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始，告别

    歌蕾蒂娅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她不知道是哪位干员泡的茶，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她似乎对这杯茶并不是很满意。

    “很久以前，我一直以为陆地上只是社会形式野蛮落后，但一些地方也可圈可点，现在看来，即便是一杯茶也充满了愚昧，而你们似乎依旧对此甘之若饴。”

    此时正在听歌蕾蒂娅发牢sao的，是罗德岛的重要高层，也就是广大干员口中的博士。

    盐风城事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在此期间歌蕾蒂娅以阿戈尔事务负责人的身份停留在罗德岛。

    关于盐风城一事，罗德岛上的大多数干员都是一无所知，毕竟在平常幽灵鲨和斯卡蒂就不常出现在大家视线内，二人一时的失踪也未引起大家的在意。

    当然可能会有一些干员对近期幽灵鲨的精神恢复了不少感到奇怪，但大都也是认为这是医疗部的治疗起了作用。

    歌蕾蒂娅上岛也是一样，她甚至比斯卡蒂和幽灵鲨更不引人注意，大多数干员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这三位深海猎人的存在感和她们的战斗强度完全不成正比。

    博士一边埋头整理着不计其数的文件，一边对她的抱怨感到习以为常。常人的难以接触，凯尔希的冷淡，阿米娅过分的关心似乎也令这三位猎人感到不习惯。

    后来才知道，或许是过去的经历，深海猎人们总是喜欢独处，不善与人交流，对于常人来说一些匪夷所思的天灾传说也让干员们对深海猎人保持着距离。

    但毕竟深海猎人也是人，她们也需要交流，尤其是当她们有一些想倾诉的时候，就像当初斯卡蒂对病中的幽灵鲨倾诉一般。

    而现在，这个倾诉的对象变成了博士，因为三位深海猎人都发现，这个博士是什么都能听进去，也完全不会感到害怕与困惑，仿佛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不是正常人就对了，凯尔希也不是正常人，但她很明显不像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杯茶可怪不到陆地上的社会形式哈，毕竟喝到这位干员泡出来的茶的人基本都是你这种反应。”

    “那更能说明你们连这种小事儿都办不好，所以还能干啥。”

    这种对话经常在歌蕾蒂娅和博士之间展开，每一位深海猎人和博士的交流各有各的特色。

    斯卡蒂是那种把博士当知己想呆在博士身边那样的存在，幽灵鲨则是那种喜欢和博士讲一大堆废话的话唠，一讲可以讲一天，虽然有时会因为精神恍惚而有一些奇怪的表现，而歌蕾蒂娅则是偏向于让博士耐心听她说一些损着自己的话。

    最终歌蕾蒂娅还是放下了那杯茶，不过之后则是歌蕾蒂娅久久的平静，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似的，然后冷哼了一下。

    “博士，或许突然想叫一下你的名字，尤德博士。”

    当然，虽然知道博士真名的人并不多，但这似乎这并不是博士真正的名字。

    从石棺苏醒后的博士是处于失忆的状态，甚至不能回想起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博士回到罗德岛后凯尔希说给他听的，据凯尔希说这是博士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甚至连巴别塔时期的干员们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罗德岛上不少的干员都不清楚博士的真名究竟是什么，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博士的名字。

    博士也接受了这个名字，他已经不想再忘掉更多的东西了，他也想记住更多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博士愿意倾听各个干员的原因之一。

    “当然，我是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名，这是一个代号，就像罗德岛的干员们的代号一样。”

    “和你们不同，我已经不记得我的名字了，这个代号对我来说就是属于我的全部，至少在这方面，我没有对你隐瞒，虽然这些事儿也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

    上一句话还没说完，尤德博士开始了他自己的吐槽反击。

    “倒是你们，一个个干员在行动里总有自己的小心思，东跑一下西跑一下，听说你上次你执行任务时还跑大老远的山上去看风景去了。”

    当然尤德博士是知道这是因为任务对歌蕾蒂娅来说太过简单，随意就完成了任务，所以他也没对歌蕾蒂娅说什么，只是单纯的吐槽一下罢了。

    面对尤德博士的反吐槽，歌蕾蒂娅这次倒是出乎意料没有再怼回去，只是看了几眼尤德博士然后把视线移开。

    “博士，问你个问题。”

    “说吧，虽然我不保证我的回答靠谱。”

