变白，卷曲起来。她掏出一些调料来，放到一个盘子里，把做好的鱼rou放进去蘸了蘸，递给罗兰一块。 罗兰从来没有这么吃过鱼，只一口就觉得灵魂都在颤抖，简直是太鲜美了！他看了看暗夜，暗夜把头转开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抓紧时间给暗夜造个身体了。 鱼rou的香味连船长都吸引了。他一张满是横rou的脸上堆着笑。丽娜给他另做了一盘，船长吃得赞不绝口，还让厨子过来，仔细问了做法，以后自己船上也要配齐这些调料，保证随时能吃到。 “你怎么知道这种鱼这么鲜美的？”罗兰觉得丽娜也不应该有过出海的经历呀！ “我就是知道，嘻嘻。”丽娜也不回答他，直观继续做鱼吃。 这条鱼真是太大了，俩人都吃得心满意足的，唯有暗夜吃不到，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天很快就黑了。 月亮出来，照得海面上波光粼粼，虽说昨天已经看过，再看还是觉得很美。 在远处有一些小小的波浪，罗兰觉得那是一群鱼在游。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主桅杆上的守夜船员高喊了一声：“美人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