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支持者
布达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夏日的凉爽之风吹来,河边的小树也跟着翩翩起舞。她张开嘴唇,想要接受轻柔的拥抱,但她更想念男孩双臂的怀抱。尽管他们上次在嘴里还带着苦涩时分开,但第二天当她想起她的情人时,那种折磨的感觉总是萦绕在她的心头,啃噬着她的灵魂。最后她决定再次游过河去,即使是死,她也至少要拥抱她心爱的人最后一次。 但就在她准备脱下轻薄斗篷时,一个戴兜帽的陌生人走到了她的身边。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并在艾格尼丝尖叫之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害怕,”陌生人低声说,“我不会伤害你。” “你是谁?”待他把手拿开后,艾格尼丝惊愕地问道。 “一个你可以信任的朋友。”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今晚你不能游到岛上,安塔尔在一周前被抓了,他们知道你们在幽会,正等着你来这里自投罗网。” 艾格尼丝的血液变得冰凉,他们一直都很小心,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细的考虑和设计,安塔尔是怎么会被发现的? “被抓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仍然不敢相信眼前陌生男人的话,“你在说什么?” “如果他们抓到你,也就找到了证据,那时候你们两个人都难逃一死。”戴着兜帽的陌生人继续平静地说道,“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个不幸的男孩着想,现在就悄悄回家,然后在这段时间都不要靠近岸边。” “一段时间又是多久?”艾格尼丝浑身颤抖地问,“我又怎么能知道他是否没事?” “为他祈祷吧,除了这個你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到他。” -— 安塔尔在回荡着回声的走廊上听着房间外发生的一切,这七天来,除了在晚上仰望星空,这是他唯一的消遣,他被关在这个小洞里,什么也干不了。 他们每天给他一个干面包和一些脏水,还有一个供他使用的小木便桶,他现在又脏又臭又饿,他试图通过倾听、祈祷和望着窗外发呆来忘记这一切。 他清楚地听到佐特蒙的人向他的上级汇报,他们在昨晚搜遍了整个岛屿,但没有发现任何人。然后便是佐特蒙愤怒匆忙的脚步快速朝他接近,背誓骑士打开门冲了进来,一把将站着的安塔尔推按在了墙上。 “她在哪里?”他激动到把口水都溅在了男孩的脸上,“回答我,伱这个小混蛋!” 安塔尔冲着满脸通红的佐特蒙咧嘴一笑,即便被掐得眼泪都挤了出来,他也一定要嘲弄眼前的男人。 “你…在找谁呢…你这个白痴?”他把话从嘴里挤出来,佐特蒙听言变得更加恼火,他抓住安塔尔的后颈把他扔到草袋上。 “你我没完,小子,我会让你死的。” “他们也会杀了你,你很快就会下地狱的,上帝在看着你,我亲爱的主子。” “回答我!”佐特蒙近乎咆哮地喊道,“告诉我她在哪!” “我跟你说了,我只是溜出去散步的。”安塔尔忿忿不平地撒谎道,“我在这些墙壁之下感到窒息,我的朋友要么死了,要么离开了。” “然后你想在漫长的夜间散步中找到上帝,”佐特蒙接话道,男孩已经把这个故事重复了百遍,“可它恰好却在每个星期的同一时间。” “如果你是一个好基督徒,”安塔尔回答,“你便会知道祈祷总是在同一时间。” 佐特蒙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两人都很清楚,安塔尔在过去的七天里能一直被关在这里是因为佐特蒙承诺了在他们下次的幽会时抓住那个与他私通的魅惑女巫,有了这个作为证据,他一定会受到骑士团的严惩。 但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支持佐特蒙自信的保证,他现在正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安塔尔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艾格尼丝没有在老地方等他,但这救了他一命,至少让审判延缓了一星期。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安塔尔从草袋上站起来,“你希望我立刻受到惩罚,是吗?但现在你将在审判中证明自己的指控是正确的,但你没有证据,这会让你很难办……而且不要忘了,现在轮到我发言了,我将在所有人的面前揭露你的罪恶生活。” 