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始循环
“方便不方便一边办事,一边解释下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雪隐看着城中烽烟问道。 “规避命运,自离开碧方镇起,我每踏一步前方都是死路。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要是连带着把你们也一起害死那可就完犊子了。”杨御成踩在城墙上测量了一下风向: “所以,我…嗯,该怎么说呢?那个词怎么念的来着?就是潜入幕后的那种感觉吧…” “意思就是说…你只要跟那两位换来换去,就能规避一切对你不利的因果咯?”雪隐挠头。 “不能,报应只会淤积,而且越堆越猛。”杨御成摇了摇头:“但这样做至少可以拖延出一点点时间,只要有时间,转机就会出现。” “你这话说的。”雪隐挠了挠脖子:“我感觉你越来越像那些只知道找理由的大人了。” “嗯哼,我正在尝试朝那个方向发展。”杨御成扭过头来歪嘴一笑:“开玩笑的,我根本就没想着能活到那个时候。” 两人莞尔,枇杷糖强势看戏。 “那你这个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雪隐踢开脚边的沙子:“我有点想你了。” “想象过没有我存在的世界吗?这事可不像换班轮岗那么简单。”杨御成叹了口气:“而且我觉得他俩做得都不错,至少比我好多了。” “他们都不完整,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出来。”雪隐皱起眉头:“我虽然搞不懂你们这些云山雾罩的高深理论,但也不是傻子。” “不,不是他们不完整,是我不完整。”杨御成摇了摇头:“黑猫白狼在成为天道显化出的“相”之前都是立于当世顶峰的伟人…我复原不出间宫穹与芙露琉,所以呈现在你们面前的就只能是残缺的十全子与十恶子。” 小黑猫叫芙露琉啊?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就算扮得再怎么像也不可能真的让死人复活。”雪隐瞥了一眼荷士白,又转过来问道:“你认识他么?” “当然,伏行龙,荷士白…”杨御成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虽然变了模样,但再遇到你可真让我有种苦痛回忆重现眼前的感觉呢。” “凡人之子…”荷士白吞了口口水。 “你也是龙?”雪隐愣了一下。 “呃,不,我是…”荷士白十分羞涩地扭起了肩膀:“那个只是别人给我起的外号…” “名讳这东西奇妙得很,有天母娘娘与血妖这种简明易懂的外号,有武煞罗或者武玄思这种无从剖析的…当然,也会有寅虎或者伏行龙这种明显叫错了但将错就错的。”杨御成耸肩: “跟四十二兽相处的第一要则就是别问太多,他们是不屑于欺骗和隐瞒的。如果他们有不肯对你说的事,那答案绝对是你不知道才比较好的…结果?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之前都没人教过我这些。”雪隐盯着杨御成埋怨了一声,又朝荷士白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喜欢盘根问底的神经质怪家伙。” “嘿嘿…”荷士白咧嘴一笑。 “我教过你。”杨御成也笑了笑:“只是,哎…你不想问问十年前的事么?” “我真的失忆过么?”雪隐皱起眉头:“可是我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啊?失忆之后不是该感觉就像胶片有断档一样,一去想就开始头疼么?” “呵呵,你闲书看太多了。”杨御成摇了摇头:“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们灵魂深处的伤口是能够自愈的。用谎言填补空缺,再用谎言遮盖谎言,只要堆得够多,假作真时真亦假。” “杜辛封说我是光耀之子。”雪隐轻声道:“这也跟十年前的事有关么?” “去他妈的。”杨御成一甩手。 “嗯,我是这么回复他的。”雪隐耸肩道:“似乎那时你也在场,那没准一切就跟现在一样…我只是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意见啊…”杨御成低头沉思半刻,转过脸来郑重说道:“雪隐…我希望失去那段记忆的人是我,这就是我唯一羡慕…不,嫉妒你的地方。我…不愿再主动回想起那些破事了,所以,我没办法成为替你解惑的那个好哥哥。” “没关系,我只是想图个安心。”雪隐挑了挑眉毛:“从你们的表情上来看,记不起来这件事反而是比较幸运的情况…所以,我不问了。” “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杨御成望向远方天际:“不必在意代价,或者他人强加给你的种种枷锁。