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人情
查理·罗贝尔坐在卡莫霍夫宫的古老谒见厅里,摸着他的鼻梁。他的骑士,弗兰克之子托马斯·塞姆塞和威廉·巴托之子安塔尔站在他的身后,埃斯泰尔戈姆的大主教托马斯坐在他的右边。红衣主教根蒂尔不在布达,玛丽王后也没有参加她丈夫裁决国事。 “还有很多吗?”国王叹了口气问道。“我饿了……” “只有阿巴家了,之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唉。”查理摇了摇头,他已经受够了一整天的讨论,只想着即将到来的盛宴。 他不想面对阿巴家,因为他知道他很难像对待其他贵族那样对待他们。他欠老阿玛德一个特别的人情,多亏了他,自己能够在王位争夺期间住在那座安全的石头城堡里,而不必像乞丐那样从一个修道院跑到另一个修道院。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阿巴家肯定会阻碍他为王国设想的改革。他梦寐以求统一的匈牙利王国将由一个中央政权管理,行省领主制度将没有立足之地,这只会导致混乱、贫穷、战争和分崩离析。查理知道,寡头们要么向新的制度俯首称臣,并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要么就承担不服从的后果,这一刻很快就会到来。 这一切都将适用于阿巴家族,就像适用于任何其他贵族一样,这就是为什么这位年轻的国王很难直视阿玛德·阿巴眼睛的原因,他没有办法给老领主特殊的照顾。 “让他们进来!”查理向卫兵们挥手,王座厅厚重的大门也随之被打开。 阿巴家的人,穿着他们的盛装,以不负他们声望的隆重仪式感走进大厅,俨然得像是一个王朝的代表。他们在离王座不远的地方停下,前面的仆人大声说道:“来自匈牙利的古老血统,阿巴家族的帕拉丁阿玛德和他的儿子亚诺什、尼古拉斯和大卫!” 仆人向查理低头鞠躬,退到其他随行人员中间,然后查理最重要的追随者和支持者之一的老领主终于走上前来。 “感谢您接见我们,陛下,”阿玛德·阿巴带着他的儿子们鞠躬道,“也请允许我感谢您为您的客人们举办的比武大会!这真的……很精彩。” “阿巴大人,”查理举起右手说,“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是個孩子。我知道你和你的儿子们赶了很久的路,你自己这一天下来肯定和我一样疲惫。我敢打赌,”他友好地笑了笑,“你一定会享受接下来满是美酒佳肴的烤rou盛宴,所以,请让我们免去礼节,谈点正事。你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阿玛德·阿巴礼貌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的儿子们,然后清了清嗓子。 “尊贵的查理王陛下,”他说,“在我的家中招待您,让我倍感荣幸,我希望您还满意在根茨的那些年。” “我很满意,我的大人。”国王点头道。 “当大多数贵族站在捷克人一边的时候,”阿玛德继续说道,“我一直坚定地支持着您。” “我记得很清楚,阿玛德大人。”查理说,“正如我当时所说的那样,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忠诚。” “所以现在,我对陛下有一个请求。”见国王没有回应后,阿玛德继续说道:“我请求陛下将科希策赐予他最忠实的老支持者—-阿巴家族。” 帕拉丁阿玛德并不指望立刻得到答复,他已经为长时间的讨价还价做好了准备,他将说服国王,如果将此城授予阿巴家,王室将得到什么样的好处。一场在科希策举行的盛大仪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国王和阿巴家的人坐在一起,将这一刻载入史册。 但国王根本没有犹豫,立即做出了回应。 “我不能把科希策给你,帕拉丁,”他冷冷地宣布,“如果你要别的地方,我会很乐意答应你。” 阿玛德·阿巴脸上的表情变化可以被写成一首诗。“我这么多年的忠诚一文不值吗,陛下?”他责备地问道。 “当然不,阿玛德。你的忠诚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也许您不记得了,陛下,”贵族的手紧握成拳,“六年前,当科希策的人举起捷克人的旗帜反抗安茹家,并围攻根茨的城堡时,阿巴家站在您的身边。