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大功一件
杨登欢和刘贺一前一后走出茶馆,刘贺正要转头四处看有什么人跟踪自己,杨登欢头也不回,似乎猜到了刘贺的心事,低声说道:“不要乱看,跟着我走就行了。” 杨登欢拐进一条小胡同,刘贺也跟着拐了进来。 一进胡同,看见胡同两边院门都是敞开,门楣上都挂着灯笼,有的灯笼点亮,有的灯笼却没有点亮。 每一个院门口,都有一两个身着短袖旗袍,开衩很高的艳妆女人,热情地和来往行人打招呼。 不少行人谈笑间,被旗袍女人拉进小院,不多时,门楣上的灯笼就亮了起来。 刘贺颇为奇怪,眼睛左右观看,有些目不暇接。 刘贺虽然左右看,但是眼神躲闪,逗引的女人们发出阵阵笑声。 “大爷,进来坐坐……” “这么着急干什么,让我们小翠姑娘陪您聊聊天……” “大爷这么着急,让我们……” 女人们边说边笑,杨登欢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王寡妇斜街,有名的胡同之一,别往两边看。” “你……你带我我来这里干什么!”刘贺面孔通红,不高兴地说道。 “别说话,跟紧我!”杨登欢低声说道,加快了脚步,转向另外一条更狭仄的胡同。 一进胡同,没走两步,杨登欢拉着刘贺闪身靠在一户人家的山墙之下,缓缓蹲下,藏在山墙暗处。 杨登欢缓缓从腰间抽出来勃朗宁手枪,悄无声息地拉了枪栓,打开保险,眼睛望向胡同口。 不一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青衣人,从胡同口探头进来,左右看了几眼,没有看到杨登欢和刘贺,不由得轻咦了一声,缓步走了进来,走近几步,眼睛朝着胡同深处张望。 胡同中没有灯,直到青衣人转脸,刘贺这才看清楚这人长相,眼睛一亮,正要说话,杨登欢长身而起,手枪顶在青衣人腰间,冷冷说道:“别动!别回头!你是谁,干嘛跟着我们!” 青衣人身子一僵,随即笑道:“朋友也别动,喷子走了火可不是玩的!咱们是合字……” 说到这里,猛然间青衣人身子一转,右手高高举起,凌空狠狠地劈了下来,出手位置正是杨登欢脖颈,招式狠辣,劲力十足,隐隐间带着风声。 青衣人右手狠狠劈中了杨登欢手中的一块大石头,疼得一下子张开嘴巴,眼泪都恨不能流下来,抖搂着右手,弯下腰去。 杨登欢顺势右膝抬起,正顶在青衣人脸上,右手手枪狠狠地砸向青衣人太阳xue,青衣人哼都没哼一声,身子向后倒下,脑袋又撞在山墙上,软软滑了下来。 “这个人我认识。”刘贺低声说道。 “伱认识?这人多半是个江湖人,你怎么认识的?”杨登欢一愣问道。 “他是妙峰山横云岭四当家,报号老鬼。”刘贺红着脸将之前救老鬼的事情给杨登欢说了一遍。 “没想到,你还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杨登欢看了一眼刘贺,揶揄着说道。 “白同志,请你不要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尽管我经验不多,但是仍然能够听出来,你这是在讥讽和嘲笑。”刘贺正色说道。 “你听错了,也想多了,我这是由衷的夸赞。”杨登欢脸色比起一本正经的刘贺,丝毫不逊色。 “摸摸他身上,看有什么东西。”杨登欢下巴朝着地上昏死的老鬼说道。 “干嘛我来摸?你摸不行吗?”刘贺不服气地问道。 “废话!我不得监视他吗!要是我摸他,他突然醒来,你能对付得了?”杨登欢不屑地说道。 刘贺有些迟疑地想了想,摇头说道:“对付不了。” “还是的啊!他要是醒了,我能对付!所以才让你下手去摸。快着点,别一会儿来了人,这算是怎么回事!”杨登欢催促着说道。 刘贺弯腰,生疏地在老鬼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支盒子炮,一把匕首和几块钱零钱,半包香烟一盒火柴,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杨登欢这才用脚踢了一脚老鬼头顶,老鬼悠悠醒转,迅速摸向腰间,眼神猛然一暗,望向杨登欢。 “横云岭四当家,老鬼?”杨登欢问道。 老鬼只是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跟着他干什么?”杨登欢又问道。 “报恩。”老鬼看了一眼刘贺说道。 “我们都是中国人……”刘贺正要客气几句,杨登欢挥手打断了刘贺说话。 “在哪能找到你?”杨登欢问道。 “之前在德胜门城楼,现在那个地方‘陷’了,还没找到新落脚地。”老鬼沉声说道。 杨登欢从兜里摸出来几块钱,扔在地上,随手又将盒子炮轻轻地撂在山墙墙头,看了一眼老鬼说道:“想要报恩,就每天下午五六点钟,天桥附近转上一转。” 老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力揉了揉自己发木的面颊。 刚才那一下子太狠了,直到现在自己脑袋还在嗡嗡的,老鬼有些奇怪,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块石头的! “枪,还给你。给你几块钱,找一个‘窑’先安上,闲着别瞎逛,留神失了风!也别再跟着我这位兄弟,要不然就不是一膝盖这么简单了!如果我们需要你帮忙,我回来天桥找你。” 杨登欢说完,不等老鬼再说话,拉着刘贺转身出了胡同。 杨登欢脚步加快,拉着刘贺瞬间又进了另外一条胡同,朝着小胡同中张望。 “还要干什么啊?”刘贺不解地问道。 “别说话!”杨登欢不悦地说了一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小胡同。 过了一会儿,老鬼一瘸一拐地从小胡同中出来,朝着天桥方向缓缓而去,期间再不左顾右盼,杨登欢才冲着刘贺说道:“没事了,走吧。” 杨登欢把刘贺安顿在剪子巷胡同之后,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深夜。 这里自从杨登欢挖宝之后,一直空闲着。 当然,杨登欢每隔一两个月,都会用单帮商人张义的名字,在这里住上两天,倒也没有引起附近住户的怀疑。 ( 隔壁厢房的嫂子,一如既往的热情,杨登欢“专门”给她带回来,杭州天意阁的胭脂,更是让嫂子喜笑颜开,忙前忙后张罗个不停。 “嫂子,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没怎么出过门,人也老实,您得多照顾他一些。” “嫂子,他这人忒笨,什么都不会,我又特别的忙,没时间照顾他,我寻思让他在你们家吃饭,每个月我给您两块钱。” “嫂子,我这亲戚什么都不会,你多照顾点,有个什么洗洗涮涮的,您多费心,您看洗个衣服什么的,每个月一块钱够吗?” “我这亲戚为人内向,专一喜欢做学问,不喜欢别人打扰,除了上您家吃饭之外,别过多的打扰他……” 杨登欢神色客气,喋喋不休,正色给嫂子嘱咐,身边的刘贺眼睛无所谓的左右乱看,似乎看什么都稀罕。 接过杨登欢递过来的三块钱的嫂子,神色眉开眼笑,拍着胸脯让杨登欢放心,直到安排好了一切,杨登欢这才离开。 出了剪子巷胡同,杨登欢抬头向天,一轮弯月挂在半空中,清辉漫撒下来,四周没有一丝风,路边柳树上的枝条静静的一动不动。 即便是到了深夜,杨登欢也感觉到酷热难耐。微微叹了口气,朝着崇文门大街自己的家瑀瑀而行,地上拖出长长的身影,寂寥疏阔,说不出来的落寞之意。 与此同时。 小井胡同,薛二混家中。 院中一响,郝大帅猛然睁开眼睛。 Duang! 屋门被踹开,分向两边,黄天河等人一拥而入,冲向左右房间。 郝大帅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盒子炮,几条身影扑了上来,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躺在地上的火鸡,也被几个特务紧紧摁在地上,丝毫挣扎不得。 隔壁,一阵大乱,踹门声,薛二混和女人的惊叫声,和一阵啪啪的摔打声,特务们的厉色呵斥声,随后沉寂无声。 “下枪!快下枪!”黄天河见郝大帅手中握着盒子炮,大声吩咐,语气急促。 几个特务死死地摁定郝大帅,几只手同时抓向郝大帅握枪的右手,将郝大帅手中盒子炮夺了过来。