我为我而战,也为你而战。” “告诉我真相。”雪隐正色道:“无关我本身,世人似乎都…能够预见将来会发生的事。他们的话语中满是“命运无可违抗”的绝望感,每个人似乎都只是某种指令的执行者,为什么会这样?” “这很重要吗?”杨御成沉吟一阵。 “我只是不想也变成那样的人。”雪隐凝重回道:“我不想看到未来,至少现在不想。” 杨御成维持着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姿势沉默了许久,以至于连远方交战区打歪飞来的炮弹都没能及时发觉。 “喂,危…”雪隐眼皮一跳。 嗖~轰… 那燃着引线的大铁球就这么直愣愣地从杨御成身上穿过去了,没有遇到丝毫阻力。这时雪隐方才发现,自家老哥竟然是… 半透明的。 “这是…哪里?”雪隐望着倏然静滞的世界,以及正炸在城墙后方的灿烂烟火,眼中满是疑惑。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是哪里”而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天道摇篮。”杨御成浅浅答道,左手抬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万物进程再次启动。 隆——————破碎弹片从众人身上穿过,却如透过海市蜃楼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当你向人询问起某件事情的真相,尤其是关于那种很难解释,很复杂纷繁的事件时…”他抬起头来望向自远方城墙处冉冉升起的稀薄金光: “他们大多会给你讲一个故事,开头大抵是…一切源自千年,百年,或者几十年前云云。” “这很正常,万事都有源头,理清起始才能确认其因缘纠缠。”杨御成晃了晃脑袋:“爱听故事的人少,爱讲故事的人多…在开头加上年份确实能增添言语的可信度。”
“没什么错,能提取到多少信息本就该由倾听者自行判断。”金光越发盛明,逐渐现出龟甲列阵似的美丽纹样:“但于此世,一切伊始只要加上确切的时间,那么它就永远无法抵达真相。” “什么意思?为什么无法抵达真相?”雪隐瞅着迅速升起的封城大阵,心中发紧。 不是说还有两个时辰么? “时间逆行。”杨御成幽幽说道:“时间这个概念其实不难理解,无论是线还是网,它都应该是不断向外扩散的。可能会弯折扭曲,但绝不该停滞不前或是倒退回返。” 大伙全都听懵了。 “不明白吗?那我换个稍微…容易理解一点的说法吧?”杨御成笑了笑:“洪弓城的封闭阵法提前启动了,对不对?” “于当下情势来看无论如何它都是不合常理的…准备与充能,人员配置与命令调度都需要时间。”他笑着继续解说道:“这玩意可不是只靠爱与勇气就能够强行启动开来的。” “那…”雪隐喘了口气:“是有什么力量…在影响着这一切,甚至影响因果么?” “不,只要有明确的敌人,人们就永远不会陷入绝望。”杨御成伸手指向阵法最先升起的位置: “就像在海上行船遇到暴风雨,而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团灯火。哪怕船员们都知道那是海妖的诱饵,但他们依然会扑向那里,这就是人类。” “只要尚存一丝生机,没有人会打从心底真正放弃。”他将伸出的手指握成拳状:“阵法之所以会提前启动,是因为…若是在本该启动的时间“正确”运行的话,它就会破掉。” “我听不懂,真的。”雪隐挠头。 “我一开始也理解不了,直到我靠着自主意识使出了神行录。”杨御成叹了口气:“以史为鉴…听过这词的人不少,能真正做到人却不多。但至少在许多年后的这片地界,肯定有那么一两个狂热历史爱好者是站在守城势力中的。” 雪隐眨了眨眼。 你要不…先写个论文吧? “简单来说。”杨御成转过头来:“是未来的人们改变了现在,而我们…也在改变过去。” “难道说…所谓时间逆行…”雪隐一怔。 “没错,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未来,“时间”即为事物流动的进程。”杨御成抬起头来仰望天穹: “现在…它只会朝起始之处行进,无论我们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其结果都只会朝前奔涌。我们能改变的只有过去,而过去又是构成我们这种生物的基底因素。” 风雪飘落,金光映天。 “我们活在当下,却只能活在当下。”他转过头来笑了笑:“很容易理解吧?这世界是个死循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相,因为我们做任何行动都会将事物的进程彻底改变,而未来又会改变我们…两者相冲,影响消弥。” 只有结果是不变的。 只有…最初的起点。 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