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灵山众议
自灵耀山庄建立以来，一直以精进修为，匡扶正义为己任。是以，行事作风自来光明磊落，绝不落人半分口舌。东胜神教手段残忍，路数乖僻，也难怪义父义母不愿与其扯上关系了。 这次应对御景山庄的危机，北方推举灵山作为聚集商讨之地，便是众人认可的体现，其声望亦可见一斑。 九月初十，桂花飘香。 秋风逐渐萧瑟冷冽，一个个门派皆只派了五人以下的代表前来。 显然，这次行动大家都十分低调谨慎。 毕竟，如今局势未明，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家谁也不敢担起与御景山庄撕破脸的风险。 我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是紧绷。 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在山门眺望的我不禁呆住：“你怎的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山的一个熟面孔——莫长清。他的身后还跟了两名弟子随行，也不知是授了谁的意而来。 “武当与灵山自来交好，但凡涉及江湖利益的大事，总该互通一下有无。”莫长清理所应当的回应道，“这又有何不解的？” 他倒是脸皮厚，怕是忘了昔日在武当山脚下，在白景枫面前，又是如何说的？ 我脸色不大好，道：“没想到，武当山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角色。” 莫长清道：“姑娘这话过分了。” 我闭了嘴。心想，算了，来者是客，得罪他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侧开身子，让路。 眼见那臭老道士走远了，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厨房端了一盘盘水果来，帮着玉绫招呼客人，也算是尽了作为主人家的礼节。 说起来，作为林家义女有些年头了，江湖上却也没几个人认识我。 我趁机打量了一下，这次来参会的大概有十五六个门派，还都不是什么小角色，基本都是各自教派内说得上话的人物。 午时人便到齐了，各门派少的一两人，多的四五人，想来不过是想探探风声，极少有门派掌门出席。 个个倒是鬼灵鬼怪的。 二叔坐定，看见人齐了，便首先发话了。 “此番邀请诸位莅临灵山，想必大家都知道目的为何。如今江湖关于御景山庄的声讨甚嚣尘上，如何应对，林某倒是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自义父去世后，二哥虽学着掌管家中事务，但各项大事，仍旧由二叔和义母商量着决定。 我站在义母身后，因为午后的疲倦，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御景山庄嚣张跋扈，恶名由来已久，在座的谁没有亲身体验？”那个头上戴个葫芦的男子，据说来自东海七十二岛，占了几十个岛的门派，地盘倒是宽，话也不少。 “如今先有红月山庄在先，聚集了不少江湖兄弟起势，此后声势愈演愈烈。”葫芦兄弟左右扫视了一番，颇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我看，咱们是否也该有所发声才是，否则，便是站在了道义的反面。” “此言差矣！”邙山派来了个叫陆清的人前来，说话中规中矩，颇有林少祯之风，“御景山庄毕竟立足江湖百年之久，白连城的确作风为人诟病，但御景山庄的地位毕竟举足轻重。闹大了，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江湖中，何时没有腥风血雨呢？各位莫要忘了，咱们中原武林聚集剑门关，同西凉阁那一战，才过去了多少年？” 西凉阁？ 我的瞌睡一下子醒了，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起来。 只听那陆清继续说道：“阁下也莫要忘了，昔日手刃前西凉阁主陆战鸣的，可是御景山庄的二公子，白莫寅！” “一码归一码，何须扯这么远。”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个陆清，怎的开口闭口扯到白莫寅，我如今对这人杵得厉害。 “茉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二叔冷哼一声，训斥我不要多言。 是了，这个二叔最是摆谱，自义父去后，愈发对我不客气起来。 我吐吐舌头，一下子闭了嘴。 “过去的事暂且不表，如今各路英雄好汉都在发声声援，我们若不表态，恐怕有失公允。”东海七十二岛来的葫芦兄弟说道，“长久下去，要江湖众人如何看待我们？” 一言出，立马惹来了争论。 逍遥派的来人第一个反对道：“此言差矣，如今讨伐御景山庄的声势虽大，却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我等断不该人云亦云。” 烈云堂的欧阳堂主嗤笑一声：“难道就当个缩头乌龟，躲起来装死不成？” 来自青州梅花阁的面纱女子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远的不说，就拿隔壁的东胜神教，其恶名也算由来已久，又有谁去讨伐过他们？” 众人一愣。 “如今御景山庄突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大家不觉得奇怪吗？”青州梅花阁是女子当家的门派，因离得近，因此阁主梅永祯和副阁主梅雪之都来到了现场，她们带着面纱，发出了质疑，“背后推动之人是谁？” “这……”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诸位武林同道都不是泛泛之辈，何必中了背后挑拨之人的jian计呢？”有人趁势说出了更为保守的观点，惹来众人纷纷附和。 “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啊。” “是啊是啊。” “静观其变最为妥当。” 