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始皇帝亲自教孙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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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始皇帝亲自教孙处政 关于继承这方面,实在并非法家之专长。 因为法家讲究的是一切为君王的个人意志而服务,君王说谁那自然就是谁了。 但是……李斯以前师从荀子,他虽是法家,但是儒家经典自然也学了一些。 “这方面的话,公羊高似有所说?”李斯皱了皱眉头。 回头还得翻翻书,看看能不能引用一下。 公羊传如果说的和自己想的差不多,那自然是极好的,公羊传倘若说的和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那自己本为法家,提前有了准备,自可以视为妖言以击之。 也算是未雨绸缪,有所准备。 而另一边,宫殿之内。 赵泗也开始了一段全新的辅政体验。 始皇帝居于主位,赵泗陪侍于侧,爷孙二人即将面对的是来自于天下各地以及三公九卿成堆的奏折。 天下之事,悉皆付于一张白纸之上。 “念……” 始皇帝指了指案几之上的奏折,赵泗懂事的拿起来奏折一字一句念到。 “邯郸郡守荀霖奏事,近日邯郸已有乱党渐起,整个赵国各地都有叛乱,已经乱成一团,乱党起于乡野之间,在邯郸郡各颍川郡之间作乱,邯郸郡每次发兵的时候,他们就躲到颍川郡,每次颍川郡发兵的时候,他们就躲到邯郸郡,此等情况,不敢擅自定夺,故请陛下裁决。”赵泗开口简略的看了一下奏折精简了其中内容。 现如今随着写字越来越方便,官员奏报废话也越来越多,譬如这一封来自于邯郸郡的奏折,事情就是这么点事,但是其中诉苦请罪一大堆话弯弯绕绕,通篇恐怕有小两千字了去。 赵泗之前就因为这种情况给始皇帝做过一段时间内容筛选员,现在重cao旧业,也算是驾轻就熟。 始皇帝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批阅,反倒是看向赵泗开口问道:“照你来看,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置?” 赵泗愣了一下,没想到始皇帝会在这个时候发问。 按照秦国律法,五十人以上的军事调动就必须有始皇帝亲自批阅。 当然,自保肯定不算,郡府之内清除地方叛乱之党的自主权还是有的。 现在邯郸郡上报上来的问题其实是一个经典问题。 即官员不能跨区执法。 乱党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在邯郸郡和颍川郡反复横跳,以至于两地郡守都投鼠忌器,故而迟迟不能消灭乱党,时日太久,恐有乱党做大的嫌疑。 说白了就是规章制度束缚太多,有些限制下面人发挥了,这种情况下就需要最高决策者来进行政策干预。 最起码你得为他们的跨境执法背书,不然大部分官员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意犯错。 这种情况普遍存在,而在王朝末年,更是屡见不鲜。 所谓家国大计,比不过自己升官发财,因此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现代人看起来难以理解的事情,放在那个时代实际上才是常态。 “适当的放开限制?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赵泗试探性的开口发问? “主观能动性?”始皇帝瞄了一眼赵泗有些疑惑。 “就是给他们更大的自主权,让他们能够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决策行事。”赵泗解释了一下。 始皇帝闻声笑了出来。 “这,陛……大父何故发笑?”赵泗开口问道。 “取舆图过来……”始皇帝摆了摆手。 赵泗闻声将大秦的舆图取了过来,放到案几之上。 始皇帝伸手指向邯郸郡和颍川郡开口说道:“邯郸郡和颍川郡之间并无交织于两地的险要荒僻之处,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郡兵一至,贼人几乎不可能依据地利流窜于两地之间,更不能依据地利遮掩躲避地方郡兵?”