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辣辣滴
艾家十五岁的小妮子艾草考上大学了！ 这个爆炸性新闻几乎是从艾草接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就瞬间扩散，在百来户人家的南海小渔村王家村传开了，立刻成为王家村这大半个月茶余饭后的谈资。事情都过了小半个月了，王家村还在津津乐道地念叨着这个话题。当然，话题的重点在于十五岁这个关键词。 作为舆论风暴中心的艾草没有理会言论，像往常一样五点起床，吃过简单的早餐，背起大竹篓开始沿着乡间小道往海边跑去。跑完三公里之后把鞋子往海边一放，休息一下就下海叉鱼，这是暑假期间她给自己下达的一项任务。每当背篓满的时候肚子里白粥咸萝卜干也消化干净了，还是那张晒得黝黑的小脸，一身棉T短裤，戴着草帽背着大竹篓，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子，艾草又开始踏上回家之路。 炎夏八月，太阳升得老高，王家村村口大榕树下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在地里忙碌了一上午的农民大叔，从海上回来的渔民小哥，在家里闲得慌的老人，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树下，吹风避日纳凉。 “老夫早就说过，艾草这小妮子天资聪慧，迟早有凤凰高飞的那一天。这不，小小年纪就考上大学了，还是读四年的那种，了不得啊！”村头大榕树下，当了十几年赤脚医生的王老夫子坐在石头墩上，虚空捋着下巴，笑眯眯地做出诸葛再世的态势，仿佛他光秃秃的下巴真的就长着那么一把子长须似的，很有事后诸葛的古风味道。 “他们母女俩搬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哎呦，都已经十来年了吧！人家那时可真是一身的富贵，啧啧，那时候艾家那小妮子身上穿着的可是丝绸，很贵的那种，那可是真正的江南刺绣……还有艾大嫂那一双手……手艺！”村长大人也砸吧着嘴巴，眯着眼笑了。作为全村最不差钱的人，村长大人点评过的江南刺绣这一事儿还真没人敢反驳。 王家村不大，就在南海边上趴着，挂着个侨乡之名也不太算是穷乡僻壤。在王村长大人任职期间出个大学生，那还真就一般的事儿。虽说冒出一个大学生并没有给村长大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政绩，不过好歹也是一件茶余饭后难得的谈资。再说了艾家小妮子考上的可是四年的大学，而且十五岁就考上了，这就更不得了了。这要是在古代，那分分钟就是神童一个。 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一个神童，那得是多大的谈资啊！一想到这事儿王村长就心高气爽，特别是想到艾草离家读书之后就剩下艾小花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小学校园里，王村长心里就更加乐呵，就像猴子挠着似的，一个劲儿地乐呵。 王家村的村长当姓王叫致富，跟绝大部分村民一样都是姓王。王家村嘛，就算不姓王，那也不能排行老八嘛。 其实，艾草母女俩虽然十几年前就在王家村落户了，不过却纯属王家村的外来户。因为不姓王，所以征地补偿医保低保之类的就没有艾家什么事了。 王村长大人琢磨了一下，决定明天到县里跟抓经济的柯副县长唠嗑唠嗑。虽然王家村刚刚搞上旅游开发，经济发展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但是好歹他们村这次出了个神童啊，说不定以后王家村就沾上文气了呢！要是能来个书香门第什么之类的那可就是天上掉馅饼了，村长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似乎是在寻找馅饼的影子，一脸的热切，比当时听说王家村被县国土局划入旅游区征地范围还要热情几分！ 再说了，当年艾家母女俩能在王家村落户下来还是他一口答应下来，那就算是慧眼识英雄了吧！而且还被村里的王老夫子给拽着替艾家跑了两趟镇上落实她家户口，当然，这主要还是看在艾家大嫂子的面子上。还真别说，当年艾家大嫂子长得那个叫俊啊！那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会说话似的，那一张俏脸粉嫩嫩的，还有那双葱白一样的嫩手，一看就知道以前是没有怎么干过活的。还有那身段，啧啧，像电视明星一样的，要前有前要后有后……比自家婆娘不知道要好看多少了，拧一拧要就知道差了多少个段了！村长大人无意识地砸吧了两下嘴巴，半眯着的眼睛隐约多了点精光。 “是咧！听说镇上的中学就考上她一个，四年的大学！哎，那小妮子才十五岁耶，不过……再怎么会读书也就是一个赔钱货，还是个没爹的赔钱货。”邻家张大嫂满脸的羡慕嫉妒恨，随手给站在旁边吸着鼻涕玩着泥巴的二愣儿子甩了一巴掌。孩子莫名其妙挨打，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张大嫂恨铁不成钢地拽着半大不小的孩子快步往家里走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吃完午饭之后一定要到艾家去串串门，就算学不到艾草的真本事，沾沾人家贵气也是好事啊！ 