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妄生轮回
世间本无路，走得人多了…好吧，常规情况下确实如此。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生物的共性大抵相同，隔开两方领域的空白之处总会被无端萌生的群体意识自行开辟联通… 但这都是建立在“常规”情况下的“常理”，如果你想只靠脚板就能登上通天高峰，横渡万丈江河… 那么，你就得搬来钉子木板，喊上乡里乡亲做好长期奋战的心理准备，撸起袖子开始落实你的铺路大计了。 那些由大众认知衍生，为行方便旅程，无缘无故自然而然展现在人们面前的草径兽道，都不过是只知遵循本能的浑噩群蚁挖掘出来的混乱脉络，仅仅只是早已被“规定”好的宿命而已。 世间总有异数。 铺设栈道的人，搭建桥梁的人。一铲一铲挖掘山岩的人，将沙砾扔向浩瀚海洋，试图将其彻底填平的人… 真正的勇敢者总是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不是在说大众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而是这群怪家伙的辛苦付出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人不必累死累活修出那几千级台阶，地面上的风景已经足够精彩。人也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搭出那一座座跨海大桥，毕竟，有船的嘛… 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观霞山并非近代修行界枪系武艺的源头，但稍微有点江湖见闻的人只要提起“枪”字，想到那个木棍上绑着铁尖尖的凶戾兵器的话，横来竖去都跟这座西云北方的悠久宗门脱不开关系。 长枪在天海五州其实只是二流兵器，其论覆盖范围与安逸程度不如戈，论破甲能力与打击力度不如钺。用起来需要不断与对手进行互动，学起来真是又臭又长… 云响观霞山其实并不是单修枪法一途的特化宗门，外门课程从拳法心法广播体cao，到步法阵法以及各类长兵的使用方法都全面得很。 只有升入内门及长老亲传，天赋异禀且肯下苦功的人才能学到似乎没有那么实用便捷，对步入社会基本没有任何帮助的观霞枪。 为什么这么说？五山之中观霞弟子的外出就职率是最低的。五州天下无处不见插芊逸侠，猎脊山有皇家背景人才直供大内，金湍山更是入学入职一条龙。 玉鸣山就不谈了，人家还没缓过劲来呢… 观霞弟子少游历，轻世俗，不屑拉帮结派但也不至自视清高。事实上，他们才是最符合外人对云响州悠闲气质印象的本地宗门。 枪法一道，是该快，还是该稳？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根大铁棒子被吴聆拿在手里的时候简直就是杀戮的魔术棒。硬要给个答案的话，那应该就是…又快又狠又猛又稳，刚柔并济，日月同天。 王杰云败在未知与舍身探敌，而随后接手的吴聆则在获得贵重情报的基础之上，以精妙绝伦的游龙神枪给足了压力。 红天道仍处在拟创之初的实验阶段，开发技法需要灌注十足的精力与想象力。一直不肯动用菩提教老本行的蒙世国很快就在激烈交锋中连吃了四五枪，难掩颓势。 这场对战当真是华丽得很，再加上是正道领袖暴打魔教魁首那就更卖座了。 人们总是喜欢看那种一人单方面碾压，对面勉强能够还上两下手的“精彩”对决。五局三胜的前提下往往是结果为三比二的胜负角逐更令人津津乐道，沙包也要有沙包的专业素养。 先前王山主被轻松秒杀的时候，岩柱之下瞪眼看戏的观众们属实捏了一把汗…猎脊山主有多强他们不是不知道，若蒙世国真能把堂堂五山之尊当小鸡子随便碾，那他岂不是无敌了？ 还好，还好，英明神武的吴山主反手就给这帮魔教余孽上了一课。