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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天子赐婚

    “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拂袖,下跪,磕头,严嵩这一套动作一直做得是一气呵成,造诣甚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爱卿平身…”,朱厚熜估计是刚睡醒觉,心情看起来也比较好,满脸笑呵呵的样子,“爱卿此番前来,有何事相奏啊?”

    “臣写了几篇青词,特来献于陛下…”,严嵩边说边将严世藩写的那几篇青词递到了走到自己面前的内侍手里,“臣写得粗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庆云,亦曰景云,此嘉气也…”,朱厚熜读得倒是挺仔细,而且看他的神情也很满意,“严爱卿的青词是越写越好啦,依朕看,比于夏爱卿可谓是不遑多让啊,哈哈…”

    朱厚熜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这几张青藤纸放到了旁边的近侍手中,“将这个收好,切不可毁损…”

    “严爱卿果真忠心可嘉…”,朱厚熜斜靠在那里,看起来好像很满足的样子,毕竟一篇有质量的青词是不容易得到的,“朕需赏你些什么…”

    “只要陛下不嫌弃,臣就已经知足了,又怎么敢奢求赏赐…”,严嵩边说边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恭恭敬敬地呈到了自己眼前,“陛下,这是臣近日于府中炼制的“秋石”,服后令人神清气爽,精力倍增,无奈过于耗费,只成功了几粒,臣已试过,效用颇佳,特此敬献于皇上…”

    其实严嵩献上这种丹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总是不太相信朱厚熜能服这种丹药服得津津有味,这可都是童子尿熬化成的盐晶啊!想想就有些恶心,不过为了不出意外,严嵩还是忍着吃了两粒,倒没有什么不适的现象,这才放心地呈给了朱厚熜。

    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愿意相信陶仲文的,毕竟陶仲文和自己说了,浙江参议顾可学就因为进献了这种丹药,让朱厚熜服用后觉得有些效用,从而受到了赏赐,所以严嵩便忙不迭地也熬制起了这种丹药。

    “哦?是吗?爱卿已经服用过了?”,朱厚熜直了直身体,倒显得来了精神,好像这药已经服到了他肚子里似的,“快些与朕呈上来,近日仲文真人倒是为朕熬制了不少红铅,可这秋石却是少些了…”

    听到朱厚熜提起红铅,严嵩心中又是一阵作呕。他听陶仲文提起过红铅,说是朱厚熜近日很爱服用这种丹药,本来他还打算炼制这种红铅献于朱厚熜,可当知道红铅是用童女初次月事所产之物炼成的朱砂,他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不仅仅是恶心,而是实在没法弄啊!搞点童子童女尿还好说,可是去采集童女的那种东西,估计除了皇宫能同时征集那么多童女以外,别人是都做不来的…

    朱厚熜收了严嵩送呈的秋石,心中确实是很高兴。这秋石与红铅都是近来新研制成的丹药,和着之前陶仲文敬献的“固本精元汤”服用,效用简直是妙不可言,前两日后宫又有一妃子有喜了,恐怕就是这种丹药的作用。

    回忆起自己刚即位的那几年,一直为子嗣不继而担忧,现在情况却是好多了,想想自己服用丹药后的“勇猛姿态”,一直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朱厚熜也有些脸红心跳:今晚一定要服下这丹药,与王宁嫔等人试上一试!

    “咳咳…”,想到严嵩还站在下面,朱厚熜又赶忙收起脑中诸多想法,在上面正襟危坐起来,“爱卿此番进献有功,朕是一定要赏赐于你的…”

    “嗯…赏些什么好呢…”,朱厚熜坐在上面又犯起了嘀咕,严嵩送的这些东西可谓有心,自己也不能把他随便打发了,赏金银财帛的话未免也俗气了些,必须要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东西,“对了,朕这些日子亲手制作了几顶青叶冠,就赐给严爱卿一顶吧…”。

