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长乐盟
洛城政府大楼。 市长黎曼坐在办公室中，这是一个看上去精神抖擞的白族老人，头发花白，脸上有很多褶子。 他坐的位置很古怪，刚好是自己办公桌的外侧，左右两侧也坐着两个人，左边是一个穿着毛呢外套的华夏族中年女人，面容华贵，气质高雅；坐在右侧的是一脸杀气的白族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特制的执法队队服，从肩上的徽章来看，应该是在执法队有突出地位的人物。 三人都是面红耳赤，显然刚刚经历了争吵。 而本应属于市长坐的办公桌正位，此时另有其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羯族年轻女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她皮肤黝黑，身上穿着夹杂红黑图案的白色长袍子。 她斜着黎曼的办公椅上，低着头正在用一把钳子细细地挖自己的手指甲，同时淡淡道，“继续说，我在听。” 黎曼睁开眼，慢悠悠道，“关于舆论宣传这一块，我希望以后执法队能给予政府支持。” 坐在右边的劳尔队长颌首道，“市长请放心，这次事件的教训，我们会总结的。” “有什么好总结的，”左侧的华夏族女人却皱眉道，“执法队本职便是执法，没必要管舆论的事。” “那也不能再任由你们煽风点火了！”黎曼用手敲桌子上的报纸，豁然站起来，眼神严肃地盯着华夏族女人，“《新乡邮报》的最新报道就是例子。” “这种缺乏根据报道若是没有你韩小菊的授意，我觉得梅根主编不会发布，” “数据都是原始来源，绝对错不了的，”韩小菊直勾勾地看着劳尔，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 劳尔斜眼看着她，蓝色的眼眸泛起凶光，“早知道如何，一开始执法局就不应该接受你们媒体的合作，亏我们还直接给予你们记者一定的保护。” “哈哈，”韩小菊嗤笑道，“明明是执法局自己内部有问题，那些优秀的基层执法骨干，宁愿相信我们媒体也不相信你们。” “请注意你的言辞，”黎曼的一字一顿，言语中充斥着火药味，“别忘了，是非区直都有度量，而秤在长乐盟手上！” 他和劳尔都是抬着头，看向羯族女人，满怀期待。 黎曼更是挺直背脊，眼神复杂地看向羯族女人道，“露西长老，这个事贵盟不会不管吧。” 羯族女人微微抬头，略带玩味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她失笑道，“长乐盟不是行政司法机构，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空气顿时凝滞，死一般安静。 劳尔和黎曼闻言，脸上的期待簌然而去，登时陷入了沉默。 搞一会儿，劳尔这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连连点头，“好。” 一旁的黎曼却神色古怪道，“可是。。。可是福吉公司的李董可是盟里某位长老的干儿子。” “更何况，往后货物的生产进度若是受了影响，可不好收拾。“ 露西的笑容收敛起来，凑上前，脸上严肃异常，“李力和我们长乐盟绝无关系，如果真的与某位长老有关，那也不会是现任的长老。” “至于货物生产进度，我再说一遍，我只管到货期有没有成品，别的不是我的事。” 韩小菊听出她话语中的意思，强行压制着呼之欲出的喜悦。 黎曼脸色愈发难看，今天把露西请来，便是借此压制一下韩小菊和她背后的媒体们。 结果，事与愿违。 “还有别的事吗？”露西扫视着三人道。 “哦，湾区的度假计划已经准备好了，”韩小菊站起身，从文件夹的扉页掏出一份表单。 露西瞅了几眼，莞尔一笑，“亏得是你，还记得我此行是来度假的。” “那咱们也就不继续打扰长老了，”黎曼暗自叹气，无可奈何道，劳尔也是恭敬地不停点头。 露西站起身，身上的长袍顺溜地垂下，长袍背后的红白团中央，写着两个浑厚中带着一丝狡黠的华夏字。 无劫。 三人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她推门而出。 门外早已候着两名带着黑色墨镜的俊美少年，看上去都在20上下，一个穿着黑色皮草大衣，一个穿着镶着金饰品的皮质外套，脚上都穿着黑色的尖头靴子。 见露西出来，两人低垂的脑袋微抬，然后略带胆怯地跟在她身后。 露西回过神，伸手去抬其中一个穿皮外套少年的下巴，慈眉善目中带着挑逗道，“马上给我收拾东西，下午就坐飞机回去。” “遵命。”身穿黑色皮草大衣的少年轻声道。 两人便簇拥着露西，扬长而去。 办公室内，黎曼坐回了自己的市长位置，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韩小菊已经志得意满地离开了，而劳尔也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黎曼犹豫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拨通电话。 “对不起王长老，露西没有同意推迟交货，也没有警告韩小菊的意思，”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我建议让小李尽快和公司做切割吧。”黎曼低声道。 “混蛋！”电话那头传来了忍无可忍的骂声，“那你的市长也就当到头了！” 。。。 第二天上午，邪术研究中心，汤善才还在办公室里了解最新的案件情况。 白强交代了更多关于幻灵术的内情，并且愿意作为向导去福吉公司寻找来源。 他派出去暗中调查的人又回信过来了，希望汤善才能果断出击。 为此还收到了大量的照片，其中一张还有公司总经理赵跃出境。 项安平的消息一直没有来，他又不能去催促对方，一时间很是为难。 而方才他成功地打通了执法队长劳尔的电话，希望他能尽快审批审核。 劳尔却推辞说是这段时间治安混乱，各种团伙作案都活动猖獗，需要优先去处理这些问题。 尤其还有多支恐怖组织，常年活跃于兰斯帝国西海岸，目前多次出现在加利省境内，也需要抓紧时间肃清，执法队的人手都被紧急派出去了。 汤善才自然是知道这些问题确实需要解决，但不可能把他全部的精力都牵扯走吧。 这个劳尔，是真在拖着不去执法！ 他焦虑地站起身，死死盯着手机上的信息界面看，生怕错过了最新情况。 同时他还想起了两年前，自己私自离队去调查福吉公司的回忆，当时自己是如何在矛盾中做出所谓的错误决定的，而没想到，两年后自己又要面对这种情况。 “咚咚咚，”这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副部长，韩小菊女士来访。”负责对外联络的女孩王慕思在门后道。 她怎么来了？韩小菊是上次市长选举的黑马，在最终的选举中惜败。 作为一个华夏族女性，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很厉害了。 而今年又是市长改选年，韩小菊目前的民调与现任市长黎曼不相上下， 虽然上次选举自己是她的支持者，但汤善才内心对她的到来还是有所抗拒，毕竟作为执法局，照道理是要保持中立的，自己贸然见可能会引起非议。 只是现在人家就在门口了，自己又没处躲，索性就硬着头皮见吧。 “可以，”汤善才道。 不多时，一名带着黑色墨镜的中年女性便敲门而入，她穿着一件针织裙，踩着一双尖头的鞋，头发蓬松有型。 正是韩小菊。 “汤部长，打扰了，”韩小菊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然后伸出手。 “哪里打扰，你可是这段时间的洛城风云人物，来这里蓬荜生辉啊！”汤善才认真道，“请坐。” 然后他示意下属泡茶上来。 “不用客气，”韩小菊坐了下来，一边推辞，一边还正色道，“此番我前来，是有事相求。” 汤善才受宠若惊，赶紧道，“有什么请直说就行。” “关于灵辅导邪术诈骗案件，现在进展顺利吧。”韩小菊道。 “还在调查中。”汤善才显然早就猜到韩小菊的关注点，还是常用的稳健措辞。 “那嫌疑犯的背调应该完成了吧，” “嗯，嫌疑犯的身份基本上是确定的，”汤善才皱着眉道。 “那，为什么还不对福吉公司进行正式调查，尤其是相关主要领导，”韩小菊挑明道。 “目前证据还不够充分。。”汤善才想要顾左右而言他，一脸的尴尬，他感觉的到，韩小菊过来，是带了很强的目的性的。 “那你们最好快点解决，”韩小菊脸上严峻的表情缓了下来，“这两天关于这个舆情的社会讨论度很高。” 舆情就是选票。 显然韩小菊想利用这件事中自己的积极行动表现，营造良好人设出来。 “这是自然，我们会充分照顾群众的感情。”汤善才额头冒汗，“再过几天我局会召开记者会，宣布相关调查结果。” “等到记者会怕是来不及了，”韩小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浅笑，“福吉公司的大楼，现在已经被人包围了。” “什么！”汤善才大惊失色，连忙掏出手机查询相关信息。 此时新乡邮报的专栏记者正在做着现场直播，信号不断从现场发过来，汤善才可以清晰地看到围在一起的人群，大楼门口的保安正在阻拦。 群众包围大楼，这种事情很危险，上一次在灵辅导培训中心，毕竟都是年轻学生，这一次来的很多都是家长，根据兰斯帝国的法律，枪支是可以在民间商业化交易的。 这如果来了很多持枪的家长，那很容易发生枪击事件。 韩小菊轻声道，“我建议你们现在就介入，否则社会治安会有影响。” 汤善才眼神越来越沉重了，道，“我们会维持秩序的，但关于福吉公司的后续追查，要看领导审核意见。” 韩小菊索性道，“那就没得看了，据我所知，这次闹出来的大问题，很大一部分责任是要有些人拖延而来的。 有时候执法还是需要灵活一些的，比如这件事我们可以依靠群众来完成。” “那你希望我干嘛？”汤善才咬着嘴唇，果然如他所料，这个韩小菊就是想在各种势力的拉扯中得到机会，而灵辅导培训中心案件就是这样的机会。 “我希望你做正确的事，”韩小菊幽幽道，“我知道市长、执法队队长甚至是你的上司领导都倾向于不作为，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汤善才被说中了心里话，一时间语塞。 “你只需要在人群附近关注下，对这些人群做些指导，”韩小菊道，“目的是尽量避免人群中有人受伤，毕竟这些防护，你才是最专业的。” “我不专业。”汤善才努力辩解。 “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绝对是专业的，”韩小菊连连摇头，“若不是现任市长的昏聩，你怎么会屈尊来到这么边缘的邪术研究中心当个副部长呢。” “我可以为你保证，未来你们中心的拨款可以大幅提升，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游说。” 汤善才一听脑子里顿时嗡嗡地响，拨款二字如同美酒，让他心中忍不住打鼓起来。 只是这件事毕竟是冒着风险的，甚至说是有赌的成分。 实话来讲，邪术研究中心与自己被打压的程度确实是太严重了，以至于整个中心都感觉缺乏活力，甚至他好几次怀疑主要下手伊无影消极怠工。 作为曾经的热血青年，汤善才自然是明白其中的缘由。 再怎么说，以自己的实力，就算离开执法局，也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与其像现在一样处处被打压，提拔无望且缺乏成就感，不如赌一把。 “行，反正联系现场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汤善才犹豫道。 他虽然没有去抓人的权力，但是现场的巡查还是可以的。 “我提醒一句，”韩小菊本来还有所担心，一听他的回答，登时喜悦道，“福吉公司既然有邪术使用嫌疑，你们一定要做好邪术防御的准备，” 汤善才点点头，叫来了伊无影。 “怎么了部长，”伊无影脸上还略带惺忪地走进门，见到了韩小菊，立马把哈欠顶了回去。 “收拾下东西，设备带齐一些，我们要去执行外勤，”汤善才道，“按邪术灾难的标准。” 研究中心的外勤标准有三档，分别是普通-演习-灾难，这么多年了，灾难档的外勤伊无影就见过1次。 “去什么地方，”伊无影小心翼翼道。 “福吉公司。” 福吉公司大门口，人群依旧在抗议，当然，其中有一伙儿人是《新乡邮报》的职工组成的，而杜非和丁池都在其中。 他俩都举着宽大标牌，上面写着控诉福吉公司的大字。 杜非的写得是“道歉！赔钱！” 丁池的写得是“无良公司！” “这里可真是无聊，”丁池单手撕开一包原味薯片，抓住两大片，边说边往嘴里塞，同时咀嚼了两口，“暂时又打不起来，不如让我们先回去嘛。” “回去干嘛，又不会让你玩GAL，”杜非白了他一眼道，“而且丁澜姐不是说了嘛，让你这样做可以锻炼社交勇气。” “我，我才不要什么社交勇气呢，”丁池直跺脚，“现在这样站着简直就是社死。” 昨天，《新乡邮报》出了一篇丁澜原创的文章，名叫《培训陷阱——本地灵药重企参与诈骗活动？》。 在这篇报道中，详细讲述了灵辅导培训机构诈骗学生的行为，包括大量收受学生财务，通过幻邪术对学生进行精神控制和言语攻击，还配上了白强站在讲台上训斥学生的场景。 为了激发民众的情绪，她还采访了灵辅导培训中心的财务，了解了白强大量挥霍学费，甚至账户余额无力返还被骗学生的情况。 在文章的后半部分，提及了负责人白强与福吉公司只见的重要联系，暗示福吉公司与这次诈骗事件有关。 见到这份报道，洛城的很多受骗孩子的家长就都坐不住了， 而受骗的同学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人生导师，结果现在各个发现自己依旧是废柴不说，还花了不该花的钱。 而有些学生的家长本身就是福吉公司的员工，得知自己母公司居然有这样拙劣的子公司，也忍不住跑来参加。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种情况，一堆人围着福吉公司大楼。 他们的目的，就是来助阵的 他现在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御灵法则的信息，而白强那里没有收获，这样自然就要往福吉公司去找，而丁澜发新闻搞出来的群众抗议活动，正好让浑水摸鱼有了机会。 “有什么好社死的，”杜非道，“不要紧张。” “听说学校已经开始调查参与这次事件的学生了，同时下指令坚决不让我们来。”丁池却目光闪烁，“据说施压下来的是市长。” 市长？ 杜非倒吸一口凉气，“那看来，顾老师有麻烦了。” 就顾岑那脾气，知道灵辅导用邪术欺骗学生的时候，自己都想来参加抗议示威了。 班上同学愿意来，他都是同意的。 但如果上面真追责下来下来，顾胖子有多少斤都顶不住。 眼看着人们越来越多，门外的保安实在是顾不过来，就只能关闭了各个门，把一切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