我听了半天，察觉众人各表其言，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保守退让，吵得更是胡乱不堪。 这些个武林人士怎的也像街头大婶一样婆婆mama，左右摇摆！我不耐烦听，正想摸出去上个茅房，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句话，把我震得一下子呆住。 “如今有探子来报，西凉阁的新阁主如今卷土重来，早已经潜入中原武林，伺机而动。” 奶奶的，怎么又提及哥哥来了，这些人不提哥哥会死吗？ 我只能憋着内急，苦哈哈地继续听他们说。 “西凉阁自入主明若宫后，已经越发淡出了中原武林的视野，怎么……原来还在虎视眈眈？”葫芦兄弟质疑道。 烈云堂的欧阳堂主立马说道：“大家莫要忘了，西凉阁的老家可在凉州，哪怕占据了西域人的地盘，也不会就此甘心，要我说，他们内心必定仍旧想称霸中原。”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有人当即怒骂。 我心头一抖，哥哥难道真有如此野心？我怎么就不信呢。 “要我说，这西凉阁根本不足为患，最要紧的是我们中原各派切不能陷入内斗。诸位可记得，昔日与西凉阁大战，便是因为中原武林摈弃前嫌，一致对外，方能手刃陆战鸣，大大挫伤他们的锐气。”青州梅花阁的面纱副阁主梅雪之淡淡说道。 众人纷纷响应，“是呀，昔日御景山庄更是出力最大，如今它若成为众矢之的，岂非叫西凉阁伺机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我低头不语，心里想着，这些人和任叔叔的想法相近。 个个也不算笨，还真猜到了些许真相。 也是，这年头，谁家没派出两个有用的探子呢？否则岂非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被人愚弄。只是，背后推手还有白莫寅这个昔日杀死西凉阁前阁主的英雄，御景山庄的二公子，恐怕没有人能想到吧。 他又是站在什么位置，有什么目的呢？ 这桩事更是无人知晓。 “最近，我武当山得到一个消息，加兰一族的余孽，也就是昔日协助白连城犯下令人发指之罪行的加兰鹤之，如今也是西凉阁的人。” “恐怕除了他，还有其余加兰族余孽拜入西凉阁门下亦未可知。”莫长清幽幽说道，仿佛对这一切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愣愣看着莫长清，心里蓦然生起一股不详的感觉。 这老道长，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很快，我又听到莫长清以故作高深的悠长声调说道：“各位不要忘了，加兰族最是擅长蛊毒，若他们背后以下毒等手段暗算作怪，那就大大的麻烦了。” 这莫长清言语之间，怎么好像处处意有所指？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猜错了，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心，想要发言质问他。 “道长所言甚是！”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只见话音落地，一身素衣的林知乐缓步从殿后走出来，面容苍白，神情肃穆，“诸位武林前辈，就在今日，已经有一个加兰族的jian细混入了我们之间，若晚辈不出场指认，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加兰族的jian细就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殿堂里议论纷纷。 我后背发凉，双眼怔怔地看向林知乐，心里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这丫头，定然是针对我而来，恐怕后面等着我的，还有一场意想不到的精彩大戏！ “丫头，说话可要讲证据。你忽然出现说这么一出，闹得大家不明所以，你若拿不出证据来，口说无凭，可算不得数！”青州梅花阁的面纱女子开口了，语气依旧清冷淡薄。 林知乐也淡淡一笑，朝众人扫视了一圈，道：“诸位可知，昔日人人得而诛之的加兰鹤之，现在何处？” 众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道：“方才不是有消息说，他投靠了西凉阁。” “正是。”林知乐接话道：“加兰族的存在历来为害我中原武林，乃是异族妖孽之人，虽早些年遭遇灭门之灾，其余孽却皆与西凉阁勾连，与我中原各派为敌。” 西凉阁的jian细，加兰族的妖人…… 这个林知乐，竟然不知从何处入手，摸透了我的身份么？ 我六神无主，本能地看向林少祯求助。 林少祯也是一脸惊颤，慌乱下立马出声喝道：“知乐，这是什么场合，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回屋去！” 林知乐哪里买账，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回应道：“二哥，知乐心里有数，说完了这件事，立马回屋。” “你不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打扰各位前辈商量要事。”林少祯也摸出了些异常，立马就要上前去把她拉走，“还不快回去！” “祯儿，你让她说下去。”二叔一发言，林少祯再不敢多言了。 混蛋，这个二叔，真正是个棘手的存在。偏生义母也完全不知情，不可能出面帮我！ 这个林知乐，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知乐，你若是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有二叔在，不用怕。”二叔坐在上位，全然给出了林知乐发声的机会，“当着大家的面，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林知乐闻言缓缓走上前来，绕过义母身前时，刻意扫视了我一眼。我自然接收到了她眼里的得意和嘴角上扬时的挑衅。是了，她定然蓄谋已久，而我，却根本毫无准备。 这一战，恐怕是我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