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牙还牙

    一个瘸腿的老人，拄着一根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拐杖，气呼呼地走进了NY市一座大楼。

    大楼看起来十分复古，钢筋水泥的结构就像一座巨大的古董，分布在墙上的狭小窗户更像是透气口，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大楼的顶端挂着一个简洁的牌子，“清道夫水利工程有限公司”，除此之外就不再有别的可供识别的文字或者图案。

    老人愤愤地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张卡片，放在了大门口的刷卡器上，再把手掌覆盖到刷卡器下方的手掌印上。

    “滴”的一声，大门开了。

    老人取回了卡片，放回公文包中，迈步进入了大门。

    大门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的墙上分布着几十个摄像头，无死角地监视着通道。有几个摄像头就像是活的一样，随着老人缓慢沉重的步伐变换着角度。

    老人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这座大楼的安保系统就是他一手设计的。

    走过通道后是一道金属门，再次验证指纹并输入了专属密码后，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朝侧面滑开。只有从它旁边经过时，才会惊觉它的坚固——足足有二十公分的一体化结构，绝非人力或常规武器所能攻破。

    门后是一座电梯厅，里面是均匀分布的六部电梯。老人径直走到了其中一部门前。他刚刚站定，电梯门就开了。

    进去以后，里面只有唯一的一个按钮，55。他按了一下，电梯无声地关上并迅速启动。

    电梯里四面都是干净透亮的不锈钢镜面。老人看着里面的自己——花白的头发，粗大凸出的眉骨，深陷的眼睛中满是怒火。宽阔的下巴连着过分发达的咀嚼肌，看起来像一头威严的雄狮一般。

    老人点点头，冲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伙计！”声音低沉有力，听起来充满了权势的味道。

    来到55楼，走出电梯厅的老人听到一片嘈杂忙碌的声音，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恨不得连走路的时间都想节约掉的干劲，让老人十分欣慰。

    只有极少数人经过老人身边时，会问候一句：“早上好，海因里希阁下！”但也都不等回应，就又匆匆离去。

    老人——海因里希阁下走进了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会议室里有一张足够五十人同时开会用的会议桌，两旁还有几排可供旁听人员坐下的会议椅，每个椅子上都配有折叠桌板，方便坐在上面的人记录重要信息。

    会议桌前已经坐了三个人，看起来全都和海因里希年龄相近，大概在六十岁左右。

    海因里希直接坐到了主持的位置，将拐杖砰地一声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们又都安排了些什么？！”

    另外三个人沉默了一阵，其中一个老人说道：“确实是我们安排失误了。”

    “弗朗西斯科，你是我们最优秀的情报分析师，我现在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海因里希强忍着愤怒，说到，“我们几个，一半是枪林弹雨里活下来了，一半是内勤里面的佼佼者，我们曾经一切尽在掌握，呼风唤雨好多年。但是现在，我们下面一团糟，我们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弗朗西斯科看起来风度翩翩，长期不见阳光的脸上皮肤看起来很苍白，大大的脑门上一颗颗汗珠正在冒出来。组织里其实并不怕犯错，但是怕对真相一无所知，怕对手下失去控制。他清了清嗓子，说，“这整件事确实充满了诡异，我不是在推卸责任，但却是有我们无法解释的地方。”

    其他几个老人都盯着他，他说：“请允许我在这里把这些情况整理一下，我一个人恐怕无法弄清楚全部，我需要你们的智慧。”

    老人们点了点头，即使是海因里希也控制住了怒火。

    弗朗西斯科从桌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话筒，他对着话筒说：“请把猎鹰和暗夜的资料投影到我这里来！”

    话音刚落，会议室中的大屏幕就亮了起来。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头像，赫然就是罗兰和暗夜。

    “猎鹰，我们最好的狙击手，最近这几年他的名字是罗兰·安德森。暗夜，我们最好的近身刺客，最近几年的名字叫做安娜·韦弗尔。两个人在几年前的一次行动中偶遇，后来坠入爱河，正好我们也需要有情侣身份作掩饰的需要，就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猎鹰的体能不太好，但是具有极佳的耐性和稳定性，是个天生的狙击手，训练时固定靶1500米，移动靶1200米，远超组织其他狙击手。相对于杀手来说，几乎没有近战能力。暗夜的力量不大，但是柔韧性极佳，擅长隐藏自己，在必要的时候一击致命。两人的搭档正好互补，组织中一些极高难度的暗杀往往只能让他们去完成。”

    “但是一年前他们一起出任务时惹了不该惹的麻烦。当时组织派他们去墨西哥暗杀几个当地的黑社会头子，这几个人组成一伙，涉猎的‘经营’范围极广，几乎挣钱的事儿都做，收保护费、抢劫、暗杀、贩毒、走私武器……他们的‘业务’延伸到了各个国家。但是他们势力太大，甚至控制了相当一部分当地政府成员，无法无天，没人敢管。”