王胖子今天的状态应该是不太好，嗯…是不是出门之前没吃饱饭？ 雪隐眯着眼睛望向高耸岩柱，胸口微微发堵。他毕竟是近年来跟天道化身交过最多次手的人，自然知晓其中内幕。 看似狼狈不堪，慌忙运转红芒天道反击御敌的护法明王其实只是在“玩”。就像小狮子小老虎们互相扑咬抓挠，他只是在练习并感受自己仍未熟悉的全新本能。 不紧不慢提枪前压，隐隐掌控全场的铁君子也是在“玩”。他在等，等待蒙世国将天道之力开发至下个阶段，并随之与王杰云一般，为了获取情报以身投火…这是场必败的战斗。 为什么山主们会傻了吧唧的选择轮换单挑，排着队往人家嘴里送呢？因为…真要不管三七二五六，大伙一股脑往前顶上的话，云响正道可能便要就此宣告绝脉了。 五山…敌不过蒙世国。 云响州的老人们选择毅然前来领死，将希望留给后人。山主们只是用来垫脚的基石，是通天栈桥起步的第一块奠基砖。 至于蒙世国本人呢？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会与多少人为敌，甚至对“敌人”的性命都毫无兴趣…如他所言，获得了天道之力的他再看世间风景，入眼所及皆为蝼蚁。 我不敢断言，他是不是故意吃下吴聆那几招可以轻松将寻常修者生机掼绝的凌厉重击…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对修补自己形体的这项“技术”已经掌握得越来越好了。 初时他会过量增生出七根手指，缝补身体伤口时不小心把肌rou换成了骨头…真的很像无序影响细胞形态的敌龙寄生虫。 现在，他已经是如钟水镜体内那棵蘑菇大王一般的人体学大师了。崭新复原的伤口没有再出现过任何异样或色差，甚至连对应位置的角质和毛孔都与先前一般无二。 天道化身的学习能力…真的让人挺无奈的。灵智的巅峰即为在既有框架下的全知全能，至少跟杨御成比起来，蒙世国看似驽钝的表现已经算是无可挑剔的了。 “差不多了，进入下个环节吧…”一掌拍开递向自己面门正前的呼啸枪头，蒙世国抬起右掌猛捏赤红辉光：“收拾掉杰云的那一招…那个小把戏，你有看出什么端倪么？” “一点点。”偏头闪过夹碎空间的扭曲神力，半缕灰黑长发飘飘飞散，吴聆再出枪龙，隙间冰冷回道：“再出一次，我便能知晓三分。” “好，那就再来一次。”蒙世国爽快一笑，迎铁枪裂空之威疾奔而上。 呼… 枪尖凝半空，吴聆微微闭目。 原来如此。 风驰电掣间，观霞山主凌空反踏灰雪。若说当时袭天枪何著孝躲子弹那一下是在慢镜头下的高速体cao，那铁君子吴聆就是在飞花飘落的万分之一个瞬间中来了场标准的元君枪舞… 战斗的极致，就是接近本源的美。 身形消散，又从斜上方陡然切入的蒙世国引无尽玄力轰然拍出一掌…意外也不意外，这必杀一掌会落空，皆在预料之中。 骤然逆转方向的破旧铁枪，已然抵近明王闪烁着猩红光晕的双眸前方… 但…眯着眼睛屏息凝神的吴聆看到了。 这个“蒙世国”的肩上，没有拖着那个和他形影相随不离不散的红衣少年。 赌，靠经验，靠信仰。如果我没猜错，如果他用的真是那一招的话… 左边。 砰——————！！ 巨力相撞，吴聆调转枪头向身体左侧斜拍而去，正正好压在了蒙世国预先提起进行防御的左手手肘之上。 “神行步…！？”不止吴聆愣住了，场中所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全都瞪圆了眼睛。 唯有贺谏冷冷观瞧，似乎心中早有计较。 “很不错，吴聆…人类就是这样不断吸取前尘经验，英勇迈向无尽高峰的！”反转手腕捏住枪头与枪杆的连接处，蒙世国双目乍现神光： “你值得受到褒奖，听好了！红天道的第一阶段是“我视”，我目中即三千疆域！而接下来的第二阶段，下一处进步的路标…” 吴聆倒吸冷气，肩膀瞬间绷紧。 “他视！他人目中影，是为无限真实！”蒙世国放声狂啸，肩头红衣少年狡黠一笑。 红天道…生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