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少年罗伊德的烦恼（一）

    “以市民的安全为优先目的，应对各种请求的部门？！”

    科长的办公室里传出罗伊德惊讶的声音。

    在经历了下午在地下空间的探索之后，赛尔盖首先给几人介绍了特别任务支援科的意义。

    是的，和游击士相似十分接近的行动方针。甚至可以说，这个部门是仿照游击士也不为过。罗伊德稍微理解为什么总部里大家都不太看好这个新部门了。

    赛尔盖科长重重点头，同意他似的说道：“对。这就是特别任务支援科的行动方针。为了能更好的贴近市民们的生活，还在这种市中心地段准备了部门大楼。哼哼，很合理吧？”

    虽然价钱也在考虑范畴之内就是了。赛尔盖在心里补上一句。

    “但、但是，这个……”罗伊德虽然想说这是在模仿游击士，不过当面戳破总是不太好……倒是艾莉补上了罗伊德没说完的话：“好像完全是在模仿游击士协会吧？”

    “说白了，根本就是抄袭吧？”提欧的话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太失礼了吧……”罗伊德小声的提醒她们。赛尔盖一挑眉毛咳嗽一声，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你们也知道吧，游击士协会如今在克洛斯贝尔地位与评价之高，可是非比寻常的。除了人称风之剑圣的A级游击士亚里欧斯·马克莱因之外，还有许多有能力的人常驻克洛斯贝尔分部。这对警察局的高层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能理解吗？”

    “警察局会被人拿来同协会进行比较和评价，并就组织上的种种问题受到指责……最后批评更是会直指自治州政府。是这样吧。”艾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她极力想让自己单纯的叙述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兰迪一下子就理解了。“所以才需要我们抢游击士的风头以此来赚取人气吧？”

    “说的真露骨呢。”提欧没有否认兰迪的说法。

    赛尔盖嘿嘿一笑，果断承认了：“嗯，正如你们所言。但是——警察的基本理念是维持治安与遵守自治州法……服务市民本来就是排在第二位的。因此，警局内部也有不少人反对。‘打杂事务所’啦、‘假游击士’啦、‘演戏的猴子’啦什么的。总之，各种损话听过无数次了。”

    罗伊德瞠目结舌，这些都是他所不了解自治州警察局的现实。

    “啊呀呀，难道要我们在这种部门工作吗？”兰迪一挑眉毛，露骨的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他原本是听闻这里是一个闲职才来混工资的。虽然他不介意去工作，不过这个工作明显不对他的胃口。

    “真是意料之外。”提欧仍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脸。她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是财团的外派任务，这种类似游击士的工作环境她也没有想到。

    “好啦，先别着急嘛。”早就预料到四人反应的赛尔盖脸上依旧是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们可能也听说了，想辞掉这个职位也是可以的。被正式分配以后，你们就需要做各种各样的工作。其中也包括像今天这种清剿魔兽的工作，还有什么寻找失物、帮总部打杂之类的零碎工作也会接踵而至。——我想，没有兴趣的人是肯定干不下来的。所以，给你们一个晚上时间好好考虑吧。”

    赛尔盖说着，把已经吸尽的烟头掐灭，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站起身走到窗户前，不去看四人。慵懒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辞掉这个职位就会被分配到其他部门。现在辞职的话，并没有负面影响。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了。好了，你们回去吧。”

    四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沉默的站了一会，兰迪率先扛着斧枪走了出去。艾莉和提欧也先后离开。罗伊德看着赛尔盖散发着慵懒气息的背影，仔细思考着今天的种种。不过，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在同伴都离开之后，罗伊德也一脸沉重的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算大，但是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正常行动空间。这里原本是一座杂居大楼，顾名思义，一楼是大家公用的客厅、厨房、卫生间，科长的办公室也位于一楼。而一楼以上的楼层就是各个住户的房间。不算每层都有的卫生间，每层有三间房间，共计九间，在当年，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条件了。

    整栋大楼都是砖石结构，墙壁和地面都是统一的水泥灰色，有点晦暗的味道。大概是为了添加些亮色的原因，住户房间的窗户统一采用了白色窗帘。房间的摆设十分简单，墙角立着一个大衣柜，旁边靠着墙的单人木床，在床头的方向放着一张方桌和一张椅子，正好填满床头到墙壁的空间。这些家具统统集中在入门的右手边的墙壁附近。入门左手边则是低矮的陈列柜。专门用来存放一些小物件。