张大嫂本着最原始的小民心态或许改变了对艾家孤儿寡母的态度。当然，张家大嫂也不介意把自己看做跟艾草一样的赔钱货。在她一个农村妇女眼里未必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在农村家庭里拼了命也要多生两个儿子也是不争的事实。张大嫂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要是女人肚皮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还不得继续日夜折腾！怎么也得捣鼓出个带把的小子来，才不被村里人笑话嘛。这传宗接代是大事，绝对不能含糊的大事，要不的话死了都进不了祖祠的。至于那什么计划生育之类的都是浮云，山高皇帝远，村里又没什么娱乐项目，能不折腾么！ 至于艾草这个赔钱货是不是克夫克爹的命，那就不是张大嫂的一家之词了，反正艾草没爹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实。整个王家村老老少少哪个不知道艾草出生没多久她老爹就挂掉了，日子过不下去才被她哪个病殃殃的老妈带出来的。后来村口小学的那个老校长看她孤儿寡母的可怜，才把她叫去学校当代课老师的。那个时候村里的小学也实在是缺老师，而且人家也的确会写写画画的，要不也轮不到艾家。 “四年的大学耶，还是不花钱的那种……我家那小子整天跟人家混一起，唉，就是没人家本事啊！亏得老子还养得他牛高马大的，多花钱不说，吃的米饭都比别人多！”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的王家大叔感叹了两句又对着熏黄的竹筒大烟杆吧嗒吧嗒地抽上了，望着张家大嫂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脸的茫然。他那一声声感叹还硬生生地将智商和身高给联系起来了。按照王家大叔的理论，那姚（明）的智商开个平方根还得让他老人家高山仰止了。 王家大叔的小儿子叫王大志，跟艾草三年高中同学，也算是村里的传奇人物了。王大叔一直很自豪的就是这个三儿子，没想到这一次王大志高考砸了，只考上一个三A师范学院，三年的大专，就跟艾草在同个城市，省府阅州市。 虽然王大志的老爹闹不明白艾草读四年的大学跟自家儿子读三年的到底有什么质和量的区别，但是他却知道两人的高考成绩就差了那么一大截。高考成绩那是很直观的数字，直观到就像是拉着两米多高的老姚和一直处于长不大生长期的老潘同志的差距。 这对王家大叔来说还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一个有三个儿子的家庭竟然读书读不过人家孤儿寡母。当然，王家大叔不清楚的是生多少个儿子只跟劳动力有关，跟读书还真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村里人心眼实在，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重点本科二A二B的都不是概念，更不要说国家什么211什么985工程之类的，也别提什么专业分类那些饶舌的东西，那都是真正的浮云，在天上飞溜的浮云，他们当中没两个能闹得懂的。在他们眼里大学就是分三年和四年的，至于那读五年的医学类的东西那简直就是个大意外。分了四年的本科和三年的大专之外，村里人还知道一个就是读大学还分要钱和不要钱的两类。二A二B的，你还真别跟他们说，直接告诉他们上大学不用花那么多钱就得了。 “不花钱那也得缴学费啊！听说大好几千呐，就不知道艾家大嫂凑不凑得来……”相比全村人的各种羡慕眼神，在村里多少还有点名气的老夫子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捋着虚空胡须的大手也无声地放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子才在越来越不中用的膝盖上轻拍了两下，费力地直起腰身，巍巍颤颤地往对面巷头自家门口走过去。 “缴学费？大好几千的学费……”目送老夫子远去的村长大人皱着猥琐的眉头，嘴里砸吧了两句，心里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丝琢磨。 王家村不算一穷二白，不过也算不上有钱，大部分村民都是靠海吃海的老实渔民。靠海吃海就得看老天的脸色，老天爷脾气孙的时候大家的日子好过一点，否则的话就真的是手停嘴停了。 不过，村里再穷也不能穷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嘛，而且还是一个旅游区征地范围内的一村之长，那可是一个村的脸面嘛！再加上村长大人还是属于王家村另外一小部分人，有关系有背景的那一小部分人。 一想到艾家大嫂那双葱白一样的嫩手，村长大人就觉得头顶上的日头白花花的刺眼得很，喉咙里也好像多了些火苗。 嗯，的确是火苗！火辣辣地从村长大人胸口烧起来的火苗，带着点腥sao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