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遁行
书迷正在阅读: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世纪之轮、侯府嫡女是神医、我爱的吹笛少年、玄能灵域、掌心仙缘、小白狐与大冤种、天赋再临、蓝卡星空、龙婿出狱,前妻悔不当初
应雨涣散地趴在这坚实安稳的土地上,而脑子里却仍记挂于儿时捕鱼所曾踏足过的那块浮冰。 那块自己无意间停靠其旁的浮冰,大小和舟身不相上下,无比厚实的表面上,肃风卷去薄雪,似有无数双脚印徘徊。 漂泊无定的避难地总能轻易骗取慌张逃遁者们的信任。 起初,此间海女曼妙嗓音之萦绕,屡屡使你提起脚尖轻探,乃至将自己全部托付给对方,一同化为泡影。 惨痛的记忆,险些让应雨成为众多泡影之一,所以,身下这块颠簸的土地无论多么可靠,他也要勉强撑起身子同其保持距离,以免祸及自己。 “喂喂喂!你别乱动好不好?!”土地发话了“后头可是有追兵啊,万一掉下身去,该如何是好?” “桐…桐野大人,”九三郎上气不接下气地唤道“我快追不上了!!” “护吉郎,且慢点吧。”应雨接过九三郎的话“这隧道宛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紧听动静,追兵一时半会也没有赶上来的可能。” “且慢?”护吉郎胸腔内瓮声瓮气,在应雨感受中如云团吞吐的闷雷“俺刚将将使出半分力,你们就赶不上了?真是滑稽,别谈可能,没有动静,也不一定代表追兵非可着后方紧追不舍……” “看,前方莫不就是出口。”九三郎冲着前方亮光处招呼道。 “小子跟紧点,俺要冲刺了!!” “难道只要有冲进光中的勇气,我的长夜就会即刻明澈了吗?”应雨默然“不,作为一个懦弱的人,我连承认光的勇气都不具备,何谈冲刺呐喊的勇气呢?所剩无几的不过是义辉所谓的苟延残喘。” 护吉郎亢奋地呼啸着,其散发余臭的涎丝几乎快要扯到应雨脸上。后者眼见此状,避无可避,便乖乖把头埋进土地,闭上眼,接受别人带着无力的他冲破黑夜的时刻。 然后,一如既往的在面对芜杂的处境时,选择提前为事态设定出不幸的结论(尤其包括自己)。 他近乎固执地认为,事物的发展往往会走向反面——终有一天,困厄会走向释然,缺憾会忍让成全,众生具足欢喜,如诸无情,也不至沉沦窒息。 但若早早遑论什么有幸之至,则实为祸患临头。 这种暗示围困着他,隐隐否决着大家伙所期盼的光明将至。 彼时,在护吉郎的半边身子触碰到外界的空气后,应雨却忽感天旋地转起来,虽不清楚缘由,但身处空中的他知道是护吉郎将其抛出去的。 洞口处,护吉郎一如石板拍在地上差点破碎,并闪着野兽毛皮的光泽。身旁的九三郎呢则略带惧色地盯准应雨所坠落在的土丘处,一步不敢懈怠。 “嗯,这小子干嘛这么看我,”应雨咬着牙忍痛纳闷道。 “别来无恙啊,今川大人。” “?”声音来自头顶上方,随之而来的还包括死死抵住应雨上半身的刀鞘。黑漆漆的甲胄在月光下,光泽比之护吉郎满身毛发所携的油腻而言,别具坚毅与狡猾。 “有本事,别躲在暗处啊。”应雨撇开肋间的疼痛说“真正的武士岂会担忧敌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渔村乡民尚不够格能成为在下的敌人。”只见来者说着缓缓脱下兜,展露面目。 “!弥八郎!”应雨蓦然正色道。 “哎呀,听听,已经好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本多正信冷笑道。 很明显,对方来此的戏耍意味更为浓烈,大概率不是为了取应雨之首级的 如此,应雨的落魄样,尽收正信眼底,前者甚感羞愤,于是乎一把推开杵在身上的刀鞘,几欲起身。 “今川大人,您何必苦撑呢?”正信将刀身递到起身艰难的应雨面前,装作好心拉他一把。 “我称阁下弥八郎,而阁下却以今川的名讳来挖苦我,真是可笑。”应雨谢绝了正信的好意,执意拄地起身,悠然掸去身上的尘土。 同时,清醒过来护吉郎迅速赶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应雨,并吩咐九三郎居前护佑。 “别误会,最先称你为今川的,另有其人,”正信说“我不过是接过话茬而已。” “哦?