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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短暂的春天

    1322年春

    斯克拉丁,克罗地亚

    时间流逝,穆垃登·苏比斯对神秘的拉斯洛越来越信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从这个来到克罗地亚的男人身上得到什么,但他肯定被拉斯洛的某些特质所吸引了。

    起初,在他们的第一次谈话之前,总督只是把他当做是一个富人。

    他不希望也不允许各种权贵人物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进出出他的地盘,或者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在他的城市里谋取钱财,毕竟在斯克拉丁什么样的交易都能达成。

    但是当他发现拉斯洛的真实身份时,他暗自感叹,原来这个人跟他一样,都鄙视查理·安茹。

    他曾是国王的手下,他的宫廷骑士,后来他成了国王的眼中钉,被迫作为罪犯逃离王宫。

    当然,穆垃登·苏比斯怎么可能知道拉斯洛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他哪里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靠近过王宫了,只是过着一个悲惨落魄日子的无名小卒,沉湎在自己的醉酒呕吐物中,在整日醉醺醺的状态之下,还在蒂米什瓦拉的一个贫民街区犯下了杀人罪?

    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穆垃登可能就不会向他伸出援手。

    但总督认为拉斯洛是某种叛逆的英雄,而拉斯洛扮演的这个自信坦荡的角色起了作用,让穆垃登开始打心底赏识并怜惜他。

    克罗地亚总督很快就把拉斯洛当做了自己信任的手下,因为他相信,这个勇敢的家伙敢于说出他自己的想法并付诸行动。

    对查理的厌恶就像一条无形的链子一样把他们绑在一起,因此他们经常在一起,无话不谈,拉斯洛几乎成了他的顾问。

    一开始拉斯洛不得不像其他总督的手下一样上街巡逻,他必须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细小事情,以防有人酝酿阴谋对付他的主人,他仁慈的好父亲穆垃登。

    他也不得不在迪米特里和安德尔的陪同下收集税收和各种债务,有时如果有人反抗或不按时付款,他还需要打几巴掌,或者几拳。

    做这项工作的人永远不会挨饿,也永远不会缺少任何东西,因为除了债务之外,穆垃登的手下还会从这些人那里拿走其他东西。

    如果一个人做食品生意,那么除了钱以外,每个人都有东西吃。如果一个人是铁匠,那么他们可以拿走更好的马具、小刀、马铁蹄和几袋铁钉。

    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知道界限,他们不能人任何人那里拿走太多,但他们可以在不打破斯克拉丁经济平衡的情况下大肆获取利益。

    “这是为了每个人的利益。”穆垃登曾这么解释道。

    不过拉斯洛并不需要长期将这些知识付诸实践,因为自从他宣誓效忠于总督并成为他的知己和顾问后,他就没有在斯克拉丁的街道上花太多时间。

    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豪华的城市宫殿里度过的,有时也下榻于坐落在山丘上的石头城堡里。

    拉斯洛注意到,总督不仅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夏日酷热而缩进了冰冷的城堡石墙里,他的多疑性格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每当穆垃登·苏比斯有了不好的预感,或是收到了不利的消息时,他就会立即逃进他戒备森严的城堡里。

    而拉斯洛越是了解他,就越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城市的恶棍首领,而不是什么有身份和胆识的总督。

    “你还记得吗,”有一天穆垃登对他的新知己问,“当时若望教皇敦促基督徒祈祷查理能尽快有一个男性继承人?”

    “当然。”尽管他对这个消息一无所知,拉斯洛还是点了点头。当时他正努力地熬过冬天,不被追兵抓住,以谋杀罪被绞死。

    “好吧,我告诉你,”总督凑近他,高兴地低声说道,“我当时并没有真正祈祷,只是假装自己在祈祷!”

    秃头的总督大笑了起来,仿佛讲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拉斯洛想和他一起笑,但很快总督的五官就变得严肃起来,并阴沉地咕哝着,补充道:“我才不会祈祷安茹的猪圈里生出新的小猪来!”

