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落寞
微风吹过，篝火闪烁，点点星光洒下，远处传来几声急促的虫鸣声，狂欢了半夜的众人开始陆续散去，溪云扶着烂醉如泥的胖子回到了一个算不上偏僻的小院。 篱笆围成的小院中，翠绿的竹林正在随风摇曳，发出簌簌的声音，在这深秋的夜里，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小院中房屋不多，只有三间，东西两侧是溪云三人的住所，正中央的大殿则是老爷子的卧室，此时虽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但大殿之中却依旧亮着烛光，透过房门，依稀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显然，老爷子尚未入睡。 安置好胖子后，微醉的秋儿红着脸回了自己的卧室，而溪云却是推开了老爷子的房门，迈步进入了中央大殿。 大殿中，微弱的烛光正在摇摆，似是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红烛的泪痕已经堆满了烛台，显然是已经燃烧了很久了，中央的火炉燃烧的正旺，将整个房间烤的温暖异常，炉上驾着一壶老酒，老爷子此时正静静的坐在炉边，目光深邃的盯着窗外。 “酒都煮开了！”溪云快步上前将沸腾的酒壶挪开，随手拿了两个杯子，坐在了老爷子的对面。 “回来了！”老爷子缓缓回神，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回来了！”溪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杯递向老爷子道：“爷爷，你们这一个月的商量可是有了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爷子不经意间露出了那抹落寞的神色，溪云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印象里，老爷子是一个即使苍穹裂变也会面不改色的人，即使溪家衰落，老爷子最多也就是伤感罢了，伤感过后却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放汉子，可这次，老爷子较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坚毅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虽然老爷子依旧保持着往日的笑容，但在溪云看来却是有些勉强，不知道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老爷子他们到底商讨了什么？为何铁打的汉子会生出无边的落寞！ “人心思变，武道不昌，他们安逸的太久了，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热血！”，老爷子长叹了一声，却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下。 “吕老头一心追求更高的境界，没有了世俗之心，其他几人只想着颐养天年，也早已没有了争雄的血气，当年，五大世家从帝都城迁到这西北边塞之地，为的便是守一方乐土，护帝国安宁，可如今，众人却是早已忘记了曾经的承诺，武道，武道！失去了血气的武还是武吗？”，老爷子摇了摇头，却是再次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武者，是敢于翱翔九天的雄鹰，是敢于直面生死的勇士！是能够守护众生的英雄！ 这是老爷子经常教导溪云的话，也是老爷子一生坚守的宗旨，国家重文轻武他可以接受，溪家不断衰落，他也可以接受，但唯有武道衰落他不能容忍。 可以想象，当年一群年少轻狂的少年意气风发，壮志豪言曾许下振兴武道、守护苍生的承诺，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抛却了舒适安逸的生活，开始了不畏寒暑的训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们已经达到了他们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须发花白的他们却也早已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 岁月流逝中，有些东西一直未变，但有些东西却早已变了，当年的承诺，武道的昌盛，众生的守护，有些人在坚持，但更多的人却早已忘记了！ 曾经的辉煌正在逝去，武者的热血正在变冷，也许千百年后，武道会彻底消失，如今的武者也会像古老的一般成为传说，一切的的一切都将消失在岁月红尘之中，再也不见仗剑直言的侠客，再也没有了救死扶伤的英雄！大世流转，红尘终将消散，这是武道的悲哀，是武者的悲哀，但又何尝不是众生悲哀！ 微弱的烛光即将熄灭，炉中的炭火不在旺盛，房间的温度正在下降，老爷子一杯一杯的灌着酒，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铁血汉子，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生蹉跎，半世荣辱，行暮之年却是遗憾重重！ 即使在坚强的男人，心中也会有那么一块神圣却又柔软的地方，触之会疼，碰之会伤！ 红尘变迁中，谁人心中没有一丝惆怅！ 溪云默默的为老爷子添着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老爷子如此落寞，在这深秋的夜里，酒虽不是解愁的最好良药，但红尘万千，却又找不到比酒更好的良药。 风停了，竹静了，就连那一声声急促的虫鸣声也听不见了，红烛终是完成了它的使命，闪烁着熄灭了，炉壁已经变得冰冷，壶中的酒也已经没了，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片冰冷，诺大的房间中，一老一少各自握着手中的酒杯，皆是静静的望着窗外。 “哎！” 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长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我去加点火！”，溪云亦是舒了一口气，起身重新点起了一根新烛，炉中的炭火再次燃烧了起来，一壶老酒又被架在了火炉山。 “几度春秋，云随风逝，我是真的老了！”老爷子摇了摇头，却是喃喃自语道：“大势不可逆，岁月不可违，武道昌盛，苍生生死，我无力守护啊！” 老人的眼中流出了一行血泪，一瞬间，他的双鬓却是多出了许多花白，低沉沙哑的声音吼出的是无力，亦是无奈！ 盯着老爷子，溪云突然觉得心好痛，哀莫大于心死，老爷子的一生背负了太多太多，他的乐观，他的无畏，他的一切都是由他的武道信念在支撑着，可如今，这信念却是在慢慢消散。 前路茫茫，看不见征程，望不见苍生，何谈昌盛，又怎敢言守护！ “爷爷，您老！”溪云欲言又止，这一刻，他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似乎没有什么华丽的词句可以抚平一个老人心灵上的创伤。 “没事！人老了，难免会有一些感伤！”老爷子舒了一口气，抬手擦去了眼角的血泪，眼中却是再次冒出了精光：“我虽逆不了大势，也救不了苍生，却