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隋晶鑫不晓得是哪位故人说的，但真的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自从和郑翰有了大课堂的约定，她心里装上了一个倒计时的钟表。隋晶鑫开始装点自己的一言一行，哪怕是出门打个开水，她都要在出发前在宿舍的穿衣镜前反复检视自己的全方位形象。根据磁场法则，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总会以一定的方式不断靠近，整个校园就这么大，食堂，开水房，运动场这些范围更是遇到的几率极高。隋晶鑫每到一个地方，都不自觉地左右张望几下，那个郑翰，那个住进自己心里的男生，如影随形，让她充满了未知，却很欣喜。 如期而至的大课堂这天又是满满当当，隋晶鑫不敢真的迟到，她只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掐算着时间，径直朝教室后面走去，郑翰坐在跟上次相仿的位置上等她，连同着他旁边的几个男生都一起笑盈盈的。 隋晶鑫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坐定了，偷偷审视自己的衣着，白底蓝紫条纹的无袖上衣和阔腿裤，虽然素净，却特别显的整个人洁净发光，简简单单的马尾垂在颈后，耳边的几缕碎发飘着，看起来十分雅致。 郑翰向讲台张望了一下，看老师还没到，快速地说：“我得去趟厕所，水喝多了！” 隋晶鑫捂着嘴笑着让开位置让郑翰出去，他直挺的背影敏捷地绕开走廊的障碍物一路飞奔而去，隋晶鑫觉得他好像自己还在上高中的表弟，大步流星的奔跑姿势，浑身都是青春活力。 邻座的男生也同时目送郑翰远去，突然歪过脑袋望向隋晶鑫，这男生长着尖尖的脑袋，一对眼睛眯成了线，鼻翼宽的都占到了颧骨，讪讪的说：“那什么，你俩可真行，昨晚刚煲了仨小时电话，今天又要一起上课，你们宿舍还有单身美女嘛？介绍一个给我呀？！” 隋晶鑫看着他八字的眉毛都快掉了，不忍直视，只把脸偏了，淡淡地说，“没有呢！”心里却琢磨着仨小时的电话粥是什么情况。 八字眉不甘心，把上身再次探了探，继续说道，“骗人的吧！你不要看我这个人长得丑，我温柔啊！相当温柔！”他那西北口音的酱油味普通话着实逗笑了隋晶鑫，她用手背盖着嘴，肩膀抽动着，吃吃的笑着。 说话间，郑翰回来了，一望便知室友在隋晶鑫面前耍了宝，也跟着乐起来。他大方的介绍：“这是我室友乔康迅，这是会计系的隋晶鑫。” 八字眉听了似乎有点懵，他拉扯着郑翰的衣袖，小声问他：“你不是说不是咱们学校的嘛？” 郑翰似乎无声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八字眉顿时安静了，不安的抓抓尖尖的脑袋。 虽然他们的动静音量极小，隋晶鑫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对于一个关切度极高的事情，女生的听力水平可以媲美间谍。她在只言片语里推测，那个八字眉提及的煲电话粥的人和不是本校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一定是个女生。 隋晶鑫想到这里，心里堵了起来，气愤和焦虑的情绪在体内酝酿着，这课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了，几次脑子里幻想着自己会起身快步走出教室，不管不顾的，但是感受到周围的沉闷安静，再看一眼讲台上威严老教授的扫射目光，她只能是一动不动的，气鼓鼓的。 郑翰似乎看出了端倪，他几次欲言又止，隋晶鑫笔直的坐着，脖子和侧脸都倔强的避开他的目光。他在本子上写下几行字，小心翼翼地推到隋晶鑫的面前，上面写着： 我室友弄错了，昨天晚上跟我通电话的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挺久没联系了。他还以为是你。” 隋晶鑫看了，紧绷的状态稍稍松懈了一点，她觉得这个解释合理，然后转念一想，自己这又是生什么闲气呢？人家即便有女朋友都是合情合理的，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她和郑翰不过是遇到了三次，他也没有表明这些是约会，更没有开口表白，所以自己根本没有生气吃醋的资格。