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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恐慌

    第224章恐慌

    李延真不是喝多了断片儿的,他是被弟弟给吓断片儿了。

    从就浸染在儒家思想教育之中的李延,最大的抱负就是上保明君,下安黎庶,匡扶朝堂,扫清宇内,还下一个朗朗乾坤。

    他从来就没有一丁丁点想要推翻蒙元政权的想法。最多也就是把不合格的冗官赶出朝堂,将草原习气很浓的蒙元贵族制约起来。最好给皇帝换个汉人老婆,以后能够生下个像自己这样的半蒙古半汉饶汉人太子。太子从就汉语,行汉礼,尊孔孟,学儒法。

    就这些想法,也是他内心中最隐秘念头。根本就不敢对外人,因为这种行为,在李延看来,同样等同于谋逆。

    他今好不容易借着点酒劲儿,想要劝劝自己的弟弟,别总是成一副耀武扬威的蒙古饶样子,到处惹是生非,于国于己都不利。

    结果倒好,他心心念念的最高目标,也不过是扫除jian佞,在朝堂上一展汉家儿郎的正义之气。可是,自己这位弟弟其实就是这地下,未来可期的最大jian佞。

    不对,他不是jian佞,他是个反贼,叛臣。

    他要谋反!!

    司马家兄弟在历史上都臭了大街了。宋代就有诗云:

    曹cao师模司马昭,熔作成济弑君刀。

    恢恢纲原无漏,报施何曾差一毫。

    这司马家做的事情,已经被历史上定义为最可耻的叛逆行为,结果,由于得位不正。最终使得东西两晋,最终同样亡于内乱。

    李图勒这子竟然想要做当代的司马昭?

    然而,这还是不是让李延最害怕的事情。

    就好比一个年幼的孩儿,指着村子,要杀光这一村子的人。谁会当真?大不了告诉这孩子的家长,让孩子家长领回去好好教训他一顿罢了。

    可是,如果是个身高九尺,手拿利刃的森然大汉这么。村民可就要害怕了。

    现在,李延就跟那些村民一样,感到害怕。

    因为李延稍微的思考了一下之后,很快便确认,他弟弟李续真的是有这个能力啊。

    这家伙才十五六岁,已经在战阵之上屡立战功。这样他舅舅才有理由将年轻的外甥,提拔为大汗的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这样的高级将领,而且还是亲掌一军之主的实权将领。而且,现在看来,这家伙似乎真的很得太后和皇帝的喜爱,否则也不会令太后,将最宠爱的侄孙女宝音郡主下嫁给他。

    李续年纪不大,可是在李延看来,再给他几年,他就一定能成长为一个手持利刃的九尺大汉。

    他的这些事儿,李延寻思以后发现,竟然有八成胜算。剩下的两成,一成是皇帝长寿,一成是突发事件发生。

    李延吓坏了。

    他可以肯定,这些绝对不是李续随口瞎编。从,这孩子就隐隐有大志向,只是这两年行为似乎越发的荒悖。

    可是,如今看来,他的计划一点都没有乱,依旧向着那个大反贼大jian臣的目标,稳稳地前进着呢。

    这跟李延常年接受的教育和长期形成的思维意识,相差太大了。

    也许是喝了酒之后,又在寒风中被冷水激了一下,再加上受到如此大的精神刺激,李延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随后的几中,李延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好像换了个人,甚至有点不修边幅。往事里那个非常注意自己形象的翩翩佳公子,也变得面容憔悴了起来。

    李翀和李续都以为他酒后喝风,受了风寒了。李续还主动揽责,是自己为了让他醒酒,给他用凉水洗脸。结果被李翀杖责了好几下。

    但是,李延自己知道,他得的是心病,需要时间来慢慢治愈。

    当然,除了身处沉重、恐慌心情下的李延之外,他的父亲李翀,在当晚接见了众多邙山乡绅之后,也突然变得愁眉苦脸,满怀心事。

    第二早上,李续早起练功的时候,发现父亲李翀的毡车之中,依旧灯火通明。他进去后发现,父亲李翀竟然明显通宵未眠。他手边已经放了厚厚的一摞写完的书信,而他依旧在埋着脑袋,奋笔疾书。

    “阿爸,你一晚上没睡吗?”

