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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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陆安疑惑的问。 “嗯。可以去试试……”老人喃喃道。 阿衍对提到的传言并没有感兴趣。他打量四周问道:“您是自己住吗?” 院子很小,三间正房,一间东屋做了厨房。墙是用泥土里和了草杆砌的最普通的农家泥墙。院子不高,木门很旧。正房的廊前放着一个大木桶在接房顶流下来的雨水,水流撞得桶壁哗哗响。院子地势东高西低,院里因为雨下太大存着的水顺着墙根的一处排水沟往外流。三人在廊下煮着姜汤烤着火,大狗歪着脑袋看着院子吐舌头,木柴烧的噼噼啪啪声和水开的咕嘟声混在一起,雨水弥漫着土腥气和裹着木头香的热姜味对撞,潮气在火的温度里被烤干,只剩下妥妥帖帖的慰藉。 突然“砰”的一声,有受潮的木柴炸了个小火花,惊得老人收回了思绪。 “我打完仗回来后成了亲,有个儿子。”老人缓缓的说。 “前几年征兵,我那儿子也去了。” “当年我去打仗,爹娘等到了我活着回来。” “我媳妇命苦,没等着儿子。前年一场病去了。” “剩下我一把老骨头。不知等不等得到我儿回来。” 看着老人的皱纹,陆安心里泛上不忍。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在打仗全拼人力的古代,能活下来多少兵真的不可知。 老人缓了缓神:“还没说呢,我姓周。我们村叫土楼村,往南没多远就是铜城。” “周爷爷,您一定能等到伯伯回来的。”陆安说。“我姓陆,叫陆安,这是小衍,我弟弟。” 阿衍听着陆安的介绍,只是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反驳。 老人回厨房拿了把青菜,洗干净了放在一边。又拿了一个大碗放入面粉加水慢慢调成面糊。用筷子沿着碗沿拨进煮沸的水里。 这是简单版的面鱼儿,或者就叫它面疙瘩汤。 “这里啊,本来是一个大财主的庄子,财主在旁边盖了个土楼,偶尔来监监工。慢慢的提起这里就说土楼那儿,后来就叫习惯了。再后来财主家败了,田被卖给不同的人,这边习惯倒是没改,叫着叫着,就成土楼村了。”老人一边说一边用长木勺在汤里搅着。 看着面疙瘩熟的差不多了,老人又把青菜放入汤锅里,盖好盖子闷一会。出锅前打了一个鸡蛋进去,趁着热气搅开。 香喷喷的鸡蛋疙瘩汤就好了。 陆安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 老人把汤盛出,说:“盐你们自己加。我口重,吃东西放的多。” 陆安把头埋在碗的热气里。 白面和鸡蛋对于普通农家来说,是非常好的食物了。平时吃饭时杂面里掺了白面的都算家底厚。大多数人家都是是纯杂粮,更贫穷的甚至要掺糠。而鸡蛋,是要攒着换钱的。 穿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陆安在自己家里,就没吃过纯白面的主食。 异世界里,陌生人的善意让陆安几乎要落泪。 一定是热气给熏的,陆安想。 吃饱喝足等雨停。 “周爷爷,您之前说传闻,是什么?镇上的周家为什么会帮我们?”坐在小板凳上的陆安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哦,这也只是听说。镇子上周家的少奶奶是从南边嫁过来的,听说成亲的时候陪嫁的一坛子好酒不知怎么馊了。有人说是得罪了路上客栈的老板捣的鬼,娘家人去客栈理论,问道哪里得罪了新娘子,又被堵得说不出话。两家都是好面子的人,这事也就被压下来了,不让说。”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村东边的老大家的小舅子的儿子的结拜兄弟媳妇在周家摆宴时去当过帮工,还得了赏。” 好家伙,这关系可真的远,好事不出门,糗事千里。 陆安能想象能安全回到家时向爹娘转达时的状况,“我逃跑时路上遇到的一个爷爷的同村家的老大的小舅子的儿子的兄弟媳妇的前东家”…… 忒绕口…… “那他们时候就没再对付客栈的人?”阿衍突然说道。 “这就不知道了。就算是对付,也得是暗着来。”老人回答。“周家少爷在沿湖城的衙门里当差,他家要是愿意管,那就太好了。” “那雨停了我们怎么去?”阿衍又问。 “孩子想的真周到。”老人慈爱的看着看着阿衍。“泥地又下过雨,车是不能走。咱就从小路直接走过去。听说周家的少爷喜欢作诗啥的,好去镇子上的茶楼喝茶看荷花。那个茶楼就是周家的,后边还有一个荷花塘。” “周爷爷,这又是老大家的小舅子的儿子的结拜兄弟媳妇说的?”陆安笑嘻嘻的问。 “那可不是,这是村北边的老王他孙媳妇的娘家嫂嫂的侄儿说的,他在茶馆当伙计。”老人也笑了起来,并不介意陆安重复的恶趣味。 “读书人不是喜欢什么荷塘雨声吗?说不定咱们一去就遇见了。” “那茶馆的伙计有没有说过周家人怎么样啊?” “就听说周少爷人挺和气。周家老太爷是个好人。他家的生意名声还挺好,再多就不知道了。但咱总得去试试不是?”