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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裁定者

    1322年,圣米迦勒之月

    克宁要塞,克罗地亚

    在亚德里亚海岸最强大的堡垒城墙上,匈牙利王室的旗帜被初秋的风撕扯着,告别了短暂的夏天。

    克宁堡雄踞在千尺高的思帕斯山上,分为五大部分。克罗地亚省的驻军被迫蜷缩在南城堡的两个要塞里,因为由吊桥连接的下城堡、中城堡和上城堡的每一寸空间都被查理的匈牙利人占据了。

    在圣米迦勒下旬抵达的安茹军队人数众多,尽管城堡规模巨大,但仍有许多人挤在克宁堡下方的原野上,从山上望去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帐篷。

    查理带着他宫廷中最信任的朝臣和随从在上城堡的房间和大厅里安顿下来,在这里迎接他多年未见的总督穆垃登·苏比斯。

    他没有派信使去比斯科告知那个躲起来的笨蛋,他相信在带着大军来到南方后,穆垃登一定已经听说了他的到来,并且迟早会出现,毕竟向国王求救的人就是他。

    当月的第二十五日,这个丢人的克罗地亚总督便带着仅仅二十个随从出现在城里,要求觐见国王陛下。

    他不敢带着更多的人一起出行,因为尽管有国王的安全承诺,他仍然害怕他的敌人,并认为最好以廉价的伪装低调地穿过乡间,不引起任何注意。

    查理故意让穆垃登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在此期间,他先是把一天的事务安排完,喝了一杯酒,询问了一番驻扎在山下的军队的状况、他们的补给和行为纪律,最后才命人把临时的王座室布置了一番。

    国王确信,以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待他,穆垃登·苏比斯来到他面前时一定会战战兢兢,血液冰凉。

    于是他把所有的朝臣、乐手和仆人都打发走了,只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留下皇家法官的抄写员,并沿墙排了五十名长矛卫兵,这样总督就不得不走过他们来到王座前。

    在他的左边,他的宫廷骑士安塔尔一如既往地挺直着腰板站立,这次他将两只手都放在入鞘的剑柄上,显得比往常更具威慑力。

    做完这一切后,国王命令首席守门人把在外面等候的人带进来,他的二十名随从不得进入上城堡,只能在下城堡的一间简陋的屋子里等着,剥夺武器,由士兵看守。

    穆垃登走进王座室,摘下了他那顶朴素的羊毛帽子,并在汗湿的手掌中不断搓揉。

    从他迈出的第一个步子中查理就知道他的计划奏效了,总督穿着一件粗织的褪色衣服,披着破旧的棕色旅行斗篷,弯着腰走向国王,仿佛背上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

    他痛苦的脸和皱起的眉头仿佛也在证明这一点,查理在蒂米什瓦拉跟乔治·苏比斯所说的一切,他的弟弟应该都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

    穆垃登·苏比斯很害怕,他的恐惧写在脸上,谁都可以看到。

    “陛下万岁!”克罗地亚总督朝着地面鞠躬,但并没有屈膝。

    查理坐在平台上的王座上,僵硬地低头看着他,他没有动,他的脸部没有抽搐,也没有说任何话。

    “感谢上帝和所有的圣人,我的祈祷得到了回应!”穆垃登奉承道,“您卑微的仆人感谢您帮助陷入困境中的我,并亲自访问克罗地亚这块古老的土地,在……”

    “你正在和王国的主人,圣伊什特万和圣拉斯洛的继承人说话!”安塔尔·巴托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总督往后退了一步,“不要摆弄你的帽子!”

    换做其他任何时候,穆垃登·苏比斯一定会惩罚这个朝他威吓的下人,但现在他只能惊愕地眨了眨眼,将手中的帽子扔在了地上。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国王为了吓唬他而下达的命令呢?

