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北风之舞
太和七年正月。 年轻人放下行囊,他看向高大巍峨的城楼,这里将是他未来许久戍卫的地方。 “小子,”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一位穿着华丽厚重明光铠的将军走上前,“来的很早吗,比预计快了三天。” “不敢怠慢,敢问将军是……”李正言疑惑地问道。 “这位便是中书令、灵武大都督、朔方节度使王平章王帅。”一旁的孙宵立马介绍道。 李正言的眼睛里如同发光一般,他早就听闻这位王将军不同凡响的军旅故事,在这混乱危险的边疆与吐蕃回鹘血战十余年,从未败绩。 “您就是王帅,拜见王帅!” 这一拜,便是三年。 自太和七年正月至太和九年十二月,三年一晃而过。 三年间,李正言在王平章的中军任职,从一名士卒开始血战疆场,他发现朔方军的勇武凶猛从来不仅仅是一个主帅的指挥,而是那群人发自内心对上国的忠诚与信任,王平章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却从来不干涉他在军中的历练与征战,数次历险,从士卒到戍副,到戍长再到镇副,从黄河北岸到黄河南岸再到灵州的高墙之上,战争逐渐平衡,回鹘兵逐渐感受到了战争的吃力,他们对上国边疆的sao扰也逐渐减少。 塞外的风逐渐消弭了血腥味,朔方,天德等藩镇,慢慢重新对塞外进行掌控,王平章的声望也越发隆盛。 可无论他掌控如何强大的军队,无论他加拜何等官职,都未有减少对李正言一丝一毫的关爱,爱之如子侄,教之如徒生。 如梦一般。 李正言看着晚霞落日。 “三年了……”他长叹一口气,这场自太和七年便开始的长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王叔,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同了。” 他似乎也不想去思考这些令人不快的东西,于是便站起身,向着晚宴的大厅走去。 云火烧尽湛蓝的天空,留下残缺不全的片影,犹如血流干涸的战场。 李正言看向天空,忽然吹起一阵北风,在这混沌的傍晚,将残云吹散,破碎的夕阳红逐渐融为一片。 大厅前,一个清瘦的影子站立于前。 台阶上下,两个错落的人影。 李正言抬眼看去,他与杜牧的视线交汇,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似乎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告知对方心领神会。 他缓缓上前,一步步走到大厅的门前。 “灵州如何?” “是个好地方,”杜牧笑了笑,“但边疆多险恶,不能久待。” “三年久吗?” “不算久,但不能再久了。”杜牧侧过身,让出进入大厅的身位,他没有走动似乎等待着李正言的靠近。 李正言见状也径直走上大厅,两人的对话并不多却似乎都在向对方传达什么,他走到杜牧身边,两人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 “四周环火,危在旦夕。”杜牧小声说道,一瞬间,李正言楞在原地。 “长安来的使者传达给王帅的,是要你的命,”杜牧低下头拍了拍李正言的肩膀,“马厩已经替你解决好了,城外沙丘可证一切。” 此刻的大厅之中,王平章,孙宵,行军司马,判官,支使等官员已经落座,杜牧走入大厅立马连连作揖。 “拜见王帅,拜见各位将官。”杜牧大笑着走上前,拱手作揖好不熟稔。 “哈哈哈,快带刘大人落座,”王平章笑道,“怎么,刘大人说人有三急,这一急这么快就解决了?” “王帅设宴,自然是要快的,”杜牧跟着侍从在一旁落座,这话一出,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对了,刘大人,前几日京中遣使前来,你还未见过,据说是故交,我已派人前往请他前来赴宴,你们正好可以一叙。” “哎呀,”当王平章说完杜牧立马表现出一副愁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我已经前去拜访啦,只是我这老兄长今日似乎抱恙,寒暄几句他便走入内室休息了。” 王平章轻轻蹙眉,他实在没想到杜牧会直接拜访使者,本来还想在大厅一验真假,但这样一个回复竟让他有些无法接下去。 正此时,前往请使者赴宴的侍从回到了大厅。 杜牧心中已经紧张万分,但他还是保持着克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王帅,张大人的侍从回复,张大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今日实在难以赴宴,请王帅海涵。”
王平章一见如此,也无话可说,但他依旧有些犹豫,但侍从的回报并和杜牧如出一辙,他也没别的可说。 “王帅今日宴会不如继续,明日一早邀请您与我一同看望张大人,不知如何?”杜牧举起酒杯面相王平章,一饮而尽。 杜牧这一回答实在谨慎,就像一颗定心丸让王平章暂时放心。 “也好,那便如此,明日我们同去。” 孙宵稍许有些着急,他见李正言迟迟没有出现,已经有些担忧了。 但现在整个大厅内已经高朋满座,此刻若是有大动作不太妥当,他只是给王平章眼神示意。 “那就先请歌舞吧,”王平章侧身面向杜牧,毕竟是要为他接风洗尘,这第一个环节还是要开始。 “求之不得。”杜牧笑着回应。 大门打开,门外呼啸的北风让人不禁打了寒颤,然而身穿薄纱,姿态婀娜的七位舞妓却娉娉袅袅地移入大厅,乐者演奏轻快的曲子,这些舞妓立即随着乐曲舞动。 杜牧虽然心中思虑万千却也假意看着歌舞,表现出一副入神的样子。 那位张舒渺姑娘舞姿轻盈,楚楚动人,脚步灵动,媚眼如丝,就连王平章都被彻底吸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杜牧似乎嘴里在计算着什么,嘴唇微微蠕动。 “快了,”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犀利,似乎已经在为什么倒数。 歌舞曼妙,美人如玉,殿上的这些官员已经彻底看入迷了。 然而一切就是这般简单而没有波澜,那便代表着巨大的变数已经陡然在酝酿。 姑娘们越发向前,曲子到了最激烈的一部分,官员们跟随着乐曲打着街拍,一步,两步,她们距离主位越来越近。 一个箭步。 张舒渺忽然踏地而起。 她如此轻盈曼妙,谁能想到这突然的一跃,可却也如此利落。 只一瞬发丝上的簪子已经出现在她手中。 那身影径直向王平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