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遗民
黑黑黑黑…黑,黑流…! 不,不对,等一下。 杨御成扭过头去看了下一旁赵抚兰熟睡中嘴张得十分夸张的恐怖面相。 嗯,好多了… 不知为何稍微有点安下心来的杨御成又转回视线,盯着前方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动过半下的诡异人形怪物琢磨起来。 那张上下颠倒的扭曲嘴脸跟赵抚兰青春洋溢的相貌对比一下之后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这是那个吗?传说中的那个吗? 不会吧?那个怎么会这么大摇大摆地现身出来给人看呢?它不害怕的吗? 可是它没有脚哎… 不过天海五州又不是没有那个,靠使役那个或者提炼那个修行的家伙一抓一大把。 再说这地方好歹也是个大号坟墓… 不是…我在害怕什么啊? 叹了口气,杨御成平复了激烈跳动的心脏,突然感觉有些想笑。 他奶奶的,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长得这么丑的家伙啊… 他又不自觉地撇了一眼赵抚兰,心中隐隐冒出一丝歉意。 “玛…洛塔,伊…萨安迪阿…” 那怪物位于额头上方,无唇无牙的大嘴缓缓张开,挤出了一阵干哑空洞的响声。 它那像是口部的器官张开之后里面并没有舌头,反而是能隐隐看到一团漆黑乱麻似的东西。 “能说通用语不?”杨御成半撑起身子,皱着眉头撇嘴问道。 “……”大白脸定在原地,像死机了一样。 “大…祭司,带她…回到家乡…” 空灵的声音在这座小破屋内悠悠回响,杨御成对于它的善解人意深感震惊,没想到对方连标点符号都给重新排好翻译了。 “祭司?她?男他女她?不是,回哪啊?”杨御成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家伙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出声追问道。 大白脸并未回复他,干枯的身子平移着转了一圈,缓缓动身向外走去。 “喂,等———”他起身欲追。 咚——— “啊!”“啊!”两声痛呼在屋内同时响起,杨御成只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就跟脑袋里开始往外蹦小星星似的差点当场昏过去。 “你有什么毛病吗!?”时月昙捂着额头连退数步,直到扶上墙根方才停下脚步。 我的天,这妮子的脑袋怎么这么硬? 杨御成也捂着额头,牙关紧咬,这一下给他撞得感觉头都要裂开了。 微弱的阳光从屋外飘散进来,有些像是午后的朦胧,又像是被纸窗遮住一般。 赵抚兰来回扭头,有些不解地观望着这场闹剧,不作评论。 两人嘶嘶哈哈歇了好一阵方才缓过劲来,揉着脑门上的大包十分戒备地望向对方。 “我本来要叫你起床来着…你是故意要搞我还是那种睡觉时不能有人近身的体质?”时月昙皱着眉头,疼得眼皮直跳。 “叫人起床别把脑袋凑得那么近啊,很危险的好不好…”杨御成抹去眼眶中的泪水抱怨道。 有什么危险的? 赵抚兰不解地挠了挠下巴,一旁的黑猫白狼也歪着脑袋看向两人。 突然反应过来,望向门口那丝丝缕缕弥散进来的阳光,杨御成一时有些发愣。 什么情况啊? “谢谢你,老六…”他先向赵抚兰道了声谢,不顾对方头上堆了好几层的问号,转头向时月昙抛去了一个严肃的眼神。 有问题,这地方真的有问题… 在向两人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的途中,杨御成连着向赵抚兰道了好几声谢谢。 “不是?你老谢我干嘛啊!?”再老实的人被这么玩火气也该上来了。 不谈玩笑,当杨御成将事情讲完之后,三人一同陷入了沉思。 “那你现在困不困?”赵抚兰捏着下巴问道。 “不好说,没什么疲劳感,但也没感觉像睡过一觉…”杨御成闭眼思考了一会之后答道。 不像是做梦做糊涂了,那会是什么?各种大陵大墓里都会有的那种啥啥诅咒? 两人思索无果,一齐望向从刚才开始就低着头眉头紧锁的时月昙。 “你见到它时是什么感觉?”无视两人期待的目光又思考了好一阵的时月昙缓缓抬起头来,语气颇为严肃地问道。 “一开始被吓了一跳…”杨御成又克制不住瞧了一眼赵抚兰,见对方袖子都快撸起来了之后连忙转头继续说道: “不过后来…怎么说呢?