    严嵩听了朱厚熜的这个赏赐,也是眼前一亮,心中一喜。他知道朱厚熜这个青叶冠是只赏赐给极其亲近信任的大臣的,本来自己还一直为没有得到朱厚熜赏赐的青叶冠而愤愤不平,这下一来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臣叩谢隆恩…”,严嵩又跪在地上激动地行了一个礼,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之情,同时还努力挤出了几滴欢喜感恩的泪水。

    “唉…严嵩果然是忠臣啊…”,朱厚熜看着严嵩这副激动到不能自抑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感叹起来。想想上次自己赐夏言青叶冠的时候,他那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朱厚熜就有些来气。再对比如今严嵩的反应与表现,朱厚熜不禁觉得舒服多了:这才是一个忠臣该有的样子!

    “爱卿不必多礼,这是你应得的!”,看着严嵩欢欢喜喜的样子,朱厚熜也不免高兴起来。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严嵩没有站起来,仍旧跪在地上,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有几分扭捏的姿态,好像要说的话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嗯?何事?”,朱厚熜看着下面严嵩那张老脸还红了起来,不禁起了些玩味的味道,“先说与朕听一听,让朕考虑一下,如果既合适又合理,朕自是会答应你…”

    听了朱厚熜这句话,严嵩倒像是吃了个定心丸,看来自己今日确实准备得还蛮充分的,至少把上面这位爷哄得心情还不错,因此便信心满满地叩头向朱厚熜说道,“臣求陛下为臣的女儿赐一桩婚。”

    “嗯?”,饶是平素在大臣面前还算镇定的朱厚熜,听了严嵩这句话也不免吃了一惊,让自己当月老?朕可是皇帝!

    不过看在刚才严嵩送了自己不少东西的份上,朱厚熜也不好发作,只是略显尴尬地说道,“爱卿,这个…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由朕下旨赐婚…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陛下…臣也不想以此事叨扰陛下,只不过臣请求的这桩婚事确实是特殊了些…”,严嵩方才试探了一下,见朱厚熜反应还算正常,便也就不像刚进门时那样忐忑了,“臣请求的这桩婚事,一方是臣的女儿,一方乃是彭岳彭大人…”

    “哦?”,听严嵩这样一说,朱厚熜倒有些上心了,彭岳与严嵩的女儿,看来不仅仅是赐一桩婚那么简单,不过自己还是要听严嵩慢慢说,“爱卿啊,既是与彭爱卿的婚事,那你理应去问彭爱卿,为何要到这来求朕赐这桩婚呢?”

    “陛下,非是臣不愿私下解决,而是臣真的有难言之隐…”,严嵩说到此处,一脸愁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本来此事已有眉目,彭大人也与小女相晤数次,小女自是钦慕彭大人人品才华,而彭大人对小女…尚算认可。但无奈的是,彭大人后又出现犹豫之意,经再三询问,才得知原来是夏大人不同意此桩婚事…”

    “嗯?”,朱厚熜皱皱眉头,似乎也听出了什么,“既是爱卿之女与彭岳的婚事,又怎会因夏言不同意而出现意外?”

    “这就是臣的难言之隐了…”,严嵩轻叹一声,看了看朱厚熜神色,又慌忙低下头去,“之前夏大人曾有意将爱女嫁于彭大人,可后来被彭大人拒绝…当然,不仅仅是这点,陛下应该也清楚,夏大人与彭大人素来交好,而夏大人却对臣有些意见…想来这也是夏大人对这桩婚事存在不满的原因吧…”

    严嵩这话分寸拿捏得倒是很到位,有些事情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深入阐释,但是他相信这样更能引起朱厚熜的疑心与兴趣。

    果然,朱厚熜默默地对严嵩的话进行了诸多“推导”。夏言与彭岳的关系亲近,难道就不许彭岳与朝中其他大臣结亲了吗?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赤裸裸的结党行为啊!

