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起始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倘若艾瑞丝.克拉克所言为真，她的真实位格理应与圣者无异。

    然而从相识以后的表现看，艾瑞丝.克拉克并没有显出太多的特殊之处，至少没有像圣者转世洛特斯诺那样，晋升宛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特别是在开启特殊废墟世界的考验之前，只能算是个普通范畴的天才。

    而想到特殊废墟世界的考验，林克心中又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这个考验，到底是哪位存在设下的。

    是艾瑞丝.克拉克口中的“我”，那位能够横跨诸多宇宙时间长河源头，回到巫师文明宇宙的艾瑞丝？

    还是巫师世界意志与仙神文明天道碰撞之下耦合而成的规则？

    这个问题注定无法想通，也不适合再问艾瑞丝。

    林克选择将它与其它未解决或新生的疑问一道藏在心里。

    聊完正事，林克没有立即告辞离开，而是陪着艾瑞丝.克拉克，将一杯黑糖鹿丸牛乳奶茶喝完。

    正所谓看破不说破。

    有些事情说破了，说开了，并不一定会带来正面影响。

    经过今天这么一次坦诚如实的交流，林克与艾瑞丝.克拉克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发生改变。

    目前来看，不太可能恶化太多、太快。

    但是终归无法像以前那般亲密而又有底线般的边界。

    所以，以后再想坐到一块儿，悠闲品尝奶茶，怕是没有多少可能了。

    放下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林克告辞一声，起身离开。

    看着林克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地离去的背影，艾瑞丝轻轻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两个空杯，默然无语。

    片刻后，一个与艾瑞丝容貌一致、气质一致、气息一致，只是穿着打扮有所不同的光影幻象出现在林克先前坐过的椅子上。

    叮！叮！

    光影幻象本是虚妄，手指弹在玻璃杯上，却发出了实质性的清脆声响。

    艾瑞丝闻声抬头，蹙眉冷哼：“你出来做什么？”

    “你？”

    光影幻象捂嘴轻笑，“原来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我就是伱，你就是我啊。”

    说着，光影幻象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莞尔笑道：“也是，你费了那么多功夫，斩掉了梦里孕育出来的艾瑞丝，斩掉了可怜的御兽巫师艾瑞丝.梅西亚，斩掉了那么多个分裂出来的错乱人格，怎么会愿意承认我的存在呢？”

    “你想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艾瑞丝仿佛没有听到光影幻象的话，只是冷冷问道。

    “我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什么。而且，就算我想，你就会允许我去说、去做吗？”

    光影幻象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先前抬起捂嘴的右手放下，两手摊开，状似无奈说道，“身体是你的，意志是你的，识海是你的，本命世界也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能做什么呢？”

    艾瑞丝眉头又蹙紧了一些，语气愈发不耐烦：“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拌嘴，十秒钟之内，你再不说，我就斩你一次。”

    “哎呀！人家好怕怕哦……”

    光影幻象矫揉造作地嗲了一声，却也马上从心，捂着胸口，做委屈状，怯怯说道，“人家只是想尝一尝黑糖鹿丸牛乳奶茶的滋味嘛。你知道的，人家生在巫师世界的时候，饮食可差了。倒霉催地去了其他宇宙成为‘异客’，又一心想着回归，没有留心过什么美食与享受，真的很想尝一尝，让你一直惦记的黑糖鹿丸牛乳奶茶呢。”

    这番作态，茶里茶气，比黑糖鹿丸牛乳奶茶腻味多了。

    偏偏光影幻象又顶着一张与艾瑞丝.克拉克一般无二的脸。

    让艾瑞丝.克拉克看了，彻底忍受不住。

    心念一动，在特殊废墟世界的九道考验中练就出来的“斩我”之术丝滑用出。

    光影幻象发出“啊”的一声惨叫，泪目涟涟，无比委屈，无比幽怨地盯着艾瑞丝.克拉克，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嗫喏，最后吐气如丝，怨怼出声：“你……你……你好……你好狠……你好狠的心！”

