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师徒
靠近山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往年间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类似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多不胜数。 镇子名叫，梧桐村。 这里是老镇子，新镇子已经外扩出去，规模远超一般的小县城。 徐知礼口中的老徐，大名叫作徐建国，就生长于此（老镇子），那个年代都这样，建军建业之类的，光屁股跑的时候也会有邻里亲戚叫他二狗，老话讲，贱名好养活嘛。 直到后来徐建国二十岁时，他的父母，也就是徐知礼从未见过的爷爷奶奶去世，老徐听了一个怪老头的话，改了名字，叫做—— 徐龙象。 取自佛家语：“水行中龙力最大，陆行中象力第一，威猛如金刚，是谓龙象。” 于是徐二狗，不对，徐龙象在怪老头的指点下，在二十一岁那年就赚到了属于他的第一桶金，当然，这不是没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徐龙象生的第一个儿子要拜他为师。 当时一心只想搞钱的徐龙象连女朋友都还没有，翻着白眼回了一句你先给我找个大姑娘来呗。 然后他就在二十二岁与陈如意闪婚了，从此事业爱情双丰收，一发不可收拾的一飞冲天。 在徐知礼出生后，也就顺其自然的拜了这个便宜师傅，认了干爷。 至于笃定老徐生的就是儿子这回事，也是怪老头讲给小屁孩徐知礼听的，包括他是如何如何指点江山让老徐飞黄腾达，更是从怪老头口中得知的。 拜师之后方才知晓，怪老头姓黄名辉虎，一生至今90年，孑然一身，十之七八的岁月里都是坎坷跌宕，做过医治过不少市井总算没害死过谁的江湖郎中，做过半吊子算命先生，在京津大街上摆过象棋残谱求过温饱。 直到算半个干儿子的老徐出人头地，怪老头却不愿沾他的光彩过那锦衣玉食的生活，用自己的钱拜托老徐在小镇给他买了一间小房子，就住了下来。怪老头喜欢穿一身粗布袍子，脚踩着千层底布鞋，徐知礼寒暑假回来的时候，就经常能看到他蹲在镇口的大树根下抽着土烟，半死不活的像只孤魂野鬼。 这个比喻，这些故往，都是徐知礼一一记下的，怪老头酒后的只言片语，不过这些老掉牙，应该也没人喜欢就是了。 镇子口，小刘远远就停下了脚步，徐知礼独自一人走向就生长生镇口的梧桐树，树下五六个老头正围着棋盘厮杀正酣。 对坐的两个老头，其中矮小瘦弱的那位，就是徐知礼的师傅黄辉虎。 徐知礼凑近，怪老头执红，另一个老头执黑，杀的那叫一个势均力敌。 仔细一看，也没看出来黑方多么强悍厉害啊，怎么了这是？怪老头的棋力下降的这么厉害了。 黄老头不咸不淡地瞥了徐知礼一眼。 “下这儿下这儿……吃他的兵！”旁边一老头叫道，黄老头依言落子 “哎呦没看到没看到，哎？你下这儿！将军！” 黄老头再照着下去。 有了这“卧龙”几次三番的指点，本来还略有胜数的黄老头算是彻底大势已去了。 对面下赢了的老头得意洋洋的一伸手，黄老头就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他。 卧龙老头怒气冲冲地埋怨：“黄老头你早听我的就赢了！” “是是是，对对对。”黄老头慢悠悠的站起身：“下次再来。” “老黄头你每回都这么说……” “谁怕你啊！” “呦，这你孙子啊，长得凭俊，跟大明星似的……” “小伙子有对象了吗，在哪工作啊，买房子了吗？” “我爹是徐建国。”徐知礼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们。 老头们面面相觑，一下竟想不起来二狗子未发迹前的大名：“谁啊？” “就是徐龙象。”徐知礼不得不再次补充道。 老头们不再说话。 黄老头掸掸破旧的袍子，已经拿着老烟枪背着手离开，腰杆佝偻的厉害。 徐知礼快走几步跟上。 梧桐镇镇子不大，一个壮小伙捧着饭碗从镇头走到镇尾，碗里的饭菜也就差不多见底了。 所以不消片刻，徐知礼就跟着黄老头到了他居住的房子。 一个离镇尾还要远几百米的小院子，靠着山脚。 平房两间，院子四周砌了土墙围了一圈，也就一米来高，站在土墙外面的人不用探头就能将院子里的一切收入眼中，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了。 进院子的一道木门更多意义想来就是起个装饰作用。 徐知礼看到木门两边因为风吹雨淋所以字迹稍显模糊的对联就是一愣，问道：“老头，这对联你竟然还挂着，不嫌碍眼啊？” 斯是陋室， 放你的屁。 这八个大字是徐知礼来这的最后一个暑假，他离开时留下的“墨宝”。 写的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黄老头进了院子坐在藤椅上，不紧不慢的点燃烟袋：“挺好的啊。” 徐知礼左右环顾，木人桩，青石锁，还有那口老井都在，问道：“香姐呢？” 黄老头冷笑一声：“呵，说是上山找小黄玩去了，其实还不是昨天听我说你要回来了，今一早就上山给你弄嚼头去了。” “啰，回来了。”黄老头用烟枪一指，徐知礼看去死，一道黑影从山上直奔向山脚，又跃过土墙飞进了院子里。 像狗更像狼的坐骑停在徐知礼的面前，张开大嘴作势欲吼，獠牙参差。 坐在背上的女人一巴掌抽在它的嘴上，滴着涎水的小黄委屈的呜咽一声，趴下不敢动弹。 黄老头咂咂嘴，看着一步未动的徐知礼，狠吸了一口子的土烟。 徐知礼惊喜道：“香香姐！咦，小黄你都长这么大了？” 被叫做香香姐的女人留着枯草似的一头头发，应该是被她扎成了一根辫子，原本是被根布头捆着的，不知道在山里被什么东西给抓断了披散开。 黄香香从小黄身上跳下来，看上去也就和徐知礼差不多大，咧嘴一笑，满口白森森的牙齿，跛着一只脚走上前，把肩头上挂着的猎物捧给徐知礼看。 野鸡，山跳子（就是野兔），还有一大包被巴蕉叶包着的菌子松茸。 徐知礼一怔，蹲下身望着看到他只顾着乐呵的香香姐连忙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前年追野猪，为了救这只畜生给撞的，你爹徐二狗给她送的医院，还算及时，只是瘸了条腿而已，命能救回来算不错了，”黄老头斜眼不屑道：“蠢娘们儿，怎么没把东边那头的熊瞎子打回来？” 徐知礼对老头怒目而视道：“什么叫而已？” 望向一个劲展示着收获给他看的香香姐。 徐知礼给她顺着头上那杂草似的头发，心疼道：“还疼吗？” 一句话还没说过的黄香香摇了摇头，歪着头想了想，对着趴在地上小黄叫道：“娘。” 然后转过头，冲着黄老头咧嘴一乐：“爹。” 徐知礼哭笑不得。 黄香香看他笑得开心，就笑得更开心了。 黄老头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对黄香香的言语置若罔闻，连一丝表情都欠奉，继续吞云吐雾道：“杀我八百自损一千六，我只能说傻娘们就是傻娘们，比镇子口那些下棋的老头还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