不是熟悉,也没有那种未知的陌生感…” “就像山石草木?”时月昙问道。 “对,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就像没有生命的物件,谈不上投入什么情感去观察的那种。”杨御成两掌一拍快速答道。 “我知道了。”时月昙点点头。 “有什么说法?”两人疑惑道。 “人类统治天海五州之前是什么时代?”时月昙站起身子挥动手指,卖起了关子。 “兽,也就是现在妖物灵物的先祖。”不同于杨御成,赵抚兰可是个超级优等生,自然也十分习惯这种课堂答题似的场面。 “兽之前呢?”时月昙接着问道。 “荒,无灵之物,山海云雨,乃至生灵的念想化作实体现世,搅动混沌。”赵抚兰瞅了一眼杨御成,见他并没有兴趣参加这个问答环节。 “是的,荒…那么荒再之前呢?”时月昙点点头,语气越发深沉。 “呃…荒之前?那时候世间尚以鸿称之,与荒两者并济,鸿荒相合,方才有了现在世界的基础形态。若再往之前问,岂不就是要去探究世间起源了?”赵抚兰耸耸肩不解地答道。
“鸿荒之前还有东西,并非是人们常说的天地初开前的一片混沌,而是一个璀璨又神秘的时代。”时月昙摊着手说道:“现在这世间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就算有知道的也不会将其付诸典籍…” “那你为何又要跟我们说?”赵抚兰十分不解地挑了挑眉毛,顺着时月昙伸出的手指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了正在发呆的杨御成。 “啥?你是说他碰到的那玩意是…?” “前代遗民?这可真够热闹的,它们就是在人与兽之前那些所谓“真正的神明”吗?”杨御成冷笑一声,十分不屑地问道。 “不,不是神,只有弱小的生物才会创造出这种本质是需要被不断崇拜的东西。”时月昙摇了摇头:“它们远比古神更加悠远…” “那个时代和那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无人能够知晓,先贤将其称为“天遗民”,具体意义也不太好咬文嚼字地猜,各自理解就可以了。”她疲惫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面目上下相反,白躯枯干,无足语人言…那是天遗民的残魂,是它们其中的某些个体因为不明原因留存在世间的节点。有些人将这种现象称为以具体形态显现的预言,也就是“先知”…” “大祭司,带她回到家乡…”杨御成又小声念叨了一句,抬起头来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些远古遗民苦撑无数岁月,特意在这给我留了一条莫名其妙的预言?” “是的,而且你必须具备很特殊的素质才能接收到它们的信息。”时月昙嘴角一翘。 “我也是幽视者?”杨御成一愣。 “是的,而且是万中无一的那一种。”时月昙抱着膀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也见过这个…天遗民?还是说你师父或者教里有人见过?”赵抚兰倒不讶异于杨御成的天赋,赶忙抢话问道。 “我见过,也得到了预言。”时月昙气定神闲地瞅着赵抚兰悠悠答道。 两人不语,静待她爆猛料。 “北风起,黑白现,助他弑亲。”她缓缓看向杨御成,这则预言倒是比他的更有格调:“我听到这句话之后师父就教了我解脱,五年之后…我为了来这里找一样东西,混入商团进了满盈城。” 然后跳了支舞就挣了笔大的是吧? 杨御成揉了揉还有些发肿的额头,沉思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诸位,不远处有宝光出现,要不要一同去看…呃?”老油子迈着步子来到破屋门口,刚要扯开嗓子喊上两句,就被屋里沉重的空气和十分严肃皱着眉头的三位少侠吓了一跳。 杨御成偏头瞅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反倒是有些释然了。 “先干活吧。”他掀开毛毯站起身来掸了掸满身的灰尘,朝两人摆了摆手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