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史乱书
还在有些战战兢兢的白四,本来是自己先主动来找孟婆大人喝酒,结果这一顿酒,自己倒没有说上几句话。 他也不敢问,刚才到底是谁动手打了自己后脑勺两巴掌,只能看着孟婆与判官在那边交换眼神。 换做之前,白四肯定要在心里腹诽一句“眉来眼去”,但是有判官那句告诫在前,眼下简直是使劲浑身解数眼观鼻鼻观心,差一点就要学老僧入定了。 不知道判官与孟婆谈了什么,只是在这期间,偶尔会瞥一眼边上的白四。 最后判官起身告辞离去,白四才敢稍微动作大一些。 “孟婆大人,我今天是不是来得有些不凑巧?” 孟婆看过来,笑着反问一句,“都已经在这边坐了那么久,才问我这话?” 白四大窘,马上就要弯腰转身跑走,孟婆呵呵一笑,“本来是不巧,可现在就很凑巧,小四,帮jiejie跑一趟如何?” 白四束手而立,“孟婆大人您说,我立马去办。” 孟婆起身施施然朝白四走来,手伸向腰间,看得白四眼皮子一颤。 然后孟婆就取下腰间那只酒葫芦,以玉指钩住绳结挑起,垂落在白四眼前,白四立刻双手做捧接过。 “帮jiejie去打点水来,越多越好,等你回来,jiejie再请你喝一顿美酒哦。” 虽然孟婆的语气依旧是那般风情万种,但白四面色却是突然凝重起来,与孟婆对视。 孟婆双眼微眯,笑道:“这件事四儿你记得保密哦。” 白四压下心中惊讶,沉声道:“谨遵孟婆大人之命!” 然后白四立刻收起那枚酒葫芦,为了保险起见,还施加了数层障眼法在其上,做出一副轻松闲散的姿态离开了小楼。 所谓的“打水”,并非是普通的水,而是奈何桥下,可将万物消融的弱水,连神魂都能蚀尽,又何况是脑海中的记忆。 那弱水,辅以数味灵药,压制弱水本性过后,便是最初的孟婆汤。 可刚才孟婆说什么?越多越好!? 那岂不是要大量炼制孟婆汤!为什么?给谁喝? 白四越是思量,越是心惊,离开酒池后,在城中七拐八拐,路程无序,谁也看不出来他打算去哪。 小楼之内,孟婆倚靠在窗边,单手托腮,眉眼思思。 天地间无不曾饮我壶中酒水者,便再饮一回。 —— 奈何桥头,工厂内部,两位无常碰头,便闲聊了两句。 “兄弟,你运气真不错啊。” “什么运气不错?” “呃......你最近不是接了一位编号靠前的大佬?” “嗯?有吗?我只记得接了一个编号九万多的男同胞啊。” “......” “那没啥事我先走了啊,这些天真的快忙死了!” 独留在原地的白无常,一拍脑门,这家伙好像是个近视眼来着,你他娘的就不能想办法治治眼瞎吗!什么狗屁的朦胧美!什么狗屁的rou眼开美颜!这下好了吧,9527这种大佬的大粗腿都没抱上!害得老子都不好意思跟你开口蹭口酒喝了! 这位白无常,满脸无奈吐着槽就走了。 —— 留在地府的英灵,自古以来就有一番很独特的景象,好像是一国庙堂,极少出现的重武轻文。 文人墨客,妙笔生花者,身居高位者,能写出传世篇章之辈,大多心系山河社稷,苍生百姓,所以他们带着一生记忆来到阴冥,便会选择重返人间。 我偏不信再来一世,我便会是那一事无成,游手好闲的孬种混混。 偏要我继我之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便是千载读书人,刻在骨子里的风流。 武将英灵当中,自然也有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贤。 曾有名将,背刺“精忠报国”,纵横沙场拒敌国门之外,一首《满江红》,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人人耳熟能详。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亦有文武兼备之人,既是那千古名将,亦是后世文人都要敬仰的“词中之龙”!生来豪放! 无论文韬武略,抑或是一生传奇,名留青史的人,这片土地上,太多,多得人目不暇接,与有荣焉。 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最后大部分武灵,都留在了地府十八狱。 一位身穿长衫,高冠博带,气质很儒雅的年轻人,与身旁披甲在身,面容中年的男子站在一起。
“或许文去武留,就是为防今日之事?那位天上之主,已经能预料如此之远了吗,真是令人佩服。” 年轻人话语随和,轻摇手中扇子。 一旁的披甲中年男子,其实只谈外貌,半点不熟年轻人,甚至尤胜一筹,再添一丝英气,更是其形也耀。 披甲男子稍稍侧目,看了一眼身边儒士手中扇子,然后再将视线看向昏暗远方。 “就看是哪些老的小的先坐不住。” 年轻儒士一笑,“恐怕是我们年代的那位老朋友先忍不住动手。” 中年男子思索片刻,缓缓道:“也不一定,无双与霸王,好一场旷世之争。” 年轻儒士不再摇动手中扇,“且看他二人在这千年后,心性变化有多少。旷世之争?莫不是风云际会。” 这一次年轻男子沉默了许久,然后没好气说道:“不用试探我,与你相争只在生前,倒是你,能不能放下手里面的扇子,很碍眼。” 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其实说的是一人,只是后人不知怎么就认错了。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在一场东风,三分天下。 年轻儒士笑道:“公瑾兄,何必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认错就算了,关键后来知晓此事的“卧龙先生”,真就成天拿着个羽扇,在某位武灵面前晃来晃去。 书上、故事里的古人,从来不是古板迂腐,他们也有自己的鲜活。 中年披甲男子,抬手按住腰间悬挂的剑柄,年轻儒士立刻笑道:“我与公瑾兄是一个阵营的,动手砍我,不是让他人痛快?” 两人视线几乎都放在远处,只是一人看得比另一人可能更远一些。 都在等,乱世将起。 无言许久,披甲男子又问了一遍他对身边人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当年你于我灵前恸哭,到底有几分真心?” 年轻儒士的回答,却不是以往的笑而不答。 远处风烟弥漫,似兵马结阵冲杀,年轻儒士按下羽扇。 “既生何生,何必一叹,能结识诸位,亮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