像郑翰这样的男生，是很容易被女生惦记的，上了大学，恋爱自由，那些惦记转化成行动，勇敢追求，有什么错呢？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牌女友，也只是约着一起上课而已，有什么理由在这里疑神疑鬼的。 那么可是，如若不是有好感，何必这样约了又约呢。每次见面，郑翰对她的态度，绝对不是普通朋友的交往，他看她的眼神，跟她说过的话，每一幕都是爱情的征兆，这又如何解释呢？ 也许他就是这样多情的人吧，自己不是他第一个约会的人，也不是唯一一个，只是他众多陪伴的最新的一个。而已！ 隋晶鑫的内心活动波澜壮阔，随着眉毛拧了又舒开，然后又拧上。这让一旁郑翰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课堂时间缓缓流逝，他的桃花眼变成了痴呆模式，定定的看着前方讲台，手扶在下巴上，像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那个同学！后面灰色短袖的那个！” 突然间，讲台上花白头发老教授手指着郑翰方向，大家左右定位，才发现叫的是郑翰，正在发呆的他被这么一点名，晃过神来，但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你来说说，这个模型的误差！”教授在讲台上问道。 郑翰一脸懵懂，他翕动着嘴唇，嗯啊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有意义的字。 教授注视着他突然笑了，“唉？我说，你没好好听讲，你盯着我干什么？好在我不是女的，不然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满堂人哄然大笑。 郑翰身旁的八字眉起哄说：“教授！他高度近视，所以才死盯黑板，估计都看不清您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 大家又是一阵爆裂一般的哄笑，连隋晶鑫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郑翰见隋晶鑫笑了，人也松懈下来，咧着白牙傻呵呵的也笑。于是在一片欢乐声中，下课铃响，同学们四下奔散。 郑翰见隋晶鑫脸色豁朗，积极主动提议：“晚饭你去哪里吃？一起吧？” 郑翰的热情又一次击退了隋晶鑫的理性，纵使心有千千结，这一句温柔问候直击她那脆弱的灵魂。她刚才在课堂上那番缜密分析以及痛苦结论，瞬间纷飞散尽，嘴里只是轻轻的答：“好啊。” 被表白是每一个女生最心醉神迷的时刻，特别是被郑翰这样一个好看的男生表白，简直就是人生翻开了华美篇章，驾上了五色云朵。隋晶鑫遇到这样的表白，就在这天晚饭后。 因为第一次和同龄男生这样亲近的一起吃饭，隋晶鑫努力最大化的做出淑女的姿态，吃的也极少，像小鸟一样，啄了两口停下了。 郑翰倒是放的开，一碗面被他吃的惊天动地的，面条被整拢地挑起，呼噜噜几声就像被吸尘器一样统统收掉。隋晶鑫喜欢这样的吃相，她觉得这样自然大方有男子气概。事实上是，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若同样的动作换一个人，还不一定心里怎么想去。 郑翰见她吃的少，也不干预，只说道：“不合胃口啊？等下路过别的店，你看想吃什么，咱们再买。”说完低头继续暴风吸入他的面条。 这样家常随和的话，隋晶鑫听了心里特别温暖，这样不费力气的呵护对于她来说，已是巨大的幸福，她腼腆的笑着，甜蜜完全冲淡了饥饿。 在深州大学和隔壁的林业大学之间，有一片美轮美奂的桃花塬，土壤的优渥以及林大学生的专业照顾，使得这片桃花林地是一个既舒适又诗意的去处。微风穿过，枝叶摇摆，树下的土地松软绵密，像很有质感的地毯，走在上面，整个人都像在舞蹈，心情也随着摇曳。久而久之，这里成为了很多年轻情侣的幽会佳地，隐秘有情调的桃花塬终究成了学生们感情告白的指定地点。 吃过饭的隋晶鑫觉察出郑翰带着自己是朝桃花塬走去，心里就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他们终于在一棵长相委婉的树前站定，俩人同时向其他方向茫然的望着，似乎有很多话，却挤压在胸腔里，捂着不出声。 