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暑假到了可以彻夜长谈
放暑假当天，我们就以晚睡来庆祝这长达两个月的假期。 奖状被爷爷拿到楼上放好，作业连同成绩单一起和书包滚去沙发一角待着。 爸爸mama商量着让我们回到自己家里住一段时间，我们不肯，要住在爷爷奶奶家。 12点才上楼睡觉。 爷爷10点就睡了，会打呼噜。 奶奶也会打呼噜，陪我们坐在沙发上一直打瞌睡，惊醒了还问我们：“你们看了一夜电视？” 才没有通宵。 “还没到12点呢，明天都没到，哪里看了一夜电视？”我和meimei很在意这个说辞。 虽然现在已经11点55了。 “嗯。”奶奶应了声，劝我们早点睡，然后还是陪着我们，环着手臂，由于太困眼睛又闭上了，一下一下点着头。 真怕就这样磕到了地上。 “我们要睡了。” 奶奶一下子醒了，关掉电视电风扇，带我们上楼去睡觉。 寂静的房子里响起嘎吱作响的声音。 有些渗人。 meimei喜欢走中间，我在最后面走都要拉着meimei身后的衣服，生怕被落（la四声）下。 上了楼。 点亮了一个发出暖黄色光辉的灯泡，照出脚下走的这条狭窄过道。 爷爷的床就在过道旁，另一边堆着些箱子杂物，奶奶不让我们碰，脏。 这些是爷爷不愿丢掉的垃圾。 旧衣服，旧被子都在这里面，不能用了都发霉了还是要放在里面。 拐个弯是奶奶的床了。 蚊帐上还挂着两本旧黄历，都有残缺破页了，一直挂着，宜什么，忌什么。 有时候我和meimei也会拿下来看看，所以这东西就一直这么放着了。 奶奶给我们盖好了被子，熄灯，倒头就睡。 我和meimei还是睡不着，反正明天不用早起，就躺着开始聊天。 屋外，应该是繁星点点。 “终于放假了，可以玩了。” meimei躺在最里面，身上盖着薄被子，手都放在里面，腿露了一条在被子上面，拍打几下说，“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就和小棉袄一样，软软的，老文，你要不要摸。” 她把手里在摸的棉袄递了过来，都贴在我脸上了，是很舒服，但我还是拒绝了。 “不用。” 我有耳朵可以摸，耳垂还有耳朵外面那一圈都是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 没事做，我就喜欢摸着这样冰冰凉凉的耳朵，整个人都没有烦恼了。 我歪过头看着meimei。 她喜欢小棉袄。 很小的一件，小时候穿的，就连上小学都要带着一起去。 放在书包里，下课了就偷偷摸几下。 所以，meimei是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书包的，甚至有一度连我都不能碰，生怕我把她的小棉袄给碰坏了。 红色的小棉袄，颜色已经很深很旧很破了，还是不舍得丢掉，说什么都不听。 只要抢走，就哭。 而且是一直哭，怎么哄都没有用，哭累了休息一会，然后继续哭喊着我要小棉袄。 在学校里话比我还少的meimei，在这一点上绝不退让。 除非把小棉袄还回来。 她才会罢手。 但不松手，贴着棉袄放到脸颊边，歪着头是一脸爱惜的模样。 被抢走一次后更是形影不离。 爸爸mama觉得我和meimei关系好，就在棋牌室的过道里劝我：“文文，你去帮你meimei把小棉袄拿掉好不好？天热了，带在身边不热吗？” meimei偷听到了，在棋牌室门口抱着小棉袄大喊：“不热，小棉袄又软又舒服。” 爸爸mama只好改口说：“音音，那你把棉袄留在家里，别带去学校了，这么大人了，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我们不会再拿走去扔掉的。” “哼。”meimei直接走掉了。 “这孩子。”mama让爸爸去劝meimei，她留下劝我，让我去偷偷拿走meimei的东西，还说，我是jiejie，meimei不会怪我的。 我信了才叫有鬼。 “我不高兴。”我不会故意没事找事，拿走meimei的小棉袄一定会让meimei记恨很久。 这点，我比他们清楚多了。 有些东西，就是谁都不能碰的，包括父母，奶奶，还有我，这是一种信任，一旦碰了，就会荡然无存。 所以，已经碰过我小猪罐子的mama，我是不会去相信的。 “那你回去吧，我们自己想办法。”mama放我走了。 我逃也似的从棋牌室里出来。 爸爸刚好走出奶奶家，我停下观察着他，掏出香烟盒，拿了一支香烟衔在嘴里上下抖动，点了火开始吞云吐雾，时不时还伴有唉声叹气。 K.O.完败。 meimei站在家门口，手里不停摸着那条谁都拿不走的小棉袄，就像是安抚着受惊的孩子。 可又有谁，去安抚她呢？ 余怒未消的目光投了过来，是meimei在看着我，满脸戒备写满不信任。 那一刻，烈日酷暑，亦是如坠冰窖，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这个做jiejie的，还不如一条小棉袄？ 我不停拷问着自己，可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 爸爸看我傻愣着不动，吸了两口烟走过来，侧过头，拍了我两下肩膀，语气平缓，却是火上浇油：“等会看你的了。” 看我？ 看什么？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推给我，眼前不再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而是一个一家之主在落败后，头也不回地去了棋牌室，再看回meimei，她的恼怒之意更盛，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安慰一个这样正在生气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图慢慢接近。 