敢问是为何人?”应雨不解。 “要害你们命之人。” “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你还好意思问,身为松平家的家臣举止轻浮擅作主张,偏挑这个节骨眼前来,终害死了将军,”正信反唇相讥道。 “你说什么?!混蛋!!居然诬陷我害死了将军!!”应雨不顾旧伤,正说着迈开步,欲要和正信好好理论一番。 “嘬嘬嘬,瞧瞧,今川大人何以如此失态啊,”正信不屑道。 “详细告诉你,此前将军早在暗地里同多方领主联络,欲借他们之手铲除jian佞,而后者也早有准备,双方的平衡即将要被打破。换言之,你的一意孤行成了引线,是替他人挥向将军的屠刀。” “……”一连串责难将应雨打入到了虚无界,正信的嘴唇白白翕动,所说话语却与自己所实际听到的慢半拍,慢慢扩大又浑浊不清。 “另外,我称呼你为今川大人,也实并无讽刺之意。“正信语气缓和“打你一行人踏进此处时,松平家家臣兼今川氏之义子的名号,早已悉数传入他们耳中。” “我的身份,我的举动早就注定今日这般无可挽回的局面,”应雨释然道“想必你本多正信也是他们众多之一喽。” 正信顿了顿。 “是又不是,”他说“当年出三河而流亡,几经辗转投靠到松永家。至于今日之局面嘛出自久秀儿子久通之手,并不需要我亲自参与。”
“劳烦本多大人来见我一面。虽不亲自参与,但也不妨碍你拿我邀功啊。” “松千代,没想到过了那么多长时间,你的心胸仍如此狭隘。无可否认,你我素来不和,可我还没傻到拿你的首级去讨好反贼,沦落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 “说吧,你有何企图?” “给你们指条明路,离开这里。” “?” “山高路远,后有追兵。不指条捷径,单凭你们自己总归是难逃生天。” “怎么?莫非是想让我为你在德川大人那里作保?” “哼哼哼,此言尚早。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对你今川应雨的处置,虽看天命,然一定不是在我眼皮底下,”正信啐了口唾沫。 “喏,看那里,”正信指过去“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办,掀开那个土丘上的石板,里面可容纳两人自由穿梭。等你们进入之后,我再将石板重新覆上,顺带抹除附近的脚印,神不知鬼不觉…” “大人,万不可听信他的鬼话!!”九三郎不等对方说完,便焦急的劝诫应雨。 鬼知道这洞xue是不是圈套呢? “所信与否,皆由你们。”正信摊开手看着好戏“此处山区,我时常游历勘察,除去你们刚跑出来的洞口,其他尽是死xue,再这么耽搁下去,到时候我一走了之,留下你们几位从这犹豫徘徊,下场嘛可想而知。” “够了!!”应雨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沉着“正信,按你说的办吧,不过为保险起见,还请你拿出本家的家纹赠我以做信物。” 正信短暂愣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道:“应雨君,谨小慎微向来是你处事风格,只是总用不对地方罢了。” 生无倚重的人呐,在你无奈回归困苦之地前,切记要攒足无人可伤你分毫的实力,或可供你再次逃出生天的资本,如若不然,则不如客死他乡。 不消多时,印有三葵叶纹样的荷包被应雨揣入怀中。 另一边,九三郎气喘吁吁地在洞xue中往返一番后,确定了尽头情况良好。护吉郎捡来一捆结实的藤蔓把应雨紧紧束在背上,以防疾驰下后者有跌落在地的危险。 “保重吧,弥八郎,”应雨说。 “咱们还能再见的,今川大人,不要说得像死到临头的告别一样,”正信背过身去,不愿再多透露什么。 “好,准备就绪!!”护吉郎鼓气道“开!拔!!” 尘暴陡然席卷起幽暗的丛林,从中略过的神明的影子,颇有几分韦驮天神行的风采。 然应雨早就无力顾及这些多余的事了,他同夯实的土地绑定,眼下虽靠指引取得一条捷径,却仍无以避免一切化作浮冰倾覆下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