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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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洛川走进人群,村民们纷纷为他让路,而站在空地中央的人——劳托镇长老雅克,回过头来看见了贴近的他。 不知道是不是顾洛川的错觉,雅克看到他的时候,好像有些许的紧张。 把吉罗德托付给艾维斯和贾艾斯,顾洛川站在队长身边,目光在费德里克和雅克之间游移。 “费德里克,作为村庄长老,我很抱歉让你们卷入了科林的畸变事件,这是我的失职。” 老雅克看似诚恳地在向佣兵们道歉,但是他丝毫没有提起补偿的意思,顶着费德里克熊一样的压迫力打着花腔。 顾洛川看向自己的队长,这次他不方便开口帮任何一边,一边是自己队伍的利益,一边是作为劳托镇一员的身份。 费德里克皱着眉头,双手环胸,厚实的板甲配上背后的大剑,不怒自威。 “我的好佣兵队长,你也知道我这一个长老职位是男爵大人随手定的,平时也只负责干一些协助领主大人管理村庄的事情,没办法代表村子说话啊。” 见着佣兵好像不愿就此罢了,雅克长老开始当众倒起苦水来。 在书面法规上,村庄长老由当地直属领主任免,需要“负责召集村民举行村中会议、宣传法令、日夜巡逻、看守囚犯、催收税金租金以及封建税” 虽然实际上村庄长老几乎一手包办了一个村庄的所有管理,但是确实如雅克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所说,他只是替领主代为管理,不能为佣兵队伍的贡献付出实际报酬。 不想去看雅克这个油滑的老头子,顾洛川干脆看向地上躺着的第三方,也就是没法说话来为自己争取身价的、可怜的科林。 恐怕科林生前也不会想到,他自己一个泥腿子,死后尸体还能被拿去换金子。 雅克长老之所以宁愿得罪非凡者佣兵也不愿意支付报酬,就是因为如果按悬赏的标准去付,村庄需要集资的钱数得一户农民不吃不喝辛辛苦苦劳动两年,也就是……一枚金龙。 这也是很多村庄不喜欢佣兵这个群体的原因之一,除非是被魔兽逼得迫不得已,他们只会自己组织拿着耙子草叉的农民去猎杀魔兽,也不愿意去佣兵协会挂个委托。 “行了,长老大人,看在不是我们主动接取悬赏,我们队伍又没有出现伤亡的份上,这次我只要一百银鱼,但是只要银鱼。” 费德里克显然不想跟老雅克多做纠缠,他作为老佣兵心里敞亮得很,深知就算把剑架在眼前这老头脖子上,这个老头子也不会答应掏出一枚金龙付账。 雅克刚想开口讨价还价,就看见费德里克凶狠的眼神注视着他,他只好讷讷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 如果不出意外能拿到钱的话,顾洛川和吉罗德会拿到大头,但是这种报酬想要到手还只有一个字:等。 村庄需要开会来确定集资,而领主大人显然不会帮忙,就算雅克告到男爵那里,也是佣兵队伍占着高地。 至于作为交易“物品”的科林尸体,还不能草草下葬,必须等待劳托镇的“执行者”回来。 期间还得放一袋钱币到尸体旁边,并且有非凡者留守,确保腐化力量不会扩散。 这也是避免畸变者太多而导致腐化力量持续高涨,最后引起“腐化”倒灌,把本来可以生存的土地污染成“洼地”。 人群聚集又复散,雅克长老驱散了看热闹的妇女群体和单身懒汉。 为了不影响日常生产,大概率这次村庄会议的时间会安排在傍晚,但是以村民的碎嘴,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劳托镇和下属的几个小村子。 顾洛川盯着科林因为畸变而扭曲的脸,前世从来没有见过尸体的他却毫无波澜,不像大多数人第一次见尸体都会忍不住干呕。 在面对怪物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战斗素质表示他已经是个勇敢的战士,而不是前世那个没有什么朋友的普通大学生。 或许我已经不再是我了……代替了罗亚掌管身体的顾洛川不知该作何感想。 视线从尸体上移开,他呆呆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酒馆门前代表营业的木牌子在风中摇晃,老旧的铁栓嘎吱作响。 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奇诡瑰怪,了解到非凡领域和神秘力量后,顾洛川沉默地承认他已经和前身融为一体,接受了新的生活和不确定的未来。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罗亚了,罗亚·夏佐。” …… 罗亚努力将思绪转回眼前的事务,以排解心里的愁绪。 “嘿,罗亚”费德里克看出了队友的失神,眼睛里带有属于前辈的担心。 队长显然是担心他被死诞者的力量污染了,“我没事,队长”罗亚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把科林的遗体收拾一下吧,这帮村民显然没那个心思给一个要了他们钱的死人办好遗容。” “好的,费德里克”罗亚一扯斗篷蹲在科林身边,而虎背熊腰的费德里克带着队友一起进酒馆帮忙清理战场了。 