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保命钱
“汉弗莱大人，男爵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侍女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回应，这是城堡的偏房，是给最尊贵的客人或男爵子嗣居住的房间，然而如今却给了一位男爵的幕僚，城堡的仆从们不敢怠慢这位看起来猥琐的男人。 “汉弗莱大人...” 侍女又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响应，就当侍女要推开门时，房门被打开，侍女险些跌倒在汉弗莱身上。 “城堡新的规矩，敲我的房门一次就够了，如果我没听见，男爵大人也不会怪你们，且永远不要试图闯进我的房间。” 汉弗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瞥了一眼女仆，这是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身体还很稚嫩，比寻常的村姑长得好看些，却不如那些真正的贵族仆从，以汉弗莱的观察力，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位女孩已经失去了一些比较珍贵的东西，并且时间不短。 “爱丽丝？” “汉弗莱大人能记住我的名字，爱丽丝感到荣幸。” “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守在我的房门前，阻拦任何想进去的人，没有例外，日后我会给你准备一位换班的女仆。” “这...”爱丽丝有些沮丧，比起猥琐的汉弗莱大人，她更想成为丹伦大人的女仆，以丹伦大人的容貌，就算是被迫做那种事，也一定会安心一些吧... 但她不敢反抗汉弗莱的命令，只能点头应是。 汉弗莱没有回应她，没有好、行，这样的语句，只有单纯命令下达后不容拒绝的威慑。 汉弗莱穿过城堡的长廊，这里是城堡的大厅，对丹伦男爵而言，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上一任男爵卡西翁背后的戴伦特家族是兰登伯爵的持有者，作为次子的卡西翁虽然远离了家族核心权利，但并不缺钱，起码比起诺兰顿的可怜税收，他要有钱的多。 因此诺兰顿的城堡修的极其奢华，虽然被戴伦特家族带走了大部分财富，但城堡是不可能搬走的，伯爵大人还没穷到拆自家贵族城堡的地步，因此给丹伦留下了一栋雄伟的城堡。 丹伦坐在领主的座椅上，这椅子足高两刃半，宽两刃，领主座椅的周围整体抬高了两格，来彰显他独特的地位。 “汉弗莱你来了~我等你许久了”见到汉弗莱，丹伦眯着眼笑着说道，示意汉弗莱站到自己的身边来。 作为诺兰顿的领主，丹伦自然需要审理领地内的任何事务，而作为一个空缺了领主长达数月的领地，无论是丹伦还是汉弗莱，这几天都注定会在繁忙中度过，而现在等待他们的是丹伦作为男爵的第一个判决。 贪污案。 座椅前是弗雷和西蒙，以及一位陌生的男人。 兰尼斯，卡西翁的家臣。 戴伦特家族带走了曾经的家臣，其中自然不包括这位兰尼斯，他是卡西翁的幕僚，是一位落魄贵族的私生子，名义上拥有贵族的血统，实际上和平民无异，他出身低贱，在被卡西翁挖掘前以收保护费为生。 不得不说兰尼斯和卡西翁是一对绝妙的主仆，对比卡西翁的残暴，卡西翁对领民财产上的剥削简直堪称温和，他不缺钱，对钱没有兴趣，而兰尼斯很缺，他会不遗余力的去剥削领民，有时打着卡西翁的名义，有时则干脆打着自己的旗号，他的手下都是这样游手好闲之人，种地做工是在为难他们，战场拼杀没有那个胆子，但欺负弱小恰恰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男爵大人，这位就是兰尼斯，一个卑贱的小丑，曾蒙蔽卡西翁大人为自己敛财四百磅，伯爵大人的特使走时没有处死他，因为这是您的权利，是您作为诺兰顿的男爵至高无上的权利。” 西蒙上前行礼，向丹伦介绍起兰尼斯的罪行，抢劫、杀人、强暴、收取保护费，任何一条都足够吊死在城头。 听完西蒙的介绍，汉弗莱低下身子，在丹伦耳边小声说道：“这是伯爵大人的恩赐。” “恩赐？” “作为诺兰顿新的男爵，您现在急需一个倒霉鬼来示威，对您的领民展现应有的残暴，这样他们才会足够听话，这家伙大小长短正合适。” 兰尼斯是前任卡西翁男爵的幕僚，同时是诺兰顿的巨贪，领民对他无比厌恶，这时候吊死祭天足以让领民欢呼起来，也能让卡西翁曾经埋下的那些暗子好好思索一下日后需要效忠的人是哪一位。 “兰尼斯，听起来，你对贪污很有心得啊~” “没有没...丹伦大人，我冤枉，我天大的冤枉...” 兰尼斯虚弱无力的趴在地上，有着进气，却没有多少出气，距离他被捕已经过去一个月，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需要他活着，活到丹伦男爵到任，但这并不代表他又过了一个月好日子。 这些天里兰尼斯曾经的手下基本上都被排挤出了男爵领，有的人去当了强盗，有的人被抓走卖做了奴隶，还有的人潜伏了起来，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惶惶度日，曾经和兰尼斯称兄道弟的步兵都绕着他走，只给他最基本的水和食物。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自杀了吧。 兰尼斯是个懦夫，他不想死，他一点都不想死，他还年轻，他还只有三十多岁，还有几十年光阴，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没有自杀，而是费尽全力的活着，这倒是省了西蒙不少力气。 汉弗莱走下高台来到兰尼斯身旁蹲下，伸出手撑开兰尼斯的眼皮，这枚透着死寂的瞳孔中还有些许光亮，看样子还有救治的机会。 “兰尼斯，你那四百磅呢。” 兰尼斯费力睁开眼，试图看清眼前的猥琐男人，他在这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了贪婪，和自己一样的贪婪。 