    听到儿子的声音,李翀这才抬起头,挑开旁边的车帘,用那双熬红聊眼睛,向外张望。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竟然已经亮了。

    “阿爸,你要注意身体啊。”李续关心的到。

    但是,李翀只是叹了口气,便继续低头写起来。

    这一路上,李翀在自己的毡车之中,始终在写着什么。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窝在座位上,昏睡了一个多时辰。而负责给父亲研磨的长子李延,在父亲睡着之后,也只是呆呆的坐在旁边,空洞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就跟失了魂儿似的。

    当然了,李翀的烦恼跟儿子完全不一样。

    李翀虽然很早就当过七品县令。之后,娶了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的meimei阿巴亥,就被调去河间路,从县令、府尹,一直做到河间路总管。

    看上去是从基层一步步做上来的,其实他在做县令的时候,还是忽必烈在位的初期,中统年间。那个时候虽然皇朝初立,百废待兴,但是可以是政通人和、下情上达。

    后来,到了河间路做官的时候,与其李翀是地方官,不如是河间王王府的大管家,始终维护着河间王府的利益为根本。毕竟,整个河间路都是河间王的封地。

    再然后,李翀就直接调任京城,一下子就被提拔为枢密院副枢密使,类似于后世的*******。在这个位置上,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自己的妻兄——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一起整顿军备,以及在战争中,维持前线军需物资的保障输送工作。

    也正是李翀在这个位置上成绩斐然,引起了寿山大汗的关注。寿山大汗多次将他叫到宫中,两个人促膝长谈,并且最终被寿山大汗引为心腹。

    这次,寿山大汗让他直接掌控非常关键的河南江北行省的大权,甚至连行省丞相都不给他配,就让李翀独揽军政权利。

    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啊。然而,这份信任也带给了李翀莫大的压力。他不敢有一丝倦怠和疏忽。

    这一路上,他看上去在访亲问友,结交官员,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想要了解一下目前地方上,最真实的情况。

    然而,就是在白马寺,利用佛事的机会,与当地乡绅的会谈之后,再加上邙岭镇与这里的寨主庄头的谈话,让李翀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短短二十几年,怎么下已经变成这样了?跟当初忽必烈大汗的中统、至元时期,差别也也太大了吧。

    地方上的官员们,上上下下都变得贪腐成性,甚至有些贪腐已经形成了制度化。几乎所有朝廷的政令,在下放到地方上之后,都被肆意曲解和利用,形成了对蒙元勋贵以及僧道寺庙、地方大族极其有利的政策,从而严重的盘剥底层老百姓。普通的百姓已经几乎无法正常生存,社会矛盾愈发尖锐。

    朝廷每年的财税都在递减。而地方上,则乱摊牌,乱加收,老百姓每年缴纳的赋税,反而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一些勋贵旧臣,则拿着朝廷的特权,肆意妄为,迫害百姓。

    他们到现在也不把自己当做一个执政者,而依旧沉浸在自己当年,或者父辈人那样的征服者的角色郑他们看待自己属下的百姓,并不是自己的臣子,而是被征服者。

    因此,这些人对于属下的百姓,予取予求,肆意迫害。在他们的念头中,大不了就再跟当年一样,杀过来重新占领这里就是。还能有更多的军功和赏赐。

    所以,李翀发现,地方上残害百姓,凌虐民众的事情,极其普遍。而朝廷里面一些过于落后的律法和制度,已经无法有效的让社会稳定下来。百姓对于官府和朝廷的怨念甚至恨意,越来越浓烈。

    而如同自己这样朝堂中的当事者,竟然完全都不知道,甚至寿山大汗还有答己太后等人,还认为下面的百姓生活的很好,安居乐业,大有盛世再临的状态。

    所以,他才有信心,要借用修整黄河的机会,与前朝旧臣们好好的在中原大地上博弈一番,抢夺地方上的控制权。

    可是,如今的河南江北行省,就好像一口架在烈火上的巨大油锅。虽然,热油已经很烫,但是却平静异常,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烫的样子。然而,只要有一滴水花飞溅进去,便会立刻激起剧烈的迸溅反应。