    “如果你是塔露拉，在知道黑蛇的存在后，你还会继续走整合运动这条路去对抗吗。”

    尤德处理文件的笔顿了一下，他抬起了头，看向了歌蕾蒂娅。

    倒不是这个问题奇怪，如果是阿米娅或者陈晖洁来问他这个问题，他会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如果是凯尔希来问他这个问题，他或许会先简单讲一些自己的想法，然后回去查阅资料再向凯尔希说出自己的理解。

    但眼前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歌蕾蒂娅，整合运动和她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考虑到整合运动和塔露拉的名气，歌蕾蒂娅对此抱有兴趣也是有可能的，当然博士也考虑到了歌蕾蒂娅在试探罗德岛对整合运动的态度的可能。

    尤德也放下了笔，双手交叉看着歌蕾蒂娅。

    “从事后观察者角度来说，大家的想法应该都是不会再继续下去，毕竟整合运动后面带来的灾难是触目惊心的，但老实说，真要把我放到那个位置上去，我只能说不知道。”

    尤德博士明白，在当时的那个位置上，或许没有几个人能够保证不被黑蛇夺舍，他们或许压根都不会刺杀科西切去走上整合运动这条路。

    但他也知道现实并非一成不变，如果当时整合运动当时真的成功了，即便这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那感染者的地位也会发生显著的改善。

    不过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会走向悲剧，整合运动现在的结局甚至可以说不算是最遭的。

    “说一下我的想法吧，大地不会在乎任何人的选择，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就改变一切，而你也已经不能因为自己的选择就去奢求原谅。”

    歌蕾蒂娅听了后嘴角微微上扬着，然后也学着尤德的姿势也把双手交叉起来看着博士。

    “真不愧是博士呢，总能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谜语和废话，我该说这是不是罗德岛的传统呢。”

    原本严肃的话题讨论一下就又变回了歌蕾蒂娅损博士的吐槽，当然博士也是习惯了这吐槽，毕竟这是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放下了交叉的双手，转而看向窗外。她现在正处于罗德岛博士个人办公室，这里的视野正好能从舰艇的最高处看到外面的风景。

    舰艇行驶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中，除了远处偶尔会有几座毫无生机的山岩以外，只有无穷无尽的沙海。

    这沙海让她想到了那片深海，而那崎岖的山岩，也仿佛是被吞噬一般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既视感。

    她望了很久，体感上犹如度过了前半生的时间。

    “博士，我明天要出任务了，记得和幽灵鲨和斯卡蒂说我会晚点回来。”

    尤德默默叹了口气，一边是因为处理不完的文件，一边是因为歌蕾蒂娅奇怪的表现。

    “今天的你怎么像斯卡蒂一个样，一会儿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一会儿又扭扭捏捏让我带话。你不是被黑蛇夺舍了，你是被斯卡蒂夺舍了吧。”

    歌蕾蒂娅笑了，笑得像当时在盐风城的斯卡蒂一样。

    “要是真被她夺舍说不定还挺好的，至少我不会感到反感。”

    歌蕾蒂娅起身打算离去，看着放在一边已经许久的红茶，她还是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大地的滋味儿确实不是很好，但至少我能对这一切印象深刻。我说话学得像不像，博士？”

    “能把一杯茶说成这样，你也确实是学到一点精髓了。不过你也不要去人家泡茶的干员面前这样说哈，虽然我觉得你也并不会去和她们打交道。”

    “呵，不会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走向门口，离开前，她回头对尤德博士说到：

    “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损你的话，和你在一起确实感觉挺不错的，说不定你和我们深海猎人能建立比较好的关系。”

    “你能对我说谢谢我也觉得挺不错的，我也谢谢你。你明天出任务，记得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再见。”

    “……再见。”

    歌蕾蒂娅走出了房门，缓缓关上的大门似乎带着一丝留恋的气息，而当这扇大门紧闭时，这一切似乎都以成为了过往。

    尤德博士望向了之前歌蕾蒂娅看向的窗外，他能感觉到歌蕾蒂娅的一丝想法，但他并没有去挑明，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能真正阻止歌蕾蒂娅，就像他过去不能阻止很多事情的发生一样。

    茶已经凉了，如同那苦涩而冰冷的海水一般。

    对罗德岛来说，歌蕾蒂娅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