本来他们几个来酒馆的目的就是购置干粮和酒水,佣兵做任务常常没有干净的水可以随时饮用,因此和远洋航行的船只一样,习惯拿蒸馏酒来代替水资源。 罗亚到现在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第一个他亲手杀死的人形生物的外表。 拨开狂乱生长的黑紫色毛发,科林的五官已经模糊。 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漆黑深邃,除此之外脸上再找不到鼻子和嘴巴,只有青紫色的血管浮现在rou色的裸露皮肤上。 默默地为死不瞑目的科林合上了他那双骇人的双眼,“愿死亡给你带来平静,安息吧。” 罗亚念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再是前世耍酷的玩笑,而是诚心地祈祷,哪怕这个世界并没有能响应祈祷的神明。 就在这时,充满神圣意味的他,突然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连声音也没有了,耳边时刻撕拉的铁轴声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仿佛静音了,罗亚警觉地抬头,企图分辨发生了什么意外。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虚幻而细密的低语,时而尖锐,时而低沉,飘忽不定,疯癫而躁乱。
完全听不懂这呢喃声在念叨些什么,头疼欲裂的罗亚还是忍不住去倾听,去分辨,眼睛瞪大得充满了血丝。 罗亚只觉得好像要窒息了,思绪都染上了苍白的灰色,世界也在他的眼中褪色,脑袋像是无法处理色彩了一般,马上要爆开一样。 思维越来越迟钝,他感受到自己慢慢地在沉没,在灰色的深海中沦落,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只剩下灰色的领域。 胸前的木剑吊坠在震动,罗亚竭尽所有气力低头,动作缓慢而艰难。 在罗亚眼中,全世界唯有那个吊坠还保持着色彩,像是老旧黑白胶卷上的彩照。 剑形的木头还在不住地颤抖,逐渐撕裂着周边的灰色,带回来一点点额外的色彩,但是异常的阻涩,看上去无力挣脱灰色的覆盖。 绝望的罗亚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是在灰色的世界中,他的身体浮现出火焰的纹路,炽烈的火光燃烧着灰色的粘稠色彩。 下一刹那,燎原的黑色火焰从森林那边涌了过来,照亮了半边天穹,灼热的气息降临在劳托镇的土地上,与灰色的领域分庭抗礼。 仿佛察觉到抵触,灰色的世界弥漫起雾气,虚幻的没有颜色的河流在劳托镇里流淌,笔直的,没有尽头和源头。 火焰瞬间暗淡,逐渐被侵染上灰色,仿佛也在被同化而化作虚幻世界的一部分,罗亚身上的纹路也熄灭得只剩火星在阴燃。 此时,罗亚的身体缓慢地变得透明,连带着劳托镇也在变得透明,密密麻麻的花纹浮现在玻璃似的天地之间,独立于灰色世界存在。 虚幻领域里的雾气在加速流动,像是被狂风席卷,活跃起来的灰色让世界越来越粘稠,褪色的轮廓在试图覆盖透明的天地。 模糊的、无数透明的河流交汇在一起的、不够真实的天空笼罩了一切,灰色世界好像陷入了某种奇特的状态,循环往复地褪色着世界,又瞬间回返了色彩。 劳托镇的所有都在透明中逐渐浮现,在里面,村民正常地耕地、喂养鸡鸭、捣洗衣物……虚幻的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世界的变化。 灰色慢慢远去,光芒层层叠叠,像是一个个图层在渲染出曾经的世界样貌。 罗亚跌倒在科林的尸体面前,双手撑着泥水样的地面,狼狈不堪地喘气。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天,两度让人接近发疯的经历,罗亚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 他曾经听说过洛老的经典:“人类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现在,他明白了什么是来源于未知的恐惧。 无法遏制的,他渴望接触神秘,拥有神秘,破除未知并且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有马上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土里,就此自暴自弃,逃避现实的念头。 冬日阳光渐升,照在罗亚因为恐惧而雪白的脸上。 他凝视着太阳,从未觉得眼睛的疼痛如此让人感到真实,觉得自己身在人世,正坐在坚实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