    “爱卿这个理由很牵强啊…”,朱厚熜手指在手背上轻轻叩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漫不经心,“纵然是夏言与彭岳交好,或者说夏言对你有些意见,但也不至于影响了这婚事啊…”

    咦?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难道你自己不清楚,这个理由足以影响到大臣之间的正常交往了吗?不过这种心思严嵩也就是想想,是决计不敢说出来的,他猜想或许是朱厚熜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取些更重要的信息吧。不过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呢?不如就再给你加点猛料…

    “陛下,要说臣也没有想到彭大人会因此而对这桩婚事有所犹豫,可能彭大人真的也有些难言之隐吧,毕竟…”,严嵩顿了顿,舒了口气,“毕竟夏大人如今深得皇上宠信,彭大人又素来与夏大人交好,甚至…甚至有些人私下说彭大人乃是夏大人的心腹臂膀,想来两相权衡,彭大人也不会因为区区一桩婚事而拂了夏大人的意,得罪了夏大人吧…”

    “荒唐!”,朱厚熜愤怒地拍了拍龙塌,心里也被搅得一团乱:其实当初自己就对夏言和彭岳关系过于亲近而存在不满,但由于他们二人倒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而且平时还算精干,朝中政事打理的也不错,因此朱厚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如今这个问题看起来就太严重了,拉帮结派,水泼不进,油滴不进,这还得了?任其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自己也会难以遏制了。不行,必须要现在想个办法,瓦解这股已经成型的势力。当然,不能动不动就把人下了大狱撤了职,毕竟他们没犯什么过错,平时也算是有功之臣,自己还是一个明君嘛!

    “陛下息怒…”,严嵩见朱厚熜生气,不禁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不知道朱厚熜到底是生夏言的气,还是生彭岳的气,抑或是生自己的气,“臣只是爱女心切,不忍见小女因此时烦忧,而且考虑到彭大人也属意于小女,因此…这才向陛下厚颜请求此事啊,如若陛下觉得荒唐,臣定然绝口不提!”

    “爱卿不必如此,朕不是说你荒唐,而是…而是说彭岳荒唐…”,朱厚熜一敛方才的怒气,脸上也又了个轻松的笑容,只不过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你说彭岳丧妻已久,又未曾续弦,还不容易有了门中意的亲事,却因为夏言的缘故而推三阻四,你说他是不是荒唐啊,哈哈…”

    “啊…对,是挺荒唐的…”,严嵩在下面附和着笑了起来,确实偷偷擦了把冷汗,“所以臣才来请求陛下赐婚,除了彭大人的心结,也能让小女高兴一番…”

    “好!那这次朕就做一回主,主那么一门婚事…”,朱厚熜长舒一口气,心中也宽慰起来:如果真像方才严嵩所说的那样,那么赐这桩婚,估计就能让夏言和彭岳间的关系产生芥蒂,这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一个局面。毕竟现在夏言的势力太大了,必须要想办法予以压制或者解决,也许这就是一个好办法。

    想到这,朱厚熜又不禁赞许地看了看严嵩,好像是在谢谢他为自己提供了那么一个好时机,孰不知他的这种想法也和严嵩不谋而合,他的这种做法也是严嵩所希望看到的。

    “臣谢主隆恩…”,严嵩劈了啪啦又是一堆感激的话语,当然,最后他还要问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婚期是什么时候?

    “婚期自是应择良辰,爱卿可着人自选,不过最好订在三月之后左右…”,朱厚熜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倒不在乎是不是真的玉成其事,只要是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他不急着让彭岳和严嵩的女儿成亲,而是要利用这桩婚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顺便观察一下这些人的反应,夏言的反应,彭岳的反应,朝中诸大臣的反应…

    如果真的像严嵩所说的那样,那么从赐婚到成婚的这段时间内,肯定会发生许多变化。时间拖得越久,变化就越多,自己能够得到的信息就越多…

    当然,现在朱厚熜和严嵩心中是非常期待、非常高兴的,可有些人的反应可就恰恰相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