    没有拆封的纸箱随便的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只空出了从门口到床前的路。

    罗伊德走进房间，随手把门一甩，整个人直接拍在床上。

    不去管背后啪的一声巨响，不去管这些行李怎么安排。罗伊德现在只想休息一下。

    床垫也是部门楼准备好的，虽然颜色有些暗淡，但十分干净。因为压迫而有点难受的鼻子清楚的闻到了因不流通而浑浊的空气与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有点孩子气的发泄动作并没有持续多久，罗伊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保持趴着的姿势抬起头，眼睛接收到导力灯的光芒，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渐渐清晰的看出了照片上的人。颜色早已变得分辨不清，以警察局的大门为背景，两男一女三个人站在一起。左侧是穿着立领毛线衣的女性，波浪卷发，脸上洋溢着温和的幸福微笑。脖子上戴着一条漂亮的项链。右侧则是高她一头的男性，脸上是自豪的笑容，头发基本保持着短发的样式，不过看得出有一段时间没有剪了，后面的头发开始不听话的翘起。不过，却没有赛尔盖那种不修边幅的感觉，而是一种磊落洒脱的潇洒感，黑白相间的运动外套大咧咧的敞着怀，露出里面红色的衬衣。

    两人中间，穿着白衬衣的男孩子双手插兜，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头发刚刚开始留长，基本维持着短发的造型。身高刚刚到左侧女性的附近，还要矮一些。如果是和右侧高大的男人比较，则刚刚到他胸口。

    盯着当年的自己看了一会，罗伊德的视线转到最右侧高大洒脱的男人脸上。

    “大哥……我好像被分配到了奇怪的地方呢……”罗伊德的喉咙仍然被压着，声音有些沉闷。

    “模仿游击士么……我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才当警察的啊……”

    神色暗淡下来了。虽然能够帮助到其他人很开心，但，这不是罗伊德目标。

    记得大哥当年所属的部门是搜查一科吧？罗伊德回忆着。这种细节他有信心没有记错。

    搜查一科，克洛斯贝尔警界的精英集合。一手包办大案要案与政治性、国际性案件。在这个地方，集结着克洛斯贝尔最优秀的人。罗伊德的大哥，盖伊·班宁斯就是其中一员。

    我的目标……是成为想大哥一样的优秀搜查官……果然，还差得远么……

    我应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呢……

    越想越乱。

    这才是罗伊德的本性。

    一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男人。而那些冷静干练的表现，其实都是“作弊”。

    因为罗伊德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哥哥。

    只要自己陷入疑惑不解的情境中，只需要在心里问一句“如果是大哥会怎么办呢？”，仔细思考大哥的行动模式，大哥的说话方式，那么，罗伊德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这次不行……因为，如果让盖伊·班宁斯这个男人来选择，他一定毫无疑问的留在这里。可是，这个选择又和罗伊德的本心冲突……

    彻底的思维混乱。

    罗伊德又把头埋进床单里。

    其他人……都有什么打算呢？那三个人，好像都没有上过警察学校，而且各有隐情呢……不如去问问他们的意思吧。

    如果自己拿不定主意，那就去参考一下其他人的意见好了。

    就是这么单纯的行动。罗伊德双手一撑，跳下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希望，能得到参考吧。

    为了方便，男性的房间位于二楼，女性的房间位于三楼。科长的房间是最里面的204，罗伊德则是202。旁边的201房间里，是那个红发的可靠男人。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哎？兰迪……不在吗？”罗伊德有点诧异，还以为兰迪这种性格的人肯定闷在房间里看成人杂志呢。

    算了，先去三楼看看吧。三楼和二楼的分布一致。艾莉的房间是301，提欧的房间是302。罗伊德缓缓的走到301房的门口，稍微思索了一下，顺便调整了一下思路，罗伊德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出来艾莉的声音。“哪位？”

    “是我，罗伊德。现在方便打扰一下吗？”

    “嗯，可以啊。门没锁，进来吧。”

    得到许可的罗伊德说了一声打扰了，推开了门。

    住户的房间都是相同的大小，不过，艾莉的房间已经基本整理完成了。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后，罗伊德注意到她的房间正中还放了一张圆桌，上面铺着浅红色的桌布，应该是用来喝下午茶的小桌子。而且，比罗伊德的房间多了来那个书柜。这么一来，她的房间比罗伊德的房间要小了很多，不过因为分布很整齐，反而比罗伊德随意堆砌纸箱的房间看上去要开阔。方桌下面，纸箱被压平，一张张整齐的叠着。

