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亦世间最深情

    次日，虞府内。

    李飞白坐于亭中。

    凤娇儿坐对面，烹茶调琴，闲说风雅，竟有些不同往日的拘谨。

    为他添上新茶，月儿在一旁不停吃着点心，毕竟还只是个同楚乐儿那般大的孩子。

    见李飞白身前那盘凤栖楼名点，分毫未动，一双眼睛渴求地望着他，实在受不了那副可怜样，李飞白便用手推向她面前。

    凤娇儿白了她一眼，虞月儿吐了吐舌头，继续品味起点心来。

    古灵精怪的少女，身前便又多了一盘精美点心。

    经此插曲，气氛暖和起来。

    凤娇儿含笑开口：“李公子出身云上书院，何不投入名宗贵派，反而四处游学？”

    李飞白平静如水：“让jiejie笑话了，在下一无天赋，二无福缘，难入仙门，决定继续求学明志。”

    凤娇儿话锋突转：“那首词，定是为她人所填吧？”

    李飞白淡淡一笑：“在下亦是有些茫然，但确实如此。”

    凤娇儿缓缓起身，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长裙，一改往日火辣，反倒有些高贵冷漠。

    她望向亭外，一对金燕比翼双飞，触动她的记忆，徐徐开口：“若是世间事物发展，能如愿美好，那该多幸运？”

    数月前的凤娇儿也像李飞白几人一样，有着交好的朋友，尊敬的师长，还有一个心上人。

    二人青梅竹马，那个少年许她“将来定会娶她过门”。

    一个平凡家庭的孩子，自此发奋读书，抽时间同她嬉戏玩闹，大半夜赶着家里的工活，白天在书院学到最晚。

    他总是有千方百计逗她展颜一笑，不管她难过，悲伤，无聊还是烦燥。

    他有世上最灵巧的手，就是用路边的杂草也能编出百来种巧物，她百看不厌。

    因为少年在家里编草席，箩筐，背篓早已心灵手巧。

    为了读书他要编成百上千次，还要赶上好时节才有好买卖。

    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所以她很珍惜，这份最平凡的最真诚的情意，只属于她一个人。

    府上来提亲的人，可以排到郡城外，所送山珍奇宝堆满一屋又一屋，却如何也抵不上他的一只草蚂蚱！

    飞仙会那天，她对他说：“我们一起去凤凰山吧！”

    少年有些尴尬但还是答应了她。

    飞仙会那日没见到他，便再也寻不到他了，到后来知晓他溺死于凤落湖中，她说什么也不相信。

    她从虞府一直跑到湖边，一路上打听，整个桐梧郡都有她的身影，连尸体都未能得见。

    少年的家人更是早早搬走留下一间空荡荡的破屋。

    自此她性情大变，成了大家想看见的那只凤凰。

    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凤娇儿自嘲一笑：“想来也是，穷苦人家怎会有入仙门的机缘，他许诺我无非是怕我难过。”

    突然她语气阴冷下来：“可他是被杀害的，他不仅天赋异禀，灵xue也是百里挑一，凶手竟是我至亲！”

    气氛严肃下来，灵气被她的情绪挑动，变得如火炙热，李飞白不一会儿额头布满细汗。

    凤娇儿冷笑一声：“他们以为我天真，不会深究，夺走我的一切，却让我无能为力，等着瞧吧！”

    李飞白无法作答，手里拿着一张桐叶。

    凤娇儿继续诉说……

    他们收走了一切关于他的东西，以名门望族自居，居然连一只草蚱蜢都容不下，自那时起我自称凤娇，虞姓配不上我！

    我在凤凰山刻苦修行，不负众望，成了年轻一代佼佼者，更是被掌门定为亲传，地位不同往日，可我知道远远不够，他们那群老不死伤筋动骨还早得很。

    欠我的，一分一毫都得还来！

    凤娇儿咬牙说完最后句话，转身过来盯着李飞白，后者拿出一只桐叶编成的蚱蜢递给她——和他编的近乎一样。

    这个一直很坚强的少女便再也没能忍得住，泪水如秋雨绵绵落下。

    她拿起那只蚱蜢，哽咽着：“你不如他，只会让我难过！”不知是对李飞白说还是手中蚱蜢。

    李飞白手里动作飞快，一边开口：“苏二也喜欢这个，其实编上几百次便已是极致了，再也精致不到哪里去，可她喜欢，我就编给她。”

    说完，手中如同变魔术般拿出各式各样草叶编制的精巧物件。

    凤娇儿转悲为喜，一件件拿起爱不释手，打趣：“李公子莫非想讨我欢心？”

    李飞白哈哈一笑：“jiejie看得起在下便是福分，可我实在不如你口中的那人，我只会让苏二生气！”

    凤娇儿美目一转：“那可不一定！你对那苏二姑娘倒是情深，不知她是否知你心意？”

    李飞白摊了摊手：“在下只能尽力老的慢一些，莫让下次苏二见着，认不出来，仙凡两隔，天道最是无情！”

    凤娇儿：“好一个天道无情，他亦世间最深情，奈何凡尘难留住！”

    随后二人聊了许久，虞月儿早在一旁睡了过去。

    李飞白出虞园时，满载而归，他要回客栈好好消化所获情报，虞姓才只是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