    艾瑞丝.克拉克看了，直想再补上一刀。

    然而“斩我”之术是先伤己再伤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不能多用。

    光影幻象这个时候蹦出来，想尽办法恶心艾瑞丝.克拉克，就是在用激将法，激怒艾瑞丝.克拉克，让她多用“斩我”之术。

    次数多了，艾瑞丝.克拉克的“真我”便会因为累次受创，而失去对光影幻象的压制能力。

    如此，光影幻象才能撬开一条缝隙，从重重压制与封印中逃脱。

    深吸一口气，艾瑞丝.克拉克克制住了心里的冲动。

    这让光影幻象很是不爽，然后带着不爽“死去”。

    盯着又空下来，却被污染了的椅子与玻璃杯看了一眼，艾瑞丝起身来到窗边，眺望林克驾驶的交通载具。

    不到几秒钟时间，全速行驶的交通载具从艾瑞丝的视野里消失。

    “唉！”

    长长叹息一声，艾瑞丝.克拉克心念一动，关上窗帘。

    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退进阴影之中。

    林克驾驶的交通载具这时也进入了一片阴影。

    片刻后，交通载具上升高度，进入打开接驳舱舱门的星空飞舟。

    已经设定好目的地坐标的星空飞舟立即朝着巫师大陆中土至高议会驶去。

    这次回到巫师文明的事，已经全部做完。

    尽管还有一些疑问没搞清楚，却也足够轻装上阵了。

    林克将正式踏上直面自己“既定的命运”的路。

    星空飞舟在巫师世界内部航行，当然不可能像在太空中航行那样自由，得按照至高议会划定出的航线，避开诸多巫师势力设定的禁飞区。

    因而速度提升不起来，花了好一阵时间，方才抵达中土。

    在指定的空港港口停泊好，迎着前来接待的至高议会巫师诧异的目光，林克伸手一招，将星空飞舟缩小，摄入手中。

    倒不是至高议会巫师见识短浅，不知道巫师文明早就盛行的器具微型化能力。

    而是这艘星空飞舟太过庞大，想要实现微型化，所付出的成本可能比一支七级大贤者级军团星际舰队所有战舰的造价还高。

    工作于这个空港港口的至高议会巫师收到的资料，显示眼前的科林.德兰歌巫师只是一名五级贤者！

    怎样的五级贤者才能如此壕无人性呢？

    不是有一个好父亲，就是有一个好祖父，或者一个好家族。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位科林.德兰歌巫师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在至高议会任职，说出去好听体面，可现实里到底有多卑微只有自己知道。

    这名至高议会港口巫师心中想法不断，面上堆起笑容，热情迎了上去。

    林克看出了一些东西，瞥了眼躺在右手掌心上，还没收进专用容纳包的星空飞舟，明白了一切。

    想起自己的新人设，林克的姿态极为高冷，淡漠说道：“不用侍候了，退下吧。”

    撂下这句话，林克不理会脸色瞬间垮掉，很是难看的港口巫师，径直离开。

    港口巫师半转身，盯着林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感慨：“不愧是高门大家族的巫师啊，气质就是不一样。”

    耳尖的林克很是清晰地听见了这声感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什么时候，至高议会的风气变成这样子了？

    巫师推崇强权，更追求自由。

    倘若像港口巫师这样屈从于强权，遗忘对自由的追求的巫师多了，巫师文明还能再回巅峰吗？

    别说重回巅峰了，怕是会直接山体滑坡，垮掉哦。

    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林克只是一个小小的五级贤者，既没有正式建立隶属于自己的巫师势力，也没有在至高议会任个一官半职，还轮不上他来cao这个心。

