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撒拉森剑
1307年夏 布达,匈牙利 卡莫霍夫宫 — 医者不能看到安塔尔的伤口,拉斯洛勉强笨拙地将匕首刺穿的地方缝了起来。当他完成后,安塔尔还要他发誓,绝不会把这一切告诉任何人。 “说得像我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侍从摇头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拉斯洛,”安塔尔对他厉声说,“发誓!” “我发誓。”他点点头,但一点也不喜欢。 百合花骑士一言不发,披上了象征纯洁的白色披风,正要离开,他的侍从在他的身后轻声说道。“你又和她在一起了,对吧?”他阴沉地问道。 “别管我。” “但我在意!”拉斯洛提高声音,并拦住了骑士,“到现在我都忍了,安塔尔,你干的蠢事我都忍了!” “你忍了,是吗?”骑士深呼一口气,咆哮道,他的眼睛因失眠而充满血丝。“好吧,那就继续忍着吧,因为你是我的侍从,不是我的主人!”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了?”拉斯洛一把抓住了安塔尔的衣服,“我是你的朋友,一直都是!但你又忘记了!你总是自以为是,这就是你的问题!” 拉斯洛的话中意思并没有传达到安塔尔的耳朵里。他太累了,太生气了,也太害怕自己行为的后果了,他不想和任何人争论。他抓住侍从的手腕,把他朋友的手从他身上扯下来。 “给我让开!”他用目光探了过去,“岛上发生的事与你无关!” “啊,原来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拉斯洛冲着他的脸喊道,“我是个无名小卒,但如果伱受伤了,我会给你涂药膏,把你被扎破的伤口缝起来!我只是你当屁放的侍从,只有当其他人都离开了或死了的时候,你才觉得我是好的!” 安塔尔一拳打在了侍从的脸上,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结束争论。拉斯洛此时才真正被激怒了,他低下头,抓住骑士的腰,安塔尔一边锤着他的背,一边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地倒在地上。拉斯洛想坐在他的胸口上打他耳光,但骑士很快就意识到了他的意图,毕竟前一天晚上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攻击了佐特蒙,所以他及时地滚到了一边。 他连忙起身,用靴子底踢向一旁正想要站起来的侍从,将其踢倒在床沿上。然后他让拉斯洛站起来,只是紧握着拳头看着对方。 他们怒目而视,颤抖着凝视着对方许久。最后,拉斯洛匆忙地解开了他的武器腰带,上面挂着他从安塔尔那里收到的撒拉森剑,并愤怒把他仍在地上,让骑士的心沉了下去。 “即使你把我拖到地上,把我暴打一顿,我也不会后悔我现在告诉你的话,”拉斯洛低声吼道,“你给我听好了!” “什么?”安塔尔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把你的礼物塞进你的屁眼里吧,你这蠢货!” 拉斯洛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拉开门,冲出走廊,消失在安塔尔的视线中。 — 直到深夜,他们两人才平静下来。骑士发现他肿着脸的侍从正在皇家马厩里照顾马儿,给它们喂食饮水,然后把它们全部清洗梳理干净。马儿们安抚了他,它们一向如此,拉斯洛在马群中的感觉仍然和他童年时一样自在。 当安塔尔进入马厩时,侍从注意到了他,但没有和他说话。他们两都不知道该对对方说什么,骑士清了清嗓子,向他的朋友伸出了那把撒拉森剑。 “与其把它插在我的屁眼里,它在你的剑鞘里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安塔尔愧疚地说道。 “你这个白痴。”拉斯洛摇头道,但接受了安塔尔的道歉,他接过剑,放回了腰带鞘中,转身回到他正在照顾的马儿身边。 “昨天晚上,”安塔尔咬唇轻声说道,“我杀了一个人。” “你已经杀了上百个人了,”侍从的眼睛闪着光看着他,“这次能有什么不同吗?” 骑士犹豫了一会,但不想对拉斯洛隐瞒任何细节,他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他的朋友全部真相。 “我徒手杀了他,”安塔尔承认道,“我们打了很长时间,我赤身裸体,手无寸铁,他用匕首刺伤了我,但没有致命。我追了他很久,到了河边,我终于抓住了他,我朝他的头扔了一块石头,他就倒地不起了,然后……”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他不敢直视他的朋友,眼睛紧紧盯着地面。拉斯洛停下了清洗马匹的工作,转过身,双臂交叉在胸前等待着。 “然后呢?”拉斯洛问。 “然后……我跪在他的胸前,用……另一块石头砸他的头,”安塔尔结结巴巴地说,好像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把他砸烂了……彻彻底底……就像……就像一个鸡蛋……”
“我的上帝啊!”拉斯洛抓住了他的双肩。“那之后你做了什么?你把他的尸体埋在哪里了?” “我没有埋他,我用石头塞满了他的衣服,然后把他拖进了多瑙河。” “看着我,安塔尔!”拉斯洛摇了摇他,“那人是谁?” “一個……一个圣殿骑士……” “谁?” “佐特蒙。”安塔尔简短地回答。 “佐特蒙?佐特蒙什么?” “四年前本该已被威廉杀死的佐特蒙,那个我们认为已经死了的人,我必须结束我未完成的事情。” “有人知道这事吗?” “除了艾格尼丝,没有其他人知道。”安塔尔说,“佐特蒙晚上在岛上发现了我们,当他试图逃跑时,我们注意到了他,我……我没得选。” 安塔尔随后将修道院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侍从。他讲述了那个背誓骑士的可怕故事,以及安布罗修斯修道院长如何对他隐瞒了那个老家伙的真实身份。他还讲了佐特蒙是怎么诅咒他和萨雷彻的,拉斯洛听完了全部的故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 “毫无疑问,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一个来自地狱的恶棍。”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面向刚才中断照顾的母马,继续为它刷毛。 “就这吗?”安塔尔楞了一下,问道。“这就是你的意见吗?” “我的意见是,你把他的脑袋砸烂是对的,”拉斯洛说,“他是恶魔的朋友,他诅咒了你,他自己也说了,他得到了恶魔的帮助。他死有余辜,但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修道院长了,这样你的手上就不会沾血了,我相信他一定会被烧死在火刑柱上……” 安塔尔盯着他的朋友,仿佛他是活过来的巴力西卜。他说不出一句话,拉斯洛的话让他大吃一惊。最可怕的是,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希望在告诉了他的朋友所有真相后,能有更多的同情和关心。 当拉斯洛开始在母马旁边愉快地吹着口哨时,安塔尔觉得最好还是尽快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