    这个温暖而芬芳的春天是拉斯洛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之一,他在海边奇迹般地获得新生,成了克罗地亚总督的亲信。他几乎不用干什么活,只需要陪伴总督即可。

    他卖掉了他的小屋子,因为穆垃登在斯克拉丁的宫殿里给了他一间宽敞的卧室,并且可以把马也放在总督的马厩里。

    他让当地的工匠为自己做了一个金属带的新箱子,放着穆垃登给他的薪水,藏在还没能打开的旧箱子旁边。

    与此同时,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跟随着美丽的索菲亚沿着街道回到她家。

    有时他在市场的某个地方等她,有时是在教堂前,虽然他怀疑她早就注意到了他,但他还是不敢和她说话。

    有一次,索菲亚亲切而温暖地冲他笑了,那一个微笑让拉斯洛头晕眼花,不得不撑住墙壁,以免倒在街道上。

    他每晚都会蹲下身子数着钱币,幻想着自己向索菲亚求婚的画面,那时候他一定会让女孩的父母激动得泪流满面。

    然后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在城堡里,总督不停地拧着他的手,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警惕地回头看,怀疑自己的手下和仆从不忠。

    他表现得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彻底疯了一样,他在腰间系了一把长刃匕首,让他的部下全天巡逻,准备战斗,比以前武装得更彻底。

    他在城市宫殿和山上城堡里的卫兵数量翻倍,还要求拉斯洛做好战斗准备。

    所以拉斯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第一次挂起了他的撒拉森剑,那是安塔尔·巴托送给他的礼物。此外,他还被迫重新拾起了他早已生锈的箭术。

    穆垃登要求他的仆人品尝每一份菜,每一杯酒,在确认没毒之前,他不会吃喝任何东西。

    有一天,穆垃登把拉斯洛叫到一旁,来到这座冰冷石头城堡里最黑暗的角落之一,终于揭示了他奇怪行为的原因。

    “希贝尼克和特罗吉尔,”总督愤怒又紧张地咬着嘴唇,“我自己的城市……在密谋反对我!你明白吗?反对我!造反!叛乱!”他哽咽的声音里奇怪地混着愤怒和恐惧两种情绪。

    “现在是危险的时刻,”穆垃登在黑暗中四处张望,仿佛感觉到敌人从墙壁里冒了出来,“他们想要压垮我,希贝尼克和特罗吉尔,”他恨恨地重复着这两个城市的名字,“我最近得知他们已经向威尼斯臣服,宣布脱离我的统治。

    最糟糕的是,特罗吉尔用某种方式赢得了我兄弟保罗的支持,我自己的血亲背叛了我!我那懦弱愚蠢的弟弟向他们书面承诺,他会带着一支军队向我进军,给我的可怜虫敌人们提供一切帮助!”

    穆垃登·苏比斯全身的每个关节都在颤抖,他的手指紧握着匕首的刀柄,左手敲打着光秃秃的墙壁。

    “他们想要对我开战吗?”他的鼻孔像一匹劳累过度的马一样张开,大吼道。“他们想要反对我?向我开战吧,来吧!”

    “伱想要怎么办?”变得越来越尴尬的拉斯洛问,“我们这些您信任的臣民能为您做什么?”