老人慢悠悠的喝着汤。 已经是第三碗了,胃口那么好,老人家身体肯定不错,陆安想。 然而并没有多顺利。 出了村子,沿小路拐过一个弯后,陆安看到了村边池塘边大石头上坐着的一个人。 腰上挂着烟袋,咳嗽,站起来后是个瘸子。拎着一把斧头。 是客栈里的掌柜。 他怎么在这里? 陆安和阿衍对视一下,伸手摸向后腰。那里别着半边剪子和一把短刀。 那掌柜往前走了走,打量了三个人一圈,“死瘸子,这没你事,滚。” “你不也是个死瘸子。丧良心!”老人骂道。 听起来掌柜的出现仿佛和老人无关,但是陆安并不敢放松心神。如果是故意这么说得呢? 正在思考对策时,那掌柜突然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老人,伸手朝陆安抓去。 老人被推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看到陆安被掌柜提溜起来,使劲的想爬起来够他的腿。 阿衍则在这个间隙扑了过来,拔出短刀就往掌柜腿上扎。 掌柜吃痛,朝着阿衍猛踢了一脚。阿衍短胖的身子飞出去落在老人身上,两个人撞了个稀碎。 陆安在半空中踢着腿,终于把后腰的短刀拔了出来,攥着就朝前方捅了过去,正中掌柜的腹腔。 那掌柜挨了两刀,痛地发了狂。把陆安往地上一摔,挥起了斧头。 陆安被拍在地上痛的昏头转向,余光看见那斧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接着腰上剧痛传来,整个人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陆安并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多久。 醒来时就看见阿衍在抱着自己哭,而老人坐在旁边的泥地上愣着出神。 后腰的剧痛让人迅速清醒。 原来是一直别着的那半边剪刀挡住斧子,替自己挨下了这致命一击。 “咱们快走。”老人缓过神来。 “记住,等会见了人,实话实说。就直接说他想拿斧头劈你,你扎了他一下,别的都别说,记住没!”老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拽着两个孩子继续往镇上走。 “不知道说什么就哭,本来就是可怜见得,直接就哭!” “怎么了,那人呢?”陆安迷茫的问阿衍。 阿衍没出声,朝旁边的池塘悄悄指了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什么也看不出来。 哦,原来掌柜喂鱼去了。陆安松了一口气。 老人还在不停的念叨:“就直接哭!这么小的孩子,遭这样的罪,要不是有那半拉剪子,人都两半了……” “不用怕……” “那是好人家……去试试……” 念叨了一路,在荷塘茶楼后的荷花塘不远处被几个仆妇拦下了。 一个仆妇笑着:“大爷,这荷塘可是咱们周家的私产,没人时您来玩来摘花怎么都行,今儿我们家主子来呢,要不您带着孩子隔天再来玩?”说话客客气气的,也没有大户人家盛气凌人的感觉。 老人定定神,吐了口气问:“是周少爷在这吗?” 仆妇笑答到:“不是,我们爷今儿当差呢。” 阿衍突然大声说道:“爷爷,那悦来客栈的人干的坏事怎么办?周少爷不在,还有谁能帮我们?客栈那个伙计是个大坏蛋!” 陆安知道阿衍突然大声的原因,她看着凉亭,担心里面的人会嫌他们冒犯连累到周爷爷。 凉亭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会,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慢慢悠悠的说:“让他们过来。” 一个娇俏的侍女过来领着他们走到亭子边,在石阶上停住了。 老人顺势便要行礼跪拜,被另一侍女给拦住了,“我们少奶奶最是仁善,老人家你不是我们周家的下人,用不着行礼的。” 陆安也就顺势站着,古代的大户人家她第一次见,不知道什么规矩,怕瞎瞧给得罪人了惹了祸。低眉顺眼的站在边上听侍女讲话,就看见亭子中间坐着的人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裳,像风中微摆的荷叶。 周少奶奶确实和气,笑着说:“看着您腿脚不方便,坐下歇歇。月影,给老人家倒杯茶。” 老人推让了几番,最终还是坐下了,在石凳上坐了半边,却没真的去喝茶。 陆安和阿衍老老实实跟在一边,扮做紧张的样子来回绞着手指。 “方才听到你们讲,要找我夫君?” 周家少奶奶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讲。 “嗯。远近都听说周少爷仁善端方,思来想去,实在没办法了,才斗胆想来求求少爷的。”老人斟酌着说。 “方才听这小儿讲悦来客栈,又是怎么一回事?”周少奶奶轻轻的放下茶杯。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少奶奶的声音平静又温柔,陆安却觉得听出了金石碰撞之声。 “少奶奶愿意听听,真是感激不尽。”老人松了一口气。“是这么个事,这两孩子,并不是我的孙儿,是昨天半夜逃到我家的。” “逃到你家?”周家少奶奶的声音里多了兴趣,还有几分发现猎物的敏锐。
