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

    “你叫王小明，我叫林一，我是你的客户，所以你每时每刻都在跟我讲电话！明白？”

    “明白！”

    “好的，戴上你的耳机。”

    在隐秘的小隔间里，一个男人对着手表里的人像傻愣愣的回答。

    “现在，走出去，你在上班，去端杯咖啡或者咖啡随便什么的，假装很随意的看看”

    王小明按着耳塞走进办公室，看对他而言已经无比陌生的同事们走来走去，好像都身负巨大使命的忙碌着，他尽力模仿着，融入进去。

    好像只要看起来足够忙碌，就没有人会多注意一点他的不协调。

    ……

    这一切都是在昨晚整理了大半头绪之后，他和手表里的林一合计出来的。

    他们在提包里的一堆文件里找到了这家公司，在所有的一切都尚未明确前，林一说只能看到什么做什么了。

    就算是世界末日，王小明看起来也是个社畜，社畜就应该去上班。

    更何况现在他只是失忆了！

    神明真是有趣，让一个人失忆，但是他也许什么都无法改变？

    甚至需要更吃力的试探着去找回他曾经的生活？

    通过办公桌上的工作牌，王小明找到一个可能属于他的工位，一个比刚刚偷偷密谋的厕所还小的隔间。

    他按照林一的指示打开电脑，在面前摆上一沓看不懂的文件和一支笔。

    王小明在空白的便签条上乱画，抓着鼠标滑来滑去，也没有人对他多看一眼。

    “你的症状很奇妙，也许我们应该称其为某种心理疾病，潜意识的封闭自我。

    毕竟你除了记忆，其他一切常识一应俱全！”

    “也许是某些糟糕的事情，让你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忘掉一切的念头，于是你真的把所有的记忆资料都扔进了回收站！”

    “咔嚓”

    说着，林一远程控制鼠标把桌面某个无关痛痒的文件夹扔进了电脑的回收站。

    “我不知道，除了昨天和今天的事，好像我的脑子里就只有一片红色。”

    王小明对着耳机说得很小声，看起来倒也像是在跟不知道哪来的客户正在做着专业的沟通对话。

    “但是，我好像有点不舒服，坐在这里！”王小明摸着桌上摆着的纸质文件，下意识的卷着纸边，不一会儿就把本来平展的纸张揉出毛边。

    “是一种恶心的感觉，好像特难受”

    “正常”

    林一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没有人喜欢上班，面对没有意义的工作，谁都一样浑身不适。”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来上班？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做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

    “因为除此之外你并没有别的事可做！”

    林一语气冷漠，就好像科幻文字里的人工智能，但其实她只是一个莫名被困在智能表里的人类灵魂。

    “你的资料简单得根本凑不齐一张A4纸。

    电脑里除了乱七八糟的网站、视频、游戏之外，就只有工作联系人，不说亲人，你居然连个看起来像是朋友关系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

    不是什么“肥婆主管”备注，就是“地中海总监”，再要不然就是“黑丝前台”。

    除了这家公司，你的生活痕迹基本跟你的家一样看着乱，但是捡不到一件有用的东西”

    王小明被说得哑口无言。

    “但是我已经失忆了！难道我就不能不要这些乱七八糟部分吗？坐在这里我很不舒服！”

    “还是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钱！”

    ……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都无能为力！

    绕过暂时还试出密码的手机，王小明浑身上下确实没有一分钱。

    但是，一个已经失忆的人相对来说可能比较容易忽略钱的重要性。

    “但是你不饿吗？昨天到现在你只吃了那一个汉堡！”

    林一抛出了关键性的问题，她现在是个“手表人”只要充电就够了，可王小明还仍然是个人类。

    “那我来上班就有用了吗？我能立刻拿到钱？还是有人会给我食物？”

    “这些我也不知道”

    “？？？”

    王小明满头问号。

    “有一件事我知道”

    林一顿了顿语气道：

    “人类从来都是群居动物，这里的人认识你，只要你待在这里，总会有办法！”

    王小明揉碎了桌上的文件，看着皱巴巴的纸，一阵无言。

    对面工位的人抬起头，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对视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

    办公桌中间那块小小的隔板刚好可以挡住彼此剩下的视线。

    ……

    “我该怎么做？或者说，我该和谁说第一句话？和另一个人，一个人类，而不是一块手表？”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