郑翰略低着头，乌黑直挺的头发对着隋晶鑫，发蜡的气味隐隐的散着，他扣弄着双手，似乎在筹备一个饱含深情的演讲，所以好好的在酝酿着情绪。隋晶鑫并不催促，她只沉静地望向斜上方的树枝，心脏一直悬在半空，等待着一个时刻的到来。 郑翰终于开口了：“那个，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隋晶鑫面对这样朴实的开场白，觉得和郑翰阳光通达的性格有点不匹配，但是她还是笑着回答：“很好啊！” 郑翰预料到她也是这样的答复，继续搓吧着手指问道：“那你觉得我适合做男朋友吗？” 隋晶鑫：“我觉得啊，挺适合的啊，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郑翰：“我是问你呢，你觉得如果你自己找男友，我这样的合适吗？” 郑翰猛的抬起了头，一双桃花眼在这个时刻特别认真了起来，亮亮地看着隋晶鑫。 隋晶鑫：“哈！我觉得，你适合做很多人的男朋友啊，你性格那么好！” 她在有意指向在大课堂上听到的关于另一个女生，郑翰嘴里的那个很久没见的女同学。 郑翰脸色难堪了一瞬，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片叶子，攥着叶柄在手里转动着，说道：“是的，中学我是有个女朋友，但是后来异地，联系很少了，跟我现在的生活关联不大。我一直想跟你解释清楚的。可是，咱们见面的次数有限，我每次见你，都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所以，这事总也没机会去讲。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在大课堂跟你坐在邻桌的那天，就很想要你的联系方式的，但是你走的太匆忙了。其实我也跟你们会计系的同学打听过的，但他们一直跟我开玩笑，我也不好问太多，那会儿我也不确定你是否有男友，特别怕冒失了，反正那段时间弄丢了你，挺失落的，在校园里一直留意看能不能再遇到，你看，有志者事竟成是不是？”说完，郑翰咧开大白牙，傻笑着挠挠后脑勺。 听到这里，隋晶鑫的脸开始变的粉红，她幻想过自己被表白的时刻，想象的画面总是碎片的，不聚焦的，模糊的，眼前的郑翰，把每个字都说的那么的清晰，逻辑分明，爱意附着在每一个尾音，每一个停顿里，像强有力的音符撞击着隋晶鑫的胸腔，让她激动万分，但她依然把控着自己的回应节奏。 “为什么呢？为什么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郑翰：“因为，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喜欢你！” 直截了当的回答，让隋晶鑫觉得脸颊烫烫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夕阳最后挣扎的余热不偏不倚地罩在自己的脸上。她绯红着脸说道：“这是今天你把我约到这里的原因吗？” 郑翰：“嗯，是的，我想问问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说完，郑翰的目光落在隋晶鑫的眼睛上，不再闪躲，期待的瞳仁里，有点点星光闪烁着。 这下轮到隋晶鑫垂下了头，也在搓弄手指，她没有直接答出声音，只把头点着，轻轻地扣着下巴，这样默许的姿态温柔羞涩且可爱，与树，与傍晚的霞交辉在一起，美的不可方物。 郑翰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和兴奋，他笑的五官都撑开了，直接拉起隋晶鑫的双手直视着她，引得隋晶鑫也慢慢抬起头来回望，俩人目光交叠的瞬间，暖风甘霖，花瓣纷飞，树与树之间的光线都跟着起了暖暖的雾色， 隋晶鑫这样近的面对一个自己心仪的告白者，细细看他的眉，他的脸，似近又远，似清晰又模糊，似熟悉又陌生。她不知道这段感情，会经历怎样的春花秋月，海枯石烂。她只知道，在这样一个桃花为天地的世界，被眼前这个自己也中意的男生牵着双手，四目相望，爱上彼此，是极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