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以血还血

    晚上九时许。日军大队部大门两侧的牛蛋子灯，照得门岗的脸像鬼脸一样青白，枪刺闪着银蛇般的寒光。大门两旁岗楼上像招魂幡一样的日本国旗日本军旗扑扑楞楞地摇摆着，岗楼里蹲踞着的两挺重机枪，拳头大的枪口虎视眈眈地对着大街。路过的寥寥行人，胆战心惊地匆匆而过。被抓进这个魔窟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

    从街道东边摇摇晃晃地过来几个醉态十足的鬼子，嘴里哼唱着《樱花》歌谣：“樱花，樱花，绚烂飞舞吧——沐浴那耀眼的光芒——永远再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大尉——杭翻译，在日本留学三年，《樱花》歌谣哼唱得十分地道。“他妈的，37师团，这些神仙兵！”门岗这样想着时，大尉已经到了眼前，只得立正，向大尉敬礼，伸出一只手：“证件！”大尉停止了哼唱，乜斜着醉眼：“证件，啥证件？”又望了望大门，看了看门岗，“哦，证件……证件的有——”便从口袋里摸出了证件。门岗扫视了一眼，挥手放行。紧跟在大尉身后的上等兵吴强娃，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子。“里面，什么的有？”门岗指着帆布袋子问。上等兵结结巴巴地说：“苹果……的有……”左手提着帆布袋，右手伸进袋里掏出三个苹果，胳膊僵硬着递给门岗：“你的……吃苹果的——有！”那左手提着的帆布袋却掉在了地上，苹果在地上骨碌碌乱滚。门岗看着那醉态，强忍住笑：“快快的进去！”

    此时，来了一辆卡车也要进门，鬼子司机焦急地按着喇叭。门岗不耐烦地对后面那几个醉鬼全部挥了手：“统统的进去，快快的进去！”后面的“鬼子”提着的袋子里隐藏的两颗定时炸弹，悠哉悠哉地被提进了大队部。

    南北走向的大路两侧，间隔二十多米有一个路灯，照得水泥路面反射着青光。大路两旁三三两两的鬼子在转游，西边的广场上一伙鬼子在练习摔跤，一伙鬼子在咿咿呀呀唱歌，到处鬼影幢幢，妖雾缭绕，阴森恐怖。好就好在，第20师团的鬼子认为他们是第37师团的，第37师团的又认为他们是第20师团的，互不相识，避免了语言交流时出现破绽。杭翻译发现有两个鬼子军官家属，指着游击队员的脚，一个抿着嘴儿笑，一个掩着口儿笑。臭女人为啥望脚发笑？杭翻译回头一看，明白了：日本人穿木屐养成的习惯，平常走路脚离地面很低，而游击队队员都是山区人，走路时恰恰是脚抬得很高。自己事先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幸亏是两个女人作为笑料指点，要是鬼子军官从中看出蹊跷，那就糟了！得尽快离开这视野开阔的场地。

    行动组刚转到宿舍的阴影里，冷不丁冒出一个鬼子中尉，对着杭翻译敬了一个礼。杭翻译吃了一惊，问：“你的——？”中尉笑嘻嘻地掏出两支烟，递给杭翻译一支，问：“火柴的，有？”杭翻译说：“火柴的，有!”从口袋里掏出火柴，递给中尉后，小声问：“龟田队长不让抽烟的，你的，不怕？”中尉说：“我的烟瘾大大的，晚上悄悄的抽。”杭翻译一边对中尉笑眯眯地说：“悄悄的，悄悄的有！”一边用手推过中尉递过来的火柴，“火柴，我的不要了，送给你了！”中尉对杭翻译翘着大拇指：“你的，朋友大大的！”杭翻译笑着应和着，便要开走。那中尉却将他黏住了，讨好地说：“长官，你的刚来，我的告诉你，下沅县游击队大大的厉害，你的，小心小心的有！”杀猪李听不懂他俩在叨咕啥，心里急得直冒火，真想在杭翻译肩上狠狠拍一巴掌，催他快走！被二柱瞪了一眼，举在空中的大手僵了一刻，苦笑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挠痒痒。“你的，真够朋友！”杭翻译假装感激地说，又指着身后的七个“鬼子”，“他们的，大大的醉了，休息休息的！”中尉这才留意到这些“鬼子”身上散发的浓郁的酒味，言犹未尽地摇着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