“队长,他妈的真险啊!都他娘的顶上火了!这要是让这小子搂一家伙,咱们估计都得完蛋!”三组长王殿发将盒子炮一边递给黄天河,一边说道。 说话间,王殿发伸出右手,使劲在脸上摸了一把汗,显得心有余悸。 “妈的!亡命徒!”黄天河伸腿,狠狠地踢向火鸡,正中火鸡脸孔,口鼻当下就出了血。 火鸡挨了一脚,冷冷地瞪着黄天河,从牙缝中挤着说道:“行,这一脚爷记得了!” 黄天河气不打一处来,连连几脚,踢的火鸡口鼻窜血,口中大声喝骂:“记!记!老子还怕你记!多踢几脚,让你记清楚!” 黄天河踢完之后,见自己皮鞋上沾血,就在火鸡衣服上无所谓地擦了一擦,冷冷地说道:“带走!” “多上几副镣子,这些家伙都是飞贼,一不留神就上了房!那天在徐记酒馆这俩货就是这么跑的!”王殿发大声吩咐。 “我去多拿几副镣子,把他们给砸结实!”一个特务转身,准备出门。 “费那个劲干嘛!脚筋挑了。”黄天河冷冷地说道,语气颇无所谓。 “挑脚筋啊,万一……”王殿发有些犹豫。 “万什么一,这两个人明天早上就交宪兵队了,到了那边也一样!”黄天河说完,转身出门,嘟囔着说道:“快着点啊,挑了脚筋,就是有日天的本事,也逃不走!” 王殿发答应一声,黄天河已经走到院子里,点上一支香烟,刚刚吸了一口,屋内传来两声鬼哭狼嚎的惨叫。 “我草你姥姥!” “你不得好死!” 屋内传出来郝大帅和火鸡的哭骂,宛如鬼嚎,黄天河脸色不变,嘴角扯出一丝残酷的冷笑。 王殿发满手是血,从屋里出来,神色狠厉,红着眼睛说道:“薛二混和他女人呢!是不是也把脚筋挑了?” 黄天河吸着烟,看着王殿发满手血迹,笑着问道:“你亲自动的手?” “挑脚筋是个技术活,他们都不会!我之前跟过马玉林队长,见过马队长挑燕子李三的脚筋,我学过。” 王殿发说完,眼神阴狠地又问道:“薛二混公母俩呢?是不是一样挑了?” “他俩又不会上房!费那个劲儿干嘛!”黄天河将香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拧灭,看了一眼王殿发说道:“完事了拖了走人!回去还能睡一会儿。” 黄天河说完,双手插兜,也不等王殿发回话,当先出了院子。 几个特务拖拽着郝大帅和火鸡,身下两道长长的血迹,出了院门。 薛二混和女人被几个特务也拽出屋门,看到院子中间两溜长长的血迹,薛二混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女人也随之跪倒。 “我是被胁迫的吧!我真是被胁迫的,这里面没有我们家的事!我妹夫是……”薛二混语无伦次,大声嚎哭,伏在地上任由特务拖拽,一动不动,不肯向前迈上一步。 啪! 王殿发一个嘴巴抽在薛二混脸上,登时出现了五个血手印。 “再敢鬼叫一声,现在就按拒捕崩了你!”王殿发手枪顶上薛二混的脑门,冷冷地说道。 薛二混一惊,裤裆里一阵温热,王殿发吸了吸鼻子,厌恶地瞪了薛二混一眼,用手枪顶了顶薛二混脑门。 “好好听话,自己走,我不难为你!要不然老子也挑了你俩脚筋,让人拽了你走!”王殿发伸出血手印,冲着薛二混使劲晃了晃,冷冷地说道。 薛二混吓了一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踉跄着朝着院门外走过去。 “队长,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王殿发见郝大帅等人都上了汽车,转身问黄天河。 “回去,听科长吩咐!”黄天河说道。 “就两个土匪,折腾咱们一夜!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俩!”王殿发嘟囔着说道。 “两个土匪?这俩人可是火车站火车相撞事故的主要案犯!把他们交到宪兵队,那可是大功一件!”黄天河显然心情不错,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