    “呆在这里没有什么事可做的,”穆垃登用充血的双眼看着他,“我会让你成为我的队长,你将率领我最好的一百名骑兵,德米特里和安德尔负责剩下的两百人。

    我们必须见血!拉斯洛,会有一场战争的,我亲爱的朋友。”

    这正是拉斯洛所担心的,他必须证明自己是一名战士,一名骑士。他必须再次跨入战争的门槛,在这个他从未感到过归属的领域站稳足跟。

    战争……

    他害怕战争,胜过一切,但他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春天结束了。

    1322年春

    施彼斯伽-卡皮图拉,上匈牙利

    这是一个平静的下午,一个身穿简单旅行斗篷的男人正在施彼斯伽教区教堂的凉爽中等待着什么。

    他把同样穿着粗布衣服的小随从和他们的马留在了教堂巨大的石墙外面,独自进入了宏伟的建筑。他独自站在里面,独自思考,独自面对他自己的良知。

    他静静地凝视着一幅华丽的画作,这世俗主题的巨幅画作仅在五年前才被放置在了教堂的墙上,他描绘了查理·安茹的加冕仪式。

    它的中心人物是匈牙利的主保圣人圣母玛利亚,她的怀里抱着婴儿耶稣,两人的头顶都有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环。

    在画的右边,埃斯泰尔戈姆的前大主教,查理的前支持者,托马斯跪在圣母玛利亚的宝座旁,向圣母献上王冠。

    在天国宝座的另一侧,成年的查理·罗贝尔跪在地上,玛利亚从大主教手中接过王冠,戴在他头上。

    在查理的身后是他当时的持甲人,弗兰克之子托马斯·塞姆塞,他手握国王的剑,头顶上方用拉丁文写着“青春之花”。

    看画的男人认为一定是塞姆塞在塞佩斯的高贵出身起到了一定作用,因为论战功,有另一位骑士更有资格出现在画里。

    他还注意到,虽然圣母玛利亚的表情很严肃,但圣婴耶稣则带着满意的微笑向查理伸出了右手。

    在画右侧,大主教托马斯的身后,该画的委托人塞佩斯的教区长亨利正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十字圣球,脸上洋溢着满足快乐的表情,在他旁边写着对圣母的祈祷。

    【我们恳求您,最仁慈的圣母,如果您不引导我们,我们将误入歧途,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圣母,请怜悯我们。一千三百一十七年。】

    男人往后退了几步,不再观察画的细节,而是它的整体,他开始有些犯恶心,不知道是这夸张的崇敬表现让他有了这种感觉,还是他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感到焦虑不安。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供奉着圣马丁的大教堂非常安静。

    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触碰他的右肩,这让他吓得缩了一下。他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神父!”他喘了口气,然后飞快地拉下了他的兜帽,露出了灰白的头发胡子以及年迈的面容。“赞美耶稣基督。”

    “永永远远,阿门。”神父满意地笑着回答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费里西安。其他人都在这里,他们正在下层教堂里,来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在楼下,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只有几支蜡烛的摇曳火光照亮了这个阴冷黑暗的空间。

    和桑普特的城堡主一样,这些人都穿着简单的黑色、灰色或棕色的履行斗篷,戴着遮住脸的兜帽,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们以贫穷的旅行者身份来到施彼斯伽,也想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不引起任何注意。

    神父一言不发地把费里西安·扎赫引到了其他人那里,然后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正常,便回到了他的日常事务中去。

    他很清楚聚集在他教堂里的是什么样的人,但他不想听到这些人到底在讨论什么。

    他想,如果他只是以这样的形式帮助他们,他做的便是善行,但如果他自己也加入其中,干涉世俗的事情,那显然是太过分了,会让上帝不悦。

    于是神父迅速地离开了那,暗黄色的光芒中只剩下斗篷人们。

    “上帝保佑你,费里西安弟兄!”其中一个人用近乎哀伤的低沉声音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正如你们都知道的,”另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说,“我们要在这里永远地告别彼此,这是圆桌的最后一次会议。”

    “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至少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第三个人站了出来。

    “我们的存在不再有意义了,将我们聚集在身边的主人已经死了,他的统治权被篡位者剥夺,他的城堡和土地被外人和不忠的叛徒偷走。

    而主人的遗愿,圆桌最重要的任务,只能由一个人来完成,费里西安弟兄。”

    说话者伸出手臂指着桑普特的城堡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