meimei马上就往回跑了。 我追上两步，朝着狭小的走廊大声喊道：“我不碰你的小棉袄。” meimei不信，跑得更快：“那你离我远点。” 远点…… 离自己的亲meimei远点？ 我苦笑着注视着meimei离开的身影，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伤人的话不断回响在耳边。 我，居然被meimei讨厌了？ 没有办法去怪meimei，只能咬牙切齿地想着，都是怪爸爸mama。 是他们，让我和无话不说的meimei都生出了间隙，就是他们的错。 我站着满身怨气，就连摸耳朵也平复不了我的怒气。 力道又重了几分。 耳朵红了，开始发烫，就不再是冰冰凉凉的了。 我重重甩开手，不摸了。 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一天。 直到晚上睡觉。 我和meimei互相交流了爸爸mama说的那些话，meimei才肯相信我。 但还是不肯让我碰小棉袄。 不过现在，我觉得，比起meimei，我算幸运。 因为，我喜欢摸耳朵，耳朵就长在我身上，随时随地，想要摸的时候就可以摸。 “老文，你运气真好，耳朵长在身上，还有两只，想怎么摸都可以。”meimei摸着她的小棉袄惦记着我的耳朵。 我大方松开手，给她摸：“给你摸一只，很凉快。” 她碰了一下我的耳朵，捏了几下耳垂，笑着说：“真的很凉快，不过，我不会摸，还是摸我的小棉袄好了。” 我继续摸着耳朵，摸了一会就换一只摸，对于摸耳朵，我有我的技巧。 “明天吃点什么好呢？”我望着蚊帐，问出了每天都要和meimei讨论的话。 我们经常会就吃的展开一大堆废话，最终商量好吃什么，或是以不知道作为结局，因为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的。 “今天的肯德基真好吃。”meimei向往着说，“明天还想要吃，那个蛋挞没想到会这么好吃，就是贵了点，我看到有别的口味的，是黄桃蛋挞。” 黄桃我也喜欢吃，过年的时候有吃过那种黄桃罐头，一大罐大家一起分着吃。 水果，平常不会买来吃，很贵，所以，这也是我们营养不良的一个原因，不爱吃水果。 暑假到了，可以吃大西瓜，便宜，爷爷舍得花上那么几块钱来买西瓜。 和meimei一人一半，底下放个大碗，大西瓜还是会高出碗很多，但不会乱滚了，我们坐桌上各自捧着，先开始吃西瓜前的准备。 舀西瓜。 我们喜欢用铁勺子把西瓜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舀到小碗里。 先从那些没有西瓜籽的地方下手，带籽的西瓜块必须把籽一个不剩的挑出来。 装满一小碗，再盛上点西瓜汁，放在冰箱里冰一会。 最后。 拿出来，边看电视边享受。 剩下的西瓜，籽太多，不好挑，留给爷爷吃。 等爷爷吃完，整块西瓜都不见一点红色，皮薄的西瓜感觉拿勺子一戳就破。 吃完躺在搭好的木板床上休息，爷爷的肚皮圆滚滚的，拍着还有那种拍西瓜的声响。 听上去很清脆。 也很消暑。 “那我们下回就吃黄桃的。”我理会着meimei说的话，可我也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了。 “下回。”meimei停顿一下，道，“还想吃今天吃过的儿童套餐，它那个玩具隔一段时间就会变的，好想每一次都去吃。” “吃一次就一个，它那个玩具一出就出好几个，至少要吃好几次才能凑齐。”我一点也不抱凑齐的希望。 meimei附和道：“是啊，就算我们两个点不同的儿童套餐，拿到不同的儿童玩具，也不可能在一个月里去吃两三次，它那个玩具差不多都是一个月就换成新的。” 我突发奇想道：“会不会有哪里是可以买这些玩具的，肯德基全部出过的玩具，别人玩过的也行，能便宜点。” meimei嫌弃道：“那也不会便宜，还不如买儿童套餐，又有得吃东西，又能有新玩具。” 我觉得也是，平躺睡着：“其实这回我看中的是那个玩具，是几个里面最可爱的那个。” meimei来了精神：“我也是，可她不给我们。” 因为我们也没有去问，一是人多不好意思打扰服务员jiejie，二是，不好意思。 “下回，我们应该问问看，有没有我们想要的那个。”我提议道。 meimei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这件事推给我：“下回，你去问。” 我不想去，又推给meimei：“你去。” “不，你去。” “你去。” 我们吵了一会，奶奶翻了个身，吓得我们两个立马放低声音，继续小声吵着。 “你去，你是jiejie。” “你是meimei，你去。” “那我们猜拳。”meimei想了个好主意。 我同意了。 石头剪刀布。 meimei出了石头，我出了布，在房内，隐隐有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所以我还是能看到meimei紧握着的拳头。 我赢了。 “你去。”meimei耍赖道，“你都已经赢了，当然是你去，我都输了。” 唉。 我叹气，应下：“好吧，我去。”反正输赢都是我去，meimei总有那一套歪理。 输了已经让她很不开心了，所以为了公平，麻烦事该让赢的人去做，要是她赢了，那就是按游戏规定，愿赌服输。 又聊了一会有的没的，我们才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一些话睡着。 我去（语气词），我不去…… 话题回到最初，争执来争执去，我反悔着说过的话，不想去和外人多说一句话。 他们，永远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