    而在此时,如果自己按照之前与寿山大汗的约定,开年之后便开始征集民工修整黄河,那就等于是将黄河之水,直接倒入这口巨大而guntang的油锅中一样。那么这口叫做中原的巨大油锅,立刻就会变得翻覆地,山崩地裂。

    恐怕,到时候还不等寿山跟那些前朝旧臣翻脸,整个河南,甚至河北的中书省地区,都会引发激烈的社会动荡,甚至比去年关中暴乱更严重的祸事。

    届时,那些前朝旧臣必定会火上浇油,推波助澜,那么大都城中的皇位,可能都会遭到严重的动摇。

    不行,自己必须要将这里的情况,全都详详细细的汇报给大都城皇宫中准备发布整修黄河命令的寿山大汗。

    唉!父辈们拼杀下来的江山,怎么就被糟蹋成如此样子?开国才不到五十年啊,争夺江山而流出的血水都还没干呢!这帮败家子!我当初还要对他们手下留情,现在看来简直是蠢猪般的仁义!

    李续看着唉声叹气的父亲,又发现兄长李延的沉默无语,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冉底怎么了,只是觉得这片叫做邙山的地方,出奇的奇怪。于是,赶紧命令手下人,沿途加强戒备,按照战时的方式,扩大侦查搜索范围。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车架队伍过了黑石头渡口,出了虎牢关,进入汜水县城。再往东,就是一片大平原了,即使有歹人要袭击,也不是骑兵和正规军队的对手。

    在住宿汜水的当晚,李续体量这几一直全服铠甲行军的部下们。于是下令,这几一直重装前行的敢战军,可以脱去甲胄,每个什只留下3个人披甲,马匹的甲胄可以全部去除。然后每日轮流披甲巡逻。

    这是草原军队作战的一种特殊方式。毕竟,身穿甲胄行军,不光累,而且速度太慢。但是不穿甲胄,一旦遇到敌袭又根本来不及。所以就有这种轮换着穿铠甲的方式行军,一旦遇到敌袭,披甲的士兵先冲出去抵御敌军,给后面的战友争取到足够穿上甲胄,排列队伍的时间。

    蒙元时期,对于这种轮换着披甲行军的方式,有个很独特的叫法,“夏帕摩勒”。

    具体为什么这么叫,李续不知道,也找不到蒙古话中的对应词汇和解释。反正,到了军队中后,老军头教给李续的法,就是这么个名字。

    终于,在腊月二十九日的那一。队伍终于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汴梁路的开封城,也就是当年前宋的都城。

    然而,二十九日这一,从李翀到李续,这爷儿俩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家,依旧在城中忙的脚打后脑勺。

    李翀要接见行省的各部门的官员,还要安排运载了大量钱粮物资的车队,尽快封存以来。而后,他还要安置因故没有回去的赵千户,以及他麾下的那一千多名虎贲军军士,如何在这开封城里过年。

    李续也很忙,他其实忙的就两件事儿:第一就是分钱。

    因为在这之前他就许诺过,到了开封城之后,给自己的麾下分赏一大笔赏金,并且给他们放假十,让他们好好在开封这座中原最大的城市,享受享受。

    其次一件事儿,就是喝酒。

    分完钱之后,李续就带着八剌、伊思马忽、石楼,以及敢战军所有军兵,一起包下了开封城中最大的酒楼——丰乐楼那栋四层高的主楼。

    丰乐楼也就是以前北宋时期的白矾楼,是拥有东南西北中,五座相互用桥链接在一起的巨大建筑体。这是一座包含了吃喝玩乐都在内的综合性娱乐场所,类似于后世的上人间会所。据,当年宋徽宗还在这边吟诗嫖妓呢。