我的人为您流过血,从未有过怨言。我们为了捍卫您的名誉处死了那些撒克逊人,直到今天都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告诉我,我有抱怨过吗?我十年的忠诚难道只有这么点价值吗?” 就连托马斯大主教都忍受不了老领主的无礼,他从宝座上站起来,用戴着天鹅绒手套的食指指着阿玛德·阿巴。 “你怎么敢这样和你的国王说话?”大主教愤怒地质问道,“伱竟敢质疑陛下的威严?” “没关系,大主教阁下,”查理说,“帕拉丁阿玛德很清楚,如果说话的人不是他,而是换做其他贵族,我会把他们的舌头扯下来,然后钉在木桩上,让所有人都看见。但阿玛德大人是我们的老朋友……” 托马斯大主教又坐了下来,阿玛德·阿巴的四肢慢慢开始愤怒地颤抖。领主的儿子们本很乐意为他说话,但他们知道,这只会让他们的父亲蒙羞,让他们处于更糟糕的境地。 “我不认为我们会走到这一步,”老人夸张地说,“但现在我不得不问陛下,你想要多少钱?” “你说什么,阿玛德大人?”查理从王座上前倾,好像听不清老领主在说什么一样。 “我想问,我需要给您多少金子,陛下才会把科希策交给阿巴家!”阿玛德提高了他的声音,“陛下,您知道的,我不会让您在这场交易中吃亏。” 查理开始失去耐心,“正如我已经说过的,我不能把科希策给你。”他重复道,语气变得更加强硬。
“为什么不能?” 国王可以详细说明理由,因为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科希策的经济价值。它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它的发展度在整个王国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它强大的手工业和商会阶层不能落入一个领主之手。 几个世纪以来,科希策还是通往波兰的必经之路,其重要作用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这条路被阿玛德·阿巴,或是任何其他省主控制,寡头们就可以随意收税,这对外交没有任何好处。查理本可以把这些全部列举出来,但他觉得眼前的老领主自己也心知肚明。 “你应该明白,这座城市太强大了,不能是一个省主能够控制的。”他最后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帕拉丁伸手拿起了他的剑,但没有拔出来。 “我警告你,阿玛德,你在和你的国王说话!”查理怒喝一声,声音如雷霆般在谒见厅内回荡。“不要在我的面前拔剑,不然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后悔!” “我是来求一个人情的,”老贵族红着脸冷哼一声,“可我都得到的都是威胁!” “这个人情太大了,”国王说,“你要求的太多了,帕拉丁。” “那就这样吧,”阿玛德摇头说道,“我今天将两手空空地归去,不比来时更富足。但从现在起,我会知道谁是我的朋友,谁不是。我会知道谁不在乎我的忠诚,谁不再值得我的支持!” 老领主转身带着一众随从往外走去,一时之间,查理被激怒了,如果不是他的理智约束他,他就会拔出剑冲向阿玛德,把他们全部当场砍死。但他只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在那人身后咆哮。 “阿玛德!” 领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站在王座前的年轻国王,他正伸着右手,伸出他的百合花印戒,想要一个示忠的吻。 “现在还不算太晚,”查理警告道,“现在你还可以收回刚才的话。” “这个人情太大了。”阿玛德·阿巴说,然后和他的儿子们离开了谒见厅。 “这该死的混蛋,”国王重重地坐回王座上,咬牙切齿。“蠢老头,你会后悔的……” “陛下,您要我们带着部队去追上他们吗?”托马斯·塞姆塞在他背后问道,“只要您一句话,等您和您的客人坐下来享受宴会时,他们的尸体将成堆地躺在路边……” “没有必要,”国王回头看了看他,眼下的黑印又重了几分,“别担心,托马斯!总有一天,这些混蛋会跪下来向我求饶的。”然后,仿佛是要永远忘记刚刚的争吵,他强作欢颜地喊道:“但不是今天!今晚我们大吃大喝,一口也不留给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