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回家的路
浓雾弥漫之际，柴米走出了屋子，在空虚寂寞的世界里，随着那个男人迥然而行。 柴米的父亲突然去世。 柴米要去的地方是江油的一个殡仪馆，以前叫火葬场。 具体是怎么突然从东北来到的江油，柴米已经记不清了。 反正就是感觉——很快很快。 一眨眼的时间。 不过柴米已经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了。 父亲柴进是个好人，无论自己的前世今生，他都是个好人！ 柴米得到的通知是早晨九点半之前，把父亲送到殡仪馆火化。 柴米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她能行走，全靠身旁的男人搀扶。 雾气蒙蒙的天色，永远不见太阳的江油。 人群冷漠而又傲娇的行走， 在这座压抑又没有生机的唤作城市的地方。 一个突兀的公交站牌，挡住了柴米，她哭红的双眼看了看：521路公交车。 哦。 她有些看不清上边的字，用手擦了擦，还是看不清。 随即用手擦了擦眼泪，才发现确实是回家的那趟521路公交汽车。 这路车，柴米坐了无数年。 老旧，破败。 却象征着回家的路。 柴米朦胧中看着雾气腾腾而起，人声嘈杂不堪，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伤心和落寞，只有那个男人，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让她崩塌的心灵，有了些许安慰。 柴米六神无主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丧失了生机还是失去了信心，她很茫然。 漫长的等待。 枯燥，焦急。 柴米仿佛听见了无数汽车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些尖锐的鸣笛声，以及身旁活生生的声音变得凄惨起来，她看不见。 她只是感觉身前的男人一只手遮住了世界。 密集的车祸！ 一辆失控的汽车仿佛向着柴米飞来，她仿佛听见看见了那个男人，一拳将那辆汽车打飞出去…… 随后听见爆炸的声音，火光四起！ 柴米低着头。 唉！ 她感觉到了炙烤的燥热，拽了拽那个男人的衣袖。 521路公交汽车可能是来不了了。 换个地方等车吧。 柴米低着头向着前方走去。 泪水仍旧止不住的流着。 我的父亲没了。 他是家里最明智的一个人，可是他说的不算。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支持我嫁给爱情的男人，甚至那种热情，超过了我自己。 他是一个好人。 可是他这一世，却英年早逝，死于母亲连绵不休的焦虑声中！ 柴米失踪了三年多，没有消失，可是那个老父亲却不堪压力，选择了结束今生。 呼。 人生就是如此的折磨人。 总会有生离死别。 最难的是，我生，他死。 柴米继续向前走着。 在浓雾中，无奈的前行。 她仿佛看见了老父亲生前的叹息声，也看见了父亲疲惫不堪的模样，更看见了他的一生。 出生贫下中农，靠着努力学习，娶上了地主家的后裔——母亲。 随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一生。 门不当户不对！ 洗衣做饭照顾自己。 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夏天背着自己去玩耍，冬天让自己骑在脖子上撒娇。 他是外来的，听说好像是钟祥的人，可是柴米都不知道钟祥到底是湘还是鄂！ 她从未见过爷爷奶奶，也从未回过那个老家。 唉！ 父亲也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死后，魂归故里！ 去赎罪！ 以求他几十年的罪孽！ 可是，柴米知道，父亲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很难魂归故里！ 那个老家…… 恐怕再也无处安放他的灵魂！ 雾气打在脸上。 柴米止住叹息，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的前世也是如此的倔强。 似乎他看透了一切！ 也许前世的结局，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若不然…… 也许他的命运，就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 做着卑微的打工人，寄人篱下，苟且偷生。 贫贱夫妻百事哀。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辞。同xue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贫贱的如果是男人，那将是一种煎熬！ 柴米低着头，打量着自己。 那个男人用手抚摸着柴米的青丝。 只是一瞬间，柴米觉得仿佛看见了阳光，好暖。 意识也慢慢的清晰了起来，眼睛也恢复了一丝丝明亮。 唉！ 人死不能复生！ 母亲还在等待着自己回家。 也许那个家，已经支离破碎了。 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哪怕三年前，柴米曾经和母亲断绝了母女关系！ 柴米叹了口气！ 那个老家伙，死的怎么不是她？ 苍天无眼呀！ 她有一些事情，耿耿于怀。 意难平。 可是，终究她还是觉得，她刚刚的想法是错的。 父母，能有什么错！ 柴米有些惭愧，也许是自己不够优秀，没有赚那么多的钱，买车买房吧。 那个男人安静的看着柴米，随后用手挥了挥。 浓郁的浓雾在他的眼睛里，慢慢卸妆了。 刺眼的阳光，轰然而下！ 击碎了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心！ 柴米这才看清，刚刚并不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而是浓雾真的太大了！ 而自己的男人，只手遮天一样，将黑暗的世界，变成了阳光明媚！ 他…… 好厉害呀！ 不愧是俺的男人！ 世界清明之后。 柴米眼前一片狼藉！ 二十多辆汽车横七竖八堵住了街道，还有警车和救护车；一些人躺在地上，另一些人被从变形的车厢里拖出来；有些人在呻吟，有些人在哭泣，有些人无声无息。这是刚才车祸发生的地点…… 而身旁的一辆熊熊燃烧的小轿车，正发疯一样的炙烤着柴米。 柴米退后几步。 这里确实是回家的521路公交站台。 那么刚刚…… 柴米看见了那辆燃烧的汽车深深的凹陷着…… 里边的人，不见了…… 一个大惊失色的女人正在车子旁边黯然神伤！ 哦！ 她是车主…… 竟然没死！ 柴米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男人。 他神色冷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521公交车…… “去坐那辆车吧！” 柴米点点头。 被那个男人拉着手，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