机会... 也许这是个陷阱，但这是兰尼斯目前唯一的机会。 “汉弗莱，伯爵大人的使者走时，已经清点完了他的赃款，全部被伯爵大人带走了。” 西蒙沉声说道，他和汉弗莱平级，甚至地位更高，他是贵族骑士，而汉弗莱只是一位普通的领主幕僚，是平民，因此不需要使用敬语。 “那你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 “阻止？”西蒙一愣，不明白汉弗莱在说什么，在他眼里，那本来就是人家卡西翁的遗物，伯爵大人的使者带走合理合法。 “那是领地的财产，你怎么能让一个外人随便拿走！卡西翁大人走之前就是这样安排你看家的吗？！那可是四百磅，是领地一年的税收！难不成西蒙大人觉得这只是一笔小钱？！是啊，骑士大人可不需要交税，而男爵大人还得交三成的税收给伯爵大人。” 汉弗莱的咆哮让西蒙下意识的有些心虚，直到丹伦出面解围。 “汉弗莱，西蒙大人毕竟是一位骑士，注意你的态度。” “是，领主大人。” 汉弗莱没有丝毫犹豫回到了丹伦身边，却没有道歉，丹伦只好叹了一口气，向西蒙解释道：“抱歉西蒙，汉弗莱总是这样，他一直都这样，不要介意，不要挂怀，就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当然，我的领主，我并没有介意。”西蒙低下头，没有多言，但心底却翻江倒海。 领主大人是如此的圣明，是如此的公正，可惜他身边也如卡西翁那样有一位如此贪婪的幕僚。 不行，这家伙会被领主大人带坏的！ 西蒙微微抬起头，瞥向汉弗莱，自己决不能让丹伦大人如卡西翁大人那样，残暴，罔顾人命，让诺兰顿的领民回到当初卡西翁统治时代那般悲惨。 “那，领主大人，兰尼斯...怎么处置。” “推下去吧。” 丹伦说的很短，意思却已经表达了清楚，吊死或者是斩首，吊在城墙上示众或是放在城门惊醒路人，但无论是哪一种，兰尼斯多少会失去点什么。 听到对自己最终的处罚，兰尼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如回光返照一般，即使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却依旧靠着膝盖艰难地爬了起来，用出了最后的力气求饶道： “不要！男爵大人，我不止有那四百磅！！” “哦~这是什么意思呢~”丹伦笑的慈祥，看上去很乐意给兰尼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我请求能活...活下来...”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协商吗~” “不！不敢...男爵大人，就在马厩，在马厩第四个隔间草料的地下，那里有一间暗室，那里还有两百磅...” 说完这一切，兰尼斯用掉了最后的力气，呜咽一声瘫倒在地，嘴角流出了那冒着泡泡的恶心白水，他已经打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能否活命已经不是他能说的算的了。 “一共是六百磅。”汉弗莱看向丹伦，正巧丹伦也在看着他，两人不能露出其他表情，但心照不宣。 作为一个精明的贪污犯，狡兔三窟是基本的道理，当一个人有几百磅的财富，就不可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留一笔保命钱才是正常的。 把这么大一笔财富放在城堡固然很冒险，但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是敌人打进城堡，那兰尼斯把钱藏在哪里都没用，但兰登伯爵的使者不同。 卡西翁毕竟是兰登伯爵的亲弟弟，兰登伯爵的使者就算是抄家也未必会把马厩翻个底朝天，更何况只是清点遗产，除了一些广为人知的秘密地点，如金库宝库之类的，这位使者八成不会掘地三尺的找宝贝。 而另一方面，兰尼斯的敛财能力堪称逆天，卡西翁也不过当了十五年男爵，就算兰尼斯从第一天开始就跟了卡西翁，那每年兰尼斯也起码从诺兰顿的贫瘠土地上刮走了四十磅。 放在一个伯爵领，或者是放在皇城，甚至是哪怕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男爵领，对一位精明的管家而言每年能捞三十磅就已经算得上是高手，而兰尼斯在诺兰顿这个鬼地方，每年竟然还能捞到四十磅。 要知道哪怕是供给一位没有采邑的骑士，作为领地最高战斗力，每年的俸禄也不过只有六到七磅，只有少数的顶级骑士才有可能拿到十磅的高薪。 这简直是天才，是一个贪污的绝世天才！ “送下去吧，好生照料着~” “是，男爵大人。”一旁的弗雷一把将昏死过去的兰尼斯抗在肩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成功了，成功的免去了罪责，虽然日后依旧有被清算的风险，但起码现在活下来了。 “男爵大人！”西蒙有些不甘，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将这只贪婪的鬣狗送入地狱，让那些不甘的亡魂安息，要知道当初卡西翁之所以收回那一先令三便士，就是因为这个无耻罪人的挑唆。 “西蒙，如果在战场上俘虏一位男爵，最低也只需要四十磅就能赎回，两百磅足够赎回五个男爵，对于他的贱命来说足够了~” “可他并不是贵族！而且他的钱也是来自与领地的领民！是卑劣的豪夺！” 面对西蒙的愤怒，这次丹伦没有说话，而是汉弗莱说道：“够了西蒙，这是男爵大人的命令，不要忘记你昨天在cao场上的宣誓！” “我...” 一位违背他领主命令的骑士是真正的骑士吗？ 西蒙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满怀希望的看向丹伦，但这次，丹伦并没有如上次一般为他解围。 “我明白了...”西蒙如一个打了霜的茄子，默默退到了一旁。 “好了，现在开始下一项议事吧，汉弗莱，下一项是什么？”丹伦笑吟吟地说道。 “会见乡绅，男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