    “猎鹰和暗夜偷渡过去后，利用武器走私的关系，接触到了高层，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但是他们不知道，在几个大头目的身边，有两个国内夜风组织的卧底，他们也不分青红皂白就都给干掉了。夜风在当地有不少人，迅速组织了一次报复，没想到完全不是对手，反而被他们干掉了，这回事儿就惹得更大了，因为对抗中他们使用了大量炸弹，不料军方背景的黑水公司正在附近完成任务，失控的战斗波及到他们，一颗大威力炸弹飞进了他们开会的地方，当场炸死十几个人。如果只是单纯错杀点儿人，组织仍然能够解决。但是他们在行动中选择的时机却正好是国内军方过去交易的时候，军方虽然没有人员损失，但是‘生意’全都毁了，还要重新找代理人。”

    “我们无法明确他们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但是军方和国内几个组织都来要求我们给个说法。我们的一个分析员认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就对完成任务有了厌倦，所以想借机退出的可能性很大。后来夜风说他们派人过去处理掉他们，我们默认了，没有给出任何警告，并且把他们的住址无意之中暴露了。针对两人力量较弱的特点，夜风派出去了一个绰号海怪的巨人杀手。海怪得手后跟夜风汇报了，也跟我们通报了。我们都看到了照片。”此时大屏幕上是两个人脖颈折断的照片，看起来十分凄惨，但照片很清晰，能够确定就是猎鹰和暗夜两人。

    “可是事情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变化。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竟然没法确认夜风成功了。当地警方甚至都不知道辖区内有谋杀案，这太不寻常了。过了一阵，组织尝试着给猎鹰安排了一个极高难度的任务，没想到他竟然打电话回来，接受了任务。接线员汇报说，声音分析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后来他们提出了要进行一系列的培训——这些培训以前他们都做过，我们同意了，正好近距离观察一下。没想到观察的结果非常不妙，暗夜变化不大，除了有部分失忆以外几乎没有变化。但是猎鹰似乎变了另一个人，以前熟练掌握的技能还需要通过训练重新唤醒，他似乎对有一部分事情失忆了。如果说头部重创导致部分失忆这还处于可以理解的范畴，那么猎鹰性格出现较大程度的改变就很难解释了。另一个分析师的意见更加直接，他认为在现在的猎鹰和暗夜已经被调包，不再是原来那两个了。”

    “刺杀荣格的任务非常完美地完成了，但是他们的办事风格和从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猎鹰的身体素质明显有了非常巨大的提升。而猎鹰和暗夜原本的黑客技能以及他们的情报分析能力全都被遗忘了，两人根本一次都没用过。”

    “而海怪再次去暗杀他们，可是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夜风估计海怪已经被两人干掉了，随即申请再次派更多的杀手完成这个任务。这种能力是他们以前不具备的。我们原本以为调包后的他们是夜风组织处心积虑安排进我们组织的，现在看来极有可能不是。”

    “接下来我们派人配合夜风对他们进行了追杀，当然最理想是抓捕，我们不能让这么大的隐患留在组织内部。但是他们逃脱了。逃脱过程中，他们运用的技巧有很少一部分是我们熟悉的，但大部分是完全陌生的。他们反杀了我们清道夫、夜风以及军方派出的人。当结果汇报上来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错觉，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战胜他们两个了。我当时非常愤怒，因此在准备完全不充分的情况下又组织了一次暗杀，结果我们的损失更大了。这是我的错。”

    “现在下面的人把问题汇总后提交到了我这里，我自觉已经无法做出有效的判断。现在，我的老伙计，你们看我们该怎么办？”弗朗西斯科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来几十年都没见过的焦虑。

    大屏幕上最后留下的是猎鹰和暗夜两个人近期的照片，猎鹰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棱角锐利，双眼炯炯有神，正好看着拍照者。暗夜优雅得如同一个女神，一袭长裙美艳不可方物，回首的微笑如同一个电影明星一般迷人，但锋利的眼神如同一支刺出的细剑，让人觉得如同是被捕获的猎物。这是两个人参加慈善酒会的时候摄影师抓拍的。”

    海因里希愣在当场，一股寒意慢慢从腰椎底部升起来，一直蔓延到全身。这么多年的枪林弹雨，都没有这一次让他觉得更加艰难。

    要是只是因为上次海怪袭击以后，造成了脑部损伤，最后导致整个人都改变呢？毕竟人脑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东西，目前人类的认知仍然十分有限。要是他们确实是别的组织派来的卧底呢？现在已经很难放任他们不管了，他们已经知道了组织对他们做的事。暗杀就一定能成功吗？海因里希不敢细想，多少年来从来没想过的那个词，失败，慢慢地浮现在脑海中。

    但他很快坚定了起来。这件事情已经不死不休了，不管是不是判断错误，现在大错已经酿成，猎鹰和暗夜已经和组织交火，那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组织尽一切努力消灭掉他们了。

    “我们没得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件事：彻底消灭他们。不论对错，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接下来就是严密组织，务必一击必杀！不能像前面这几次，仓促行事，白白葬送了不少好苗子。宁可人手冗余，也绝不能再功败垂成！”