佐特蒙的脸由红转紫,甚至血都开始褪色,安塔尔瞪着他的血红双眼,内心却在颤抖,他把面前的骑士彻底惹毛了,就算他下一刻拔出匕首攻击自己也不奇怪。 佐特蒙从头到脚都在微颤,他转过身关上了门,消失在了走廊里。男孩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他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愤怒,他们以前都憎恨着对方,但这是第一次安塔尔在心中确信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如果他不杀了佐特蒙,他就会杀了自己。 -— 半夜时安塔尔的房间门再次被打开,他不再感到惊讶,他们每天都会打开很多次门,而且总是在不同的时间,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审问,想要以此来折磨他,让他崩溃,所以就算是再晚他也不感到奇怪了。 但这一次来者没有开始审讯,也不是佐特蒙回来把他掐死,安塔尔看清了他的熟悉面孔,是一位年轻的仆人乌布尔。 “你想要什么?”安塔尔疲惫地问道,“我是臭到了他们都不愿亲自来了,派你帮他们干活吗?” “我是来……让你重新看起来像个人的,”仆人闻到扑面而来的气味后皱起眉头,“我不得不等到大家都睡了才过来,不过你若想洗漱的话,现在就跟我来吧。” 安塔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状态、气味和瘙痒,他还以为这种情况会永远保持下去,或者至少持续很长时间。
“一定是上帝派你来的,我的朋友。”饿得头晕眼花的安塔尔站了起来,跟着乌布尔来到走廊,后者为他准备好了洗澡用的木桶,还为他带来了精心叠好了的干净衣服,他终于可以把身上的破布脱下扔进火堆里了。 安塔尔先是把脸埋进桶中大口喝了一口水,然后在里面彻底地洗了个干净。把黏在皮肤上的臭味摆脱掉并不容易,他用力地抓着身上的每个部位,把头上又痒又油的肿块扣掉,让头发重新有了呼吸的空间。 他对自己脏衣服的想法没错,仆人确实把它们都烧掉了,他把带着清新香气的干净衣服递给安塔尔,男孩也不再沉默,开口提问。 “你为什么给我准备这些?” “明早的祈祷时结束后,你需要前往骑士大厅。”仆人乌布尔解释道。 “大厅?所以他们要公开审问我了?” “你将会和佐特蒙对峙,他们会决定你们之中哪个人才是正确的。” “是时候了。”安塔尔自言自语道,他知道自己的话相比于一个正式受爵的骑士来说可能不值一提,对此他不抱任何幻想,但这次审判至少会让这种可怜的夹缝状态结束。 “等等,我的先生。”乌布尔叫住了转身向房间走去的男孩,安塔尔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他停下扬起眉毛盯着仆人。 “先生?”他问道。 “你不是一个人,”仆人眼睛闪烁着,“我们中有些人非常清楚你是个什么样人……以及佐特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你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虽然我们不敢发声……但还是为你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说着,乌布尔递给他一块麻布手帕,安塔尔打开了它,里面的东西让他心中一暖。 “一些奶酪、rou和水果。”乌布尔说,“虽然不多,我知道,但希望能够让你重新拥有去斗争的力气。” “谢谢你,”男孩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的背后也有人支持着他,“但你指的‘我们’是谁?” “仆人和侍从,先生。我们听说过你,你是威廉·巴托的儿子,你懂阿拉伯战马的语言,你骑着黑色的君王之马,在你来到这个修道院之前你杀了十个敌人。” 安塔尔没有听明白这个热情的年轻人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但他那双闪烁着敬佩之光的眼眸让自己充满了新的力量和希望。 “我们已经说好了,”乌布尔有些激动地说,“虽然我们的话语没有什么重量,但如果你的惩罚过于严重,我们会为你辩护求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塔尔皱起眉头。 仆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想要判死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