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叩阁

    自京城回到长春宫，杨暄宁的身子便一日比一日沉了。此时恰遇刘武周攻陷了晋阳，齐王抛下一城父老仓皇逃回京城，朝野震动。晋阳是大唐龙兴之地，皇帝李渊立刻召李世民入京商议对策一去便是数日，杨暄宁与他只能靠书信往来消息。

    这一日，她收到了李世民转给她的一封密信，令她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母后从漠北而来的家书。她这才知道原来舅父与母后常常通信的事，李世民原就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提起罢了。如今既然都已说开了，也就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

    母后得知她有身孕的消息，也十分欣慰，信中反复叮咛她孕中诸多事项，又叮嘱她万般小心，杨暄宁隐隐感觉到他们所有的人都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寄予厚望，尤其是舅父和那宇文士及简直都快成了母后和李世民的另一双眼睛，但只有她知道那种厚望正如这长春宫清晨的薄雾一般虚无缥缈，很快就会随着日出而消散。

    杨暄宁的思虑并不是没有来由的。此前长孙王妃已先一步被宫中的万贵妃接入了京中，还被安排住进了承乾殿。旨意明面上是说，陛下念及李世民即将在外将兵无暇顾及妻儿，将她留在宫中照顾更方便些。当年母后在并州怀着兄长时，祖父母也是把她接到了宫里照顾，这原是惯例。可她同样有孕在身，宫中似乎像无事发生，便无任何的旨意。如此行事，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不过这些杨暄宁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有一件事令她开始担心。自晋阳失陷之后，陛下对负有败军主责的裴寂没有丝毫惩戒，反而格外宽容还命他镇抚河东。如今这副烂摊子却要让秦王去收拾，消息传到长春宫，已是人心浮动。

    对此，其实她内心和这里的人一样，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敏感身份，她不能公开说出任何不利于陛下与李世民父子之间的话。但她哪里又挡得住其他人的议论，尤其是长史刘文静公开对旨意表示质疑，言语之间对陛下颇有微词。

    长春宫虽然不在京城，可这四周并不是密不透风。这种气氛一日又一日在这宫殿蔓延，不可能不会传到天子耳中，总有一天这层夹在他们父子之间早已薄如蝉翼的纸会被捅破个天大的窟窿。

    九月的同州既已入秋，长春宫的夜里便有了阵阵凉意。府内医官为杨暄宁施了针，好让她夜里睡的更安稳些。近几日她总是反酸，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医官也说因她是第一胎反应要格外厉害些。杨暄宁刚躺下没多久，便被一阵紧急的叩阁声吵醒了。

    “这么晚了，是谁这么不明礼数？”杨慈看杨暄宁好不容易才歇下，却被深夜搅扰，一切努力又都白费，心中自是不悦。

    “你去看看是什么事？”按理说，她的习惯这么久了长春宫上下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深夜叩阁已让她觉察到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