赵泗虽然没正经读过兵书,但是这种基本道理他还是懂得,他只是不清楚邯郸和颍川之间交界的具体地貌。 “大父的意思是邯郸郡郡守养寇自重?”赵泗心中猛的一突。 “这也未必,如果不出意外,既然邯郸郡郡守已经上书,那颍川郡郡守自然也会上书,毕竟贼人流窜于邯郸和颍川,迟迟不能消灭,颍川郡郡守自然也有责任。”始皇帝笑着开口。 “那……” “你可知道邯郸郡郡守和颍川郡郡守都是何人?”始皇帝开口问道。 始皇帝这么问,赵泗当然就不知道了。 他一直都待在始皇帝身边,咸阳这一圈的官员他还能叫出来名字,地方官……没被历史书上记载的,赵泗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就算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哪怕本人站在赵泗面前,恐怕赵泗都认不出来。 “邯郸郡郡守荀霖,出自安邑,后迁至于邯郸,朕灭赵之后,荀霖以吏为师,先后八年,被举于郎官,后侍于咸阳,被朕派去邯郸为郡守,监察邯郸。 而颍川郡郡守名叫孟晖,出自关中孟氏,为老氏族后裔,以军功获爵,被举于郎官,观政十年,被朕派去颍川为郡守,他和荀霖同期为郎官,在任郎官的时候二人就常有冲突,后来被朕前后脚先后放于颍川和邯郸出任郡守,觉得朕此举是为何意?”始皇帝看向赵泗开口问道。 “邯郸颍川二地比邻,孟晖和荀霖又有间隙,陛下是打算以他们相互制衡?”赵泗试探性开口发问。 “你去找出孟晖的奏折。”始皇帝开口说道。 赵泗闻声在奏折里翻翻找找,将颍川郡的奏折取了出来。 “看……”始皇帝点了点头。 赵泗闻声看去…… “孟晖性刚烈,行事容易冲动,在任郎官的时候就惹出来不少事情,因此它的奏折朕无需看也知道,恐怕多为弹劾荀霖养寇自重,而不任事,是也不是?”赵泗一边看,始皇帝一边开口。 “大父果然洞若观火!”赵泗闻言点头。 “现在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始皇帝开口问道。 “发旨督促孟晖和荀霖,以为敲打,而无放权之需,若贼人不灭,则换人调任,将孟晖和荀霖一并召回咸阳问责。”赵泗定声开口。 “为何这么做?”始皇帝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颍川和邯郸之间没有交织两地的险要荒僻之处,因此乱党不灭并非天时地利出了问题,问题在于人和。 此二地想要根除乱党,绝无放权的必要和道理。 至于究竟是有人养寇自重,还是因为两位郡守的个人矛盾,现在既然已经摆在了陛下的面前,绝无让陛下给此二人之争执充当和事佬的道理。 值此遍地生乱之时,面对这种情况,绝不该有半点犹豫,更不该赌究竟谁对谁错。”赵泗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临阵换帅可是大忌……”始皇帝笑着开口。 “是大忌,但是他们不敢赌陛下会不会问责于他们,陛下只需要做出这个态度就足够了。 孟晖既然出自老氏族,那他的根到底还在关内。 至于荀霖,他既然以吏为师而出仕,想必出身也比较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们二人谁又能为这样的大事来承担责任呢?”赵泗开口说道。 始皇帝闻声点了点头笑道:“有一点你说错了,荀出于姬姓,血脉源远流长,三家分晋以后,荀姓虽然没落,但到底血脉还在,至于荀霖,虽然已经稀薄到了只有以吏为师才能进学出仕的地步,可是门槛门槛…… 他以吏为师籍籍无名之时,是槛。 但他贵为邯郸郡守,执掌一郡的时候,就是门了……”始皇帝幽幽的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荀霖有可能和当地贵胄勾结,养寇自重,以图后事之变?”赵泗惊声开口。 “这种事情自然是应该考虑的,只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到底是没有妨碍的,既然没有妨碍,自然也不必深究。”始皇帝点了点头。 赵泗听明白了,始皇帝这是在告诉自己,应该以最坏的猜想来做当下的猜测。 但是始皇帝又说没有妨碍,为什么没有妨碍呢? 赵泗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有勾结无非也就是养寇自重。 始皇帝发出最后通牒以后摆在荀霖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跳反,要么安心剿贼。 荀霖会跳反么?大概率是不会的。 毕竟赵国最大的招牌公子歇,也就是自己的便宜舅舅已经被抓了,而大军最先清剿的地方就是燕赵之地…… 当然,这只是猜想,荀霖也未必和地方贵胄有勾结。
