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眼之石

    我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偷窥。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女性的下流胚子，我喜欢的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去窥视他们的日常生活。

    这种情况最初大概源自我童年时期，每天晚上七点，趴在大门的猫眼上，观察那个疲惫归家的上班族男性。

    虽然我的父母常告诫我，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眼睛会瞎掉。

    但是儿时顽劣的我并没有在意这种吓唬人的话，反而愈发的沉迷其中。

    这种怪癖逐渐成型，我也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猫眼，变本加厉的使用各种手段去窥视邻居们的生活。

    在工作后，我特意租下了一个高层的公寓，每天晚上用望远镜观察对面的大楼。

    看着那些住户百态的日常，我会获得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就仿佛我是台下的观众，而他们，是舞台上为我表现的戏子。

    渐渐的，我也记住了这些住户们的习惯。

    二楼的事务所里那个阴沉的男人似乎经常外出，很少露面，最近有一个胖子会出现在他的事务所。

    五楼的独居男人每天晚上都会在阳台修剪自己种的绿植，最近还沉迷上了多rou，坐在那常常就是一整晚。

    六楼住着一对不怎么和睦的夫妻，时常看见他们吵架，男人经常跑到阳台上抽烟。

    八楼的老人养了一只鹦鹉，看着生活的十分自在，但是没有见过他的儿女来看望他。

    这一日，我又和往常一样，来到了窗台边，拿起望远镜窥视着那些人的生活。

    但是，一只黑色的眼睛占据了我的视野，把我吓了一跳。

    是一只奇怪的鹰，它就站在我的窗台外，口中叼着一颗眼球。

    我被它吓得惊叫出声，但是定睛一看，那只是一块造型酷似眼球的石头，我的失态被它看在眼里，这个古怪的鸟类从喉咙中发出了嗬嗬的嘲笑声。

    这畜生的行为激怒了我，用力拍打着窗户将它赶走，然后再度拿起望远镜，继续我独一无二的娱乐方式。

    反常的是，今晚这栋大楼超过半数的居民没有开灯，这与往日里灯火通明的景象截然相反。

    这也太奇怪了，不过我并未多想，只当是有某种集体活动，让他们都外出了。

    不过，第二天，熄灯的住户变多了，低层已经没有一丝灯光。

    第三天，楼内还亮着灯的住户所剩无几，那种奇怪的鹰在大楼的上空盘旋，发出让我心神不宁的难听叫声。

    这栋大楼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而那些老鹰不依不饶、反反复复地嘶鸣着，诡谲地模仿着将死之人微弱的呼吸。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望远镜，看向那些熄灯的楼层，趋势我这么做的并非那偷窥的怪癖，而是某种对危险与未知的猎奇心理。

    我先是看向了八楼的那户老人，他的鹦鹉并没有被带走，只是在数天无人照料与喂食后显得十分萎靡。

    六楼那对夫妻临走前没有关好门窗，家中的报纸都被吹到了阳台的地上。

    他们走的如此匆忙，是遭遇了什么突发状况吗？

    此时的我已经产生了一些模糊的不祥的预感，但是只是太过荒谬，被我压在了心底。

    五楼的那些绿植看上去倒是无碍，正当我感觉无趣，想要放下望远镜时，我瞥见了在那些树叶之间的一双眼睛。

    五楼的那个独居男人并没有出门，而且关了灯，静静的坐在绿植前看着我！

    难道是我的偷窥被发现了，他们在以这种形式吓唬我？

    不，这不可能，即便他们发现了我的癖好，也不会大费周章，用这么复杂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一通报警电话便可以让我乖乖认错。

    我大着胆子，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情况。

    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那双黑色的眸子是埋葬在地下许久的黑曜石所打造的墓xue，里面沉寂着死去的灵魂。

    即便透过望远镜，我也仿佛能闻到那种墓xue中阴冷腐朽的气息，顺着我的呼吸，慢慢的带走我的生命。

    这种联想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我连忙放下了望远镜，拉好了窗帘，逃避似的躲进了被窝。

    今晚，我脑海中那双眸子一直挥之不去，我又想起了那枚眼球一样的石头，就这样陷入了昏沉的噩梦。

    梦中，那种怪鸟衔走了被变成雕塑之人的双眼，带回了自己罪恶的黑暗巢xue。

    我跟随着它们行进的路径，进入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

    在洞窟里，我总是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所窥探，那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就连我的衣服都不能为我提供一丝一毫的遮蔽。

    我顺着那道目光。愤怒地拍打着周围的石壁，上面镶嵌着的一枚眼球状的石头滚落了下来，被我一脚踢开。

    只是在洞窟的尽头，有更多的让我难以忍受的目光在打量着我。

    就这样，我来到了那个眼球堆积成山，散发着野兽臭味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我更进一步的动作，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便突然转向，全都对准了我。

    它们死死地盯着我，就像具有戈尔贡的魔力一样，将我定在原地，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怪鸟，将它们滴着鲜血的喙伸向我的眼睛。

    我猛然惊醒，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梦中的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我现在都难以忘记那些眼球。

    此时天才蒙蒙亮，但是我已经睡意全无，一想到昨天那个男人的眼睛，我除了害怕之外，竟还有着一些愤怒。

    这种愤怒的缘由大概是我无法忍受，本是舞台上的角色，却反过来窥视我的生活。

    我拿出了望远镜，想再看看他的情况。

    果然，他还在看着我，躲在那些繁茂的植物之间，自认为万无一失的看着我。

    我气愤的拉好窗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身上黏腻的感觉让我更加不快，我走到了卫生间，洗了把脸，擦掉身上的汗水。

    而镜子中，那个男人就这样看着我，肆无忌惮的观察我的生活。

    即便我敲碎了镜子，他的目光依旧从每一块镜子的碎片中透出，打量着我。

    虽然现在已经快到了上班的时间，但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情，我早就记下了他家的位置，我要找他去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