    弗朗西斯科和另外两个老人一起点了点头，显然他们也都同意这个方案。

    “另外，”海因里希说：“这件事我们归档后就放到66号档案室，作为最高机密，任何人要查阅，都必须我们四个人中至少三个人点头。就算我们死了，也要安排一个继任者来守住这个秘密。除非猎鹰和暗夜死掉十年以后解密！”

    …………

    罗兰和暗夜还不知道组织对他们命运的安排，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在意。他们正在一个又一个小城镇中旅游，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间。

    两人在车上找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顿时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黑客技能简直就像是魔法在脑海中复活了。他们两人轮流使用这台笔记本，十分熟练地隐藏ip，探索和浏览各种不相干的信息。到后面越来越熟练，两人开始使用电脑上过去“自己”留下的黑客工具，查找一些普通人搜索不到的信息。

    罗兰不由得感慨道：“要是我们在魔法世界也有这么个工具该多好，哪怕不能上网，也能作为一个知识储备库用呀！”

    终于两人攻破了夜风的内部网站，知道了墨西哥发生的事情。两人面面相觑，原来当初的这两具身体如此勇猛的么？

    不过人力有时而穷，他们通过记忆中的方法找到了清道夫的网站，不过已经无法登陆进去了。两个人的全部权限都已经被取消。而攻破网站，估计需要动用极其大量的计算资源，而清道夫只要确认自己被攻击，简单地断开与外网的连线，就能让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清道夫虽然也参与了暗杀行动，但是罗兰并不太在意。毕竟这个组织给了自己和暗夜这么多能力，而他们的攻击应该都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如果他们不主动攻击，罗兰就打算不和他们计较了。暗夜表示同意了。

    但是夜风，是他们一定要报复的。在墨西哥这样的法外之地，大家各凭本事完成任务，生死由天。事后进行报复和暗杀，这实在是有违杀手组织的原则。

    夜风的总部也在NY市，从成立至今，总部还没被攻破过。罗兰和暗夜也不相信自己能进去。不过他们的内部网站如此脆弱，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两人在他们内部服务器上种好木马，准备在特定的时候给他们个惊喜。

    两人将报复的目标放到了夜风的这一代领袖身上。这是一个颇有一点年纪的老绅士，代号黄蜂。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海军陆战队服役，在中东地区执行过一些很艰难的任务。退役后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独狼，在杀手联盟中接一些任务过活。他几乎没有短板，狙击、近战都是一时之选，可以熟练使用各种冷热兵器，身体素质极强，力量、耐力都十分出色。因此在九十年代简直是独领风sao。军方看中了他出色的身手和过人的头脑，安排下他和另外几个著名杀手共同成立了夜风。一开始他主要负责外勤，是组织里的三把手。后来老领袖因伤病过世，原先的二把手顶上了。二把手一直是做内勤的，真正厉害的是数据分析。但是他非常自负，觉得外勤他也没有问题——哪个内勤不希望走上外勤的道路呢？快意恩仇，手刃敌人的快感，让人无法拒绝。他给自己安排过几次任务，一开始十分顺利，但是很快就碰到了专业人士，死得悄无声息，窝囊至极。

    黄蜂很快就接任了领袖职务，从此他基本上放弃了外勤任务，专心在夜风内部进行人员培训和任务安排。但是他不懂计算机，而原先的领袖死得太早，还没来得及培训出像样的接班人和团队。因此在各大杀手组织中，夜风培训的杀手个人能力突出，但也是黑客技术最为薄弱的一个。

    他非常擅长挖掘杀手的潜力，比如海怪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一开始只是一个潦倒的流浪汉，经常在黑市中参与打拳。他一开始只有力量和反应速度，搏击技巧乏善可陈，加上喜好赌博，经常在地下赌场中把刚刚赢取的金钱全部输光。再多的胜利也都没能对他改善生活起到多大作用。黄蜂偶然发现了他，让他明白了赌博的原理，从而戒了赌。随即的各种训练让海怪兴奋不已，他的嗜血本性被激活，除了杀戮以外，别的事情都不再关心。他是夜风组织中近身暗杀的王牌。可惜最后死在罗兰和暗夜手里。

    黄蜂现在已经六十出头了，早就不再亲自搏杀。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无论去哪里，身边最少都有十个“保镖”随行。这些保镖都是他正在培训的杀手，忠心耿耿，身手了得。杀他肯定比杀荣格要艰难得多。但是从另外的角度来讲，他每天往返于自己的别墅豪宅与总部大楼之间，远不如荣格神秘，所以机会应该更多。

    罗兰和暗夜制定了多种方案，他们准备先测试一下，选定了一个生活习惯和黄蜂类似的毒枭——这个家伙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洗白之旅，但是仇家遍地，出入也都是十几个保镖随行。所乘坐的车辆也和黄蜂是同一款改装防弹车，并且并不在NY，非常适合用来练手。

    与此同时，在罗兰和暗夜不知道的地方，清道夫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一张大网悄然向两人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