    “陛下,我的生命正处于危险之中!”最后,穆垃登决定用简单的方式表演道,他的声音有时激动,有时悲哀,有时沮丧,几乎逐字逐句地背诵了他弟弟曾经向国王诉苦时说的那些话。

    “看来敬畏上帝的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真正的主人是谁,也忘记了他们对国王的责任是什么,”总督有些不安地总结道,

    “如果这种卑劣的行为继续下去,我的伟大父亲用鲜血和汗水建立起来的所有遗产将慢慢瓦解,而苏比斯这个高贵、悠久、杰出、从一开始就支持陛下您的家族,将永远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之中!”

    说罢,他谦卑地低下了头,希望没有人注意到他强忍着的满意笑容。

    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告诉自己。像这样如此感人的演讲肯定不是每天都能听到的,他会回应的,他一定会满足我的请求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脸色僵硬地坐在那里呢?难道是南风把他的脑子给吹坏了?还是说他不相信我说的事实?

    拜托,说点什么吧,或者至少向我伸出你的援助之手,查理·安茹,你这个不知感激的篡位者,你这个自鸣得意、裹着丝绸的外族野种!

    “我是来彻底解决海边的问题的,”国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冰冷而无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至于这混乱的火是谁点燃的,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说是威尼斯共和国和你不忠的城市背叛、侵犯了你,但根据威尼斯总督的说法,希贝尼克和特罗吉尔是作为饱受折磨的受害者向他们求助,好让他们免于暴政的压迫。

    你还指责巴博尼克家,但斯拉沃尼亚的总督说你才是罪魁祸首,参与在这场闹剧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

    “陛下,我向您保证……”穆垃登想要为自己辩护,但查理立刻让他闭嘴。

    “我离开都城,大老远跑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交战各方的解释和指责的,我还有其他值得我头疼的东西。”国王稍微提高了音量,但仍然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我已经知道我该怎么做了,等冬天来临时,正义将得到伸张,每个人都将为自己的所做所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或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管是亚诺什·巴博尼克,还是伊什特万·科特罗马尼奇……或是你,穆垃登·苏比斯。”

    克罗地亚总督在这时抬起了头,他试图揣摩国王的情绪,试图从他的言辞背后弄清想法,但查理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目光中没有透露出他对南方局势的任何打算。

    “你的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我可以很自信地告诉你,总督大人。”查理说道。穆垃登觉得国王的声音里似乎终于有了一丝他对老封臣的温柔。

    “斯拉沃尼亚和波斯尼亚总督都不会对你动用私刑,”国王保证道,“我也不会让希贝尼克和特罗吉尔的市民,或是任何好战的人伤害你。你是我的客人,你在我的保护之下。

    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二十名随从将一起跟随我行进。”

    “跟着您?陛下?”穆垃登疑惑地问道,“去哪儿?您才刚到南方,我的主人。我以为您会呆在克宁,在这里伸张正义,毕竟克罗地亚的老国王们都曾在这……”

    “我只是在这里等你,”查理说,“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去萨格勒布。我想让人们看到我们的力量,让他们看到我不可战胜的军队在乡间行军!”

    “萨格勒布……”穆垃登·苏比斯沮丧地呻吟着,“陛下,离这里好远啊!”

    “没关系,至少我会有时间彻底讨论,讨论你作为克罗地亚总督的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国王终于笑了。

    只是这个微笑和查理的最后一句话一样暧昧,穆垃登觉得他还是闭嘴为妙,至少那样他的处境不会更加糟糕。

    他意识到,如果他想仅凭言语说服国王,他必须做好更充足的准备,而且他也没有其他手段。

    我是他的客人……这个不详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他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客人,但是如果我想走话,他会让我自由地离开吗?还是说这是一种间接的囚禁呢?

    “感谢您,陛下,感谢您给我这个特权,”穆垃登再次鞠躬,对他来说谈判已经结束了,“让我作为客人陪您行进将会是我的荣幸!

    愿上帝赐予您智慧和洞察力,让您对您的南方封臣们做出公正的裁定。”

    “我会的,”国王点了点头,脸又变得像石雕一样,“我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