始皇帝只是在教自己面对这种情况该如何做出判断和决策下达指令罢了。 等等……始皇帝为什么教自己这些东西? 赵泗心中猛的一惊…… “所以观一国之政事,君王所知,无非一张白纸,几许黑字,而一地之情,尽付其中,自然不能祥全,故而若仅仅从一张奏折做出判断和决策,恐怕是十有九疏。 倘若一个君王不能知道自己国土的疆界,连自己郡县的地形都不清楚,又不知道自己的臣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性格,怎么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呢?”始皇帝开口,似是感慨,又似乎是教导。 而落在赵泗的耳朵里,却宛若雷鸣。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等等……这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始皇帝这是真给自己露底了啊! 赵泗略微回顾惊讶的发现,始皇帝简直是把这一个奏折分清楚说明白摆在自己面前教导自己。 邯郸颍川的地貌,乃至于两个郡守的姓名出身人际关系和性格…… 先前赵泗不是没辅佐始皇帝工作过。 只不过那时候赵泗要么是负责处理一些边边角角鸡毛蒜皮的事情。 要么是给始皇帝念,让始皇帝能够更快的了解到内容,并且快速做出判断。 至于始皇帝为何会做出判断,判断背后的深意,做出判断的出发角度,这完全是赵泗所不知道始皇帝也向来不会告诉赵泗的事情。 而现在…… 始皇帝似乎是真的在尝试让自己和他站在同一个角度来思考? 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属于皇室才能够学习到的东西吧? 我就说,君臣之间的亲近是有极限的。 “愣着作甚?继续念奏。”始皇帝摆了摆手。 赵泗闻声挠了挠头看着始皇帝批阅的动作麻溜的捧起玉玺盖印,尔后拿起来新的奏折一字一句念来。 赵泗念的时候,始皇帝就眯着眼睛听着思索着。 待赵泗念完以后,始皇帝就提笔批阅,赵泗盖上印玺。 期间赵泗还要负责研墨等繁琐细微的事情。 而始皇帝偶尔也会询问赵泗的处理意见,如果赵泗说的有不对的地方,始皇帝也会予以纠正,如果赵泗有不了解的地方,始皇帝也会给赵泗解释分析。 甚至偶尔还会让赵泗自己去尝试着批阅。 倘若赵泗说的对了,始皇帝干脆也就一字不改的批阅回去。 而对于赵泗来说,他的参与感大大提升,也收获了全新的处政体验。 如果有字幕的话,这个时候赵泗的脑袋上应该飞速飘过经验 1 1 1的字幕。 而另一边…… 李斯和王翦已经相继回到了处理政务的地方。 “冯大夫呢?” 李斯入内,却没看到冯去疾的人影,略显奇怪的问道。 “御史大夫并未返回啊……”屋子里的侍者脸上带着诧异开口说道。 冯去疾压根就没回来。 李斯因此诧异,冯去疾前面加快脚步,他才得以和王翦私下谈及赵泗之事,后面就一直没看到冯去疾人影。 李斯还以为冯去疾早都到地方了来着…… “初得喜讯,御史大夫恐怕是忙着回去报喜呢……”王翦老神自在的坐下悠然自得的开口说道。 李斯闻声脑子一下就转过来了,跟着坐下来脸上带上几分揶揄。 “也是,反正他也无甚么事务要处理,得知这样的大事,恐怕是忙着通知那位在野的右相了。” 扶苏立储都拖了多久了…… 上一次说扶苏要继位为储君都已经是上一次了。 年年都得闹腾这么一趟。 这次扶苏归咸阳以后声势最大,毕竟扶苏是带着陇西的战功回来的,结果储君之位还是没定下来。 现在嘛…… 天下安有四十年长公子?恐怕扶苏的支持者早就迫不及待了。 再不立储,那位在野的右相恐怕身子也要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