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下午的课程已经全部上完了，住宿生们都回到宿舍午休去了，教室里还留着我，和三个很少休息的人。

    坐在教室最前排的是一位女生，我们叫她“狮姐”，她说她有个很奇怪的特点：在家里经常失眠，而在教室里才能找回睡觉的灵感。所以就像现在看到的，她选择在教室里解决她的睡眠问题。

    教室的最后面前后连着坐着两个男生，一个叫阿寒，一个叫西少，这两个人经常向兄弟一样，形影不离，难舍难分，前者的学习成绩挺好，后者的学习态度不错，常常像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一起喝着咖啡，一起埋头苦干。

    他们现在的模样和我当初在现实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我此时内心所知所想早就截然不同。

    我还是走吧，没必要在这里碍着他们学习。

    我走出了教室，外面的太阳正晒，校园里空荡荡的，偶尔会传来几声熟悉的鸟叫。芒果大道上掉落的颗颗小果粒被人们踩得稀烂不堪，看着不禁心生呕意。

    咦？前面那个是我高一的历史老师吗？只见不远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一小型黄色电动车旁扣戴着黄色头盔，看着他正准备骑上车离开，我连忙跑了上去，赶在他的小电驴还没有加速前站到了他的跟前。

    “黄老师，黄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有点鲁莽地用手挡住了电动车的玻璃灯。

    “额，你是……”老师吃惊地把头盔罩子赶忙拉开，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始终充斥着困惑。

    “啊呵，我是一名高三的学生，您以前教过我。”我挠了挠头，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啥？我这么多年都在教高一，你一个高三的怎么会是我的学生呢？而且……我可不姓黄啊！”

    “啊，这个……”好像也是，时间久远，我已经忘记他姓什么了，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就喊了“黄”字，而且按着这里的升学顺序，是从高三到高一，所以他才会说没教过我，“那……也没关系吧，我就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我说同学啊，问问题也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呀……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老人开始抱怨着，声音嘶哑地说。

    “额抱歉抱歉了，不过我就一个问题，就一个……”我向他立着一根的食指再三恳求道。

    “唉，你快说，我老伴还在等我吃饭呢！”他的话语中填满着满满的厌烦之意。

    “您知道穷富战争吗？”我内心忐忑不安地问。

    “呵，当然知道啦，历史上著名的穷富战争，孙武孙就是那个时代的人物。”

    “啊？孙武孙是谁？”

    “他你都不知道？以后若是教到你，出去可别说我是你老师啊……”老师眼睛瞪得好大，看着我哭笑不得，“孙武孙，超春秋末期军事家、政治家，人称‘孙子孙’，他一生都没有打过败战，是穷人兵团的军师将领。”

    “哦……穷人兵团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军师，那他们是不是最后赢了？”这是当初表哥没有给我回答的问题，我今天必须得解决它。

    “我说年轻人啊，这结果对你真的很重要吗？急功近利办不成大事，我们看事情应该首先看过程——”

    “额不，老师，你就告诉我结果吧，不然这问题闷在我心里很难受……”我摸了摸我的胸口，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那……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当时穷人兵团人多，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先进的武器，全是激光刀、激光剑那些破破烂烂的废品。而富人兵团人少，据不完全统计，他们的人数只有穷人的十七分之一，但是呢，人家有上等的兵器啊，什么死亡面具，什么龙卷枪啊……一个人就可以抵住几百几千敌军，是谁都不会觉得穷人是富人的对手，然而……”

    然后呢然后呢……

    “事实还真是这样，穷人不是富人的对手。”

    “啊？！那……那那你刚刚来个转折是啥意思啊？我差点以为穷人就翻盘了呢……”

    “我不都说了吗，年轻人，你要看重过程而不是结果，穷人兵团在应对战争的过程中牺牲了很多英雄，他们赢得了最广大穷人的支持，当时还有不少的机器人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尽管战争是输了，但是他们才是人们最为尊重的对象，所以要说过程，他们才是最后的赢家呀！哈哈哈，”老师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的，然而不经意间瞥见了手表里的时间，笑容又瞬间凝固住了，“哎哟，不留神就跟你讲了这么久，都这么晚了，回到家我老伴会骂我的！”话都没说完，他急忙整理好头上的安全帽，“咻”的一下就骑着电驴飞出了校门。

    唉，什么嘛，输了就是输了，还看什么过程啊？真就不理解这个世界的想法。

    这你就不懂了，过程代表的是阶段性的东西，结果代表的是瞬时性的产物，我们能把握的就是前者，而不是后者，所以才应该重视过程。

    话是这么说，但在旁人看来，重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结果。没有家长会向我们问别人家小孩他努力不努力，而是会问他成绩好不好，没有好结果的过程，一切都是空谈。

    错了错了，一个好结果的前提必须是一个好过程，你不重视过程就别想得到好的结果。

    喂喂，刚刚那句话本身就是个谬论，一个好结果的得到还真不一定需要一个好的过程，谁说一个好结果一定需要一个好过程。

    停——停，又是一场激烈的辩论赛，搞得我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有些遗忘刚刚和老师谈论的话。我加快了脚步，踏着暑气蒸熏着的大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接着就是午休的时间。

    说是午休，其实可能都没有睡到二十分钟，原因只有两个，一是本来时间就不够，二是我这人确实不太习惯午睡。

    然后呢？对了，你说对了，午休过后就是午餐时间，我已经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规律，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毕竟这对身体和心理都有着巨大的考验，唉，都已经到了适应这里的程度了，我对我能否近期回到现实的愿望也渐渐地失去了信心。

    我来到了饭堂，点完餐之后，来到了一个面向人群过道、背向窗户的地方坐下，那是一个我经常坐的地方，因为我总希望吃到中途能看见我认识的熟人。

    这不，大头僧来了。

    大头僧是我们班的笑星，人看起来傻傻的确实挺滑稽逗比的。我喜欢和他开玩笑，但几乎每次他都能不留余地地把玩笑给我开回来。

    “僧哥，你吃饭吃那么快，真不愧是消化男啊！”大头僧都没坐下一分钟，盘子里的饭菜就没剩五分之一了。

    “是是是，我负责消化，你负责放屁，你这个屁屁男……”说话间的几秒钟功夫，他的盘子就变得精光，然后起身准备就走。

    “你……”我想骂他一句的，可惜那家伙溜得比狗还快。

    真是一个过客，来的匆匆，去的匆匆，凳子都没坐热就完事开溜。大头僧就是大头僧，让人头大的大头僧。

    呀！星辰！他的背有点驼，正迈着老年人似的步伐走在过道上。

    “星辰！这里这里！”我挥了挥抬高的手臂，让他注意到了我。

    星辰一见到我，行色变得匆匆，待他走近，只见他的头上满是豆大般的汗水。

    “逆可逆可，不好了，要出人命啦！”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条递给了我，“这是在狮姐的桌子上发现的。”

    我拿近一看，上面写着三个血字“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