    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用梅迪奇贤者提供的假身份，悄悄回到仙神文明。

    这个假身份能够避开仙神文明的视线，当然最好。

    就算不能，还是会被天庭或天师府发现，那也无所谓。

    本身就是一石二鸟之计，面对不同的情况也有不同的后续计划。

    离开空港，林克直接来到使用两方宇宙通道的申请点。

    根据合作协议，梅迪奇六级贤者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林克到申请点以后，受到了贵宾中贵宾的待遇，一切从简从快。

    不到十分钟，林克就拿到了使用通道的准许证。

    而且顺位极其靠前。

    这一幕让那些脱离所在巫师势力，想要单独在平行宇宙闯出一番名堂的巫师们嫉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只不过愤怒的种子早就埋下了。

    很多巫师无法理解，明明出自高门大家族，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低下头来，和他们这些底层巫师抢夺资源呢？

    走你们高门大家族的渠道不行吗？

    感受着身后的诸多复杂视线，林克心中也翻腾个不休。

    其实，对于诺斯特洛达姆圣者寂灭前的那个预言，林克一直有些不解的地方。

    对于巫师文明至高议会尽全力开拓平行宇宙的决策，林克同样心存疑惑。

    所谓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可以理解成打开通向平行宇宙的通道所带来的长远影响。

    也可以理解成已是死敌的巫师文明与诸神文明分出一个胜负，或者再次两败俱伤，同时衰落。

    然而，不知有意无意，绝大部分巫师都随着至高议会的意志，相信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就是开拓平行宇宙能让巫师文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积蓄起足以一举击溃诸神文明的强大力量。

    可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开拓平行宇宙的同时，巫师文明还要承受明显发现不对劲的诸神文明更为疯狂的攻击。

    事实是，开拓平行宇宙意味着巫师文明要和仙神文明博弈，要和妖魔文明拼杀。

    多线作战，可是兵家大忌啊。

    现在，至高议会又在各方各面挑破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问题。

    那就是阶层固化，或者说阶层固化趋势。

    至高议会这是要搞什么？

    五位圣者当地怎么想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让林克的内心变得杂乱起来。

    林克不得不祭出“慧剑”，斩断这些杂思，不去考虑不该自己考虑的事情。

    专注于自己，专注于家庭，专注于伙伴，专注于格兰德贤者军团与“干啥都自由”。

    不多时，就在林克整理好内心思绪之后不久，轮到林克使用两方宇宙通道，前往仙神文明了。

    经过长时间不间断的拓展与建设，两方宇宙之间的通道已经建好了不下于二十条。

    通道与通道之间，规格不同，容纳上限不同，速率不同，耗时不通。

    供个人与小型团体使用的通道共有六条。

    林克作为特权人士，使用的当然是六条通道当中，规格最高、容纳上限最高、速率最快、耗时最短的那条。

    从获得准许证，到进入通道，不到十分钟。

    从进入通道，到抵达仙神文明宇宙，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实则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里的时间按照巫师文明的时间流速计时。

    梅迪奇六级贤者领着他的五名组员，等在通道另一端，迎接林克。

    就像林克用了假身份，也做了伪装一样，梅迪奇六级贤者与他的五名组员同样做了伪装。

    “好久不见，格兰德巫师。”

    梅迪奇六级贤者远远伸出右手，热情欢迎林克。

    “好久不见。”

    林克与梅迪奇六级贤者浅浅握了一下手，然后予以纠正，“请叫我德兰歌巫师，谢谢。”

    “哈哈……”

    梅迪奇六级贤者朗声一笑，改口说道，“你看我这记性，确实得喊德兰歌巫师。”

    话音落下，一名组员，也是四级贤者级别的巫师上前提醒：“梅迪奇巫师，德兰歌巫师，我们得走了。那边已经准备好，就等我们过去。”

    “那我们过去？”

    梅迪奇贤者闻言，看向林克，征询意见。

    “嗯。”

    林克点头同意。

    一行七人当即离开两方宇宙通道口，向组员口中的“那边”行去。

    整个过程尽可能避开一切视线。

    悄悄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