    房间的主人，艾莉·麦克道尔此时正在书桌前面调整导力台灯的角度。

    看到罗伊德进来，艾莉随意的先把台灯固定住了，转身迎了过去。

    艾莉一眼就注意到罗伊德的不对劲，不过，直接询问就有些过于亲密了。艾莉选择了自认为最合适的办法。先随便聊点什么，让他放送一下，然后在一个轻松的氛围中，再来开导自己的同事。

    “总算是收拾好了。你先坐下吧，我去泡红茶。”

    “啊，不用麻烦了。”罗伊德也明白了她的心思，不过没有说破。罗伊德稍微扫了一眼房间，说道：“看房间的样子，艾莉已经得出结论了吧？”

    果然是辞职的事情。艾莉的猜测很准，这个年轻又有前途的搜查官现在正在迷茫着。所以他才会想来问问同事们的意见。

    “虽然我之前也犹豫过，不过，我还是决定留在这里了。”

    “是吗……”

    “你好像，还在迷惑呢。不过，也难怪呢，这个新部门……说实话，确实是太勉强了。”艾莉想到了今后的工作前景，情绪也有点低迷。

    “勉强……吗……”罗伊德也沉默了。

    “从已知信息看来，这里是在各种阻碍与算计中成立的部门吧？”艾莉分析道，不知道是说给罗伊德的，还是说给自己的。“缺乏作为组织的合理性，目的也不够明确。如果拿不出成果，恐怕真的会因为预算问题而被强制解散吧？”

    “按照常识来说，确实如此啊。”罗伊德除了叹气做不出别的反应了……

    “不过，既然艾莉分析的这么清楚，为什么还决定留下来呢？”

    是希望参考我吗？艾莉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

    “因为，这里很合适观察各种扭曲的现象吧。”

    “哎？”

    “呵呵，开玩笑啦。我大概不会一直在警察系统工作。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就算偏离了职业规划的轨道，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是这样啊……我记得，艾莉好像没上过警察学校吧？你是怎么进入警察局工作的呢？”

    “嗯……简单说，算是社会实践吧。顺便一提，入职的测试项目是笔记和射击，两项我都是满分，所以警察总部似乎也没法拒绝呢。”

    艾莉想到了当时的情况，不由得笑了。

    罗伊德也陪着笑了：“越、越听月觉着我和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

    “你不也很厉害嘛，身为新人就取得搜查官资格，这也是很少见的吧？其中……有什么隐情吧？”

    艾莉试着侧击旁敲。

    “这个……”罗伊德有点犹豫。

    是的，罗伊德能当上搜查官，也是“作弊”。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是罗伊德的能力，但罗伊德自己很清楚，如果不是站在“盖伊·班宁斯”而是站在“罗伊德·班宁斯”的角度去努力，他是不可能考过搜查官的。

    见他有些苦恼的神色，艾莉呵呵一笑，马上收住了话题。“看来，更多详情还是等正式成为同事以后再问为好呢。”

    “也是呢……抱歉，让你费心了。”

    “哪里哪里。不过，就我个人的意见来说，比较希望你能留下来呢。”

    “哎？”

    “就是说，虽然我们都是新人，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不过，像今天这样，面对不熟悉的紧急情况时，你出色的担当起了队长的职责。做出的指示也很明确，所以我才能安心提供支援嘛。”

    我们需要你。你很厉害。艾莉隐晦的传达给罗伊德这两句话。

    “哈哈，你能这么说，我真是安心了不少。谢谢你这样陪我谈心。接下来，就让我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

    “嗯，说的也是。晚安咯，罗伊德。”

    “晚安，艾莉。”

    稍微放松了心情的罗伊德走出艾莉的房间。

    这个时间……提欧应该睡觉了吧。罗伊德下意识的按照小孩子的作息时间来考虑提欧的行动。我还是别去打扰了。

    罗伊德回想起刚刚和艾莉的谈话，总觉着似乎解开了什么心结，又似乎什么都没解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记得……这里是有露天阳台的吧？去吹吹风好了……”

    罗伊德自言自语着，继续踏上了向上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