    当然了,李续包下这里很容易。毕竟一群持刀武抢的蒙元兵将,愿意给你一万贯宝钞,包你的中央主楼玩三,已经是恩至义尽了。惹翻了这帮禽兽,一把火给你烧了,你都没地方哭去。

    更何况,丰乐楼的东家尹乐还打听到,那个为首的蒙古将军,乃是昨日刚刚到任的行省平章大饶嫡子,太后未来的侄儿女婿。得知这个情况后,尹乐非常识趣的将那一万贯宝钞,顶在头顶上,跪着膝行到李续面前,想要退还给了李续。

    李续一脚就把尹乐给踹了出去,银票宝钞也不要,就扔了一句。

    “本将的钱已经给你了。赶紧去安排,吃喝玩乐,给我们伺候好了才是正途。要是不满意,我们拆了你家的店,不用超过一个时辰。快去吧。伺候满意了,本将这里还有五万贯的赏赐!”

    一听到还有五万贯的赏赐,那就是,不但不赔钱,而且还有得赚啊。

    尹乐立刻跳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叫喊着,嗓子都喊破了音了:

    “快去叫艳林班的班主红娘子过来,今晚上给将军和诸位将士们安排《霓裳羽衣舞》!!!”

    《霓裳羽衣舞》其实是传自唐代的宫廷舞蹈,但是到了宋代乃至元代,已经基本都是勾栏瓦舍,秦楼楚馆这样的地方,跳给嫖客们看的。这首舞曲,在当时被改编的风saoyin荡,不堪入目。

    舞者打扮成飞仙女的样子,除了胸前两颗樱桃用的彩色花瓣挡住,还有下身有一条半透明的裤子,其他地方,都是不着寸缕的。

    众人一听,今能看到这出舞蹈,那就是,看完了之后,还能亲自上手跟演员们近距离,深入浅出地切磋一下“生命的艺术”咯?还没看呢,有人鼻血就快飚出来了。

    李续哈哈大笑,吩咐人赶紧上菜上酒。他要跟兄弟们,不醉不归!

    大秤分金之后,自然就要大碗喝酒,大块吃rou,而且还要上演群体rou搏戏。这是男人们拉近关系最好的方法。

    当然了,李续是不会拉着那些娇媚的舞者,还有主动投怀送抱的妓女粉头,当场跟大家一起,表演创造生命的仪式。

    此时的李续,虽然只是用头盔跟大家一起喝了一碗酒,却已经醉倒在主座之上,呼呼睡去,不省人事了。他并不是真的醉了,而是累的。

    从西疆前线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后来奉元路长安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少数亲信继续赶路。又在潼关遇险,洛阳探案。再后来,这一路上心谨慎的护卫着父亲以及满载金银布帛的车队。

    李续的神经一直就绷得紧紧的。如今,到了汴梁路开封城,正好马上就要过年了。他终于可以放松下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所以,仅仅一碗酒后,他就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最后,他是怎么回的家,自己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平章府后院的卧房之郑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干净整洁的丝绸睡袍。而就在他的床前,坐着兄长李延。

    李延脸色并不太好,似乎也没有休息好。他看李续的目光,就好像看一个可怜人一样。

    “怎么?你干嘛这么看我?我不是在丰乐楼犒赏部下吗?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李延没好气儿的:“对。你带着你手下的五百多人,包了整个丰乐楼。然后在上面狂歌乱舞,吃喝嫖赌。你们这帮蛇兵的呼喊和吵闹声,半座汴梁城都听得到。不过,你的手下还是很忠诚的。他们把人家婊子的绣床都拆了。大冬的,愣是几十个人,生生把躺在绣床上的你,给抬回来了。”

    “啊?我躺在妓,妓女的床上?不对啊,我根本就······”

    “堂堂朝廷将军,嫖宿妓院,还躺在妓女的床上,让手下穿街过巷的给抬回来。你真给父亲长脸啊!”

    李续心,坏了坏了,父亲刚刚上任,自己给他惹祸了。

    就听李延:“赶紧起来吧。父亲让我看你醒没醒。醒来了,就赶紧过去。他有很重要话要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