陆安知道,他们找对人了。 各自把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样隐去了杀人和唐衣燃那一段。只说李南风在逃跑时和自己走散了。至于唐衣燃,陆安直觉她已经跑的无影无踪,提起她是在给双方增加难度。 老人还专门拿出来那被劈的不成样子的半拉剪刀,拽着两个小孩在周少奶奶面前转了一圈。现在两个人,腰疼腿疼的直不起身,头脸上又有这几天弄出来伤,身上滚着的泥巴混着血,怎么看怎么可怜。 周少奶奶看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吩咐侍女拿点心给他们吃,说道:“真是可怜的人,这么小就要受这么些苦。” 又说道:“你们先跟我回府里住着,这种事情,谁能忍心不帮,真是可怜的孩子。老伯,您也跟着过去住两天,总得等这事了结了您才能放心不是。那掌柜的事,你莫害怕,他过来劈两个孩子,你护着那是人之常情!他掉水里那是活该!” 老人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周少奶奶,犹犹豫豫的说:“我家里还养着狗。大黄别饿着才好……” 周少奶奶闻声轻轻笑了一下,随着她的轻笑,整个凉亭的气氛仿佛活过来一般,站着的侍女脸色活泛起来。 “这好办,我差个人送您回去安排好家里再过来。这狗呀,通人性,可得好好待着。有些东西,他都不如咱家里养的狗,是吧?”周少奶奶抬手招了外面站着的一个仆妇吩咐好,又转头看着两个孩子说:“你们莫怕,先跟我在府里住着,周爷爷安排好就来,很快的。” 老人摸摸阿衍的脑袋说:“去吧,周家是良善人家,我给大黄留了吃的就来。” 老人的儿子上了战场生死不知,妻子也已亡故,陆安明白大黄对老人的分量。 “我们会听话的。”陆安说。 周少奶奶做事很快。马上就吩咐了侍女收拾东西回府。 陆安牵着阿衍走在后面,听到周少奶奶吩咐月影说:“拿着少爷的帖子去铜城衙门,少爷多年的好友在衙门,把这小姑娘说的事给原封不动的讲一遍,问问他想怎么管。” 月影有些迟疑道:“要不要等少爷回来?” 陆安跟在后面看不见周少奶奶的眼风,但她感觉到月影瞬间脸白了三分,地下头说:“是。” 周少奶奶手轻轻抚上小腹,笑吟吟道:“端文那里,今儿晚上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陆安并没再注意这等眉眼官司,大户人家里关系错综复杂,人人都有难走的路。 看着周少奶奶青色的裙脚随着走动在风里晃晃悠悠的粘上一片草叶,陆安想起在马车里躺着死去的小女孩。 愿她安息。 半下午的时候铜城里就来人了。 陆安被带进议事厅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在周少奶奶的示意下陆安向这个人复述了一遍上午讲过的话。 “正清,这事你说怎么办,端文今天晚上才能到家,我怕耽搁了那些天杀的就跑了,你可要抓紧,这些孩子真真是可怜。还有个尸骨未寒的小姑娘……”周少奶奶边说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你可能保证所说句句为真?”坐在上首的赵正清沉声问道。 “我能!”陆安毫不犹豫的说。怕这个男人不把小孩子的话当真,又补充道:“若是悦来客栈的人没参与这些事我天打五雷轰!” 虽然陆安自己不相信誓言这个东西,但是古人信啊,更何况陆安讲的确实是真话。客栈里的人都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赵正清匆匆把陆安所讲的内容都写下来,又让陆安核对补充了几个细节。 沉下脸对周少奶奶行了个礼说:“本该去拜见伯父,但兹事体大,万望恕罪。我马上回衙门上报,端文到了后还请马上让他去找我。”又看看陆安和阿衍,一个是瘦小矮兔子,一个虽胖了些,却眼神呆滞,可见受惊不清。 想了想衙门的境况,又道:“这两个孩子还请在府里好好照顾,事情未定,带去衙门怕是不好。还望各位守口如瓶。”说完便急急的往外走。 周少奶奶站起来送人出去,到议事厅门口,赵正清又重复了一遍:“此事没表面那么简单,先守口如瓶,护好孩子和那个老人,等一等我的消息。”说完深深看了周少奶奶一眼,匆匆消失在庭院里。 周少奶奶倚着门框,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雨刚过,新阳正好,没谁在意落了一院子的红花。 “雪泥,今儿知道这两个孩子的人都安排好,谁都不许往外说一个字。送老爷子的人也去催催快些回来。” “悦来客栈,呵。”周少奶奶明明还是温柔平静的声音,陆安却生生听出了金戈铁马的意味。 “月影带孩子去休息,可怜见的,要照顾好了。” 陆安和阿衍跟着月影往外走,走到院中时一阵风起,陆安回过头看到周少奶奶伸手折下了一支花。 树叶上的水滴随着震动簌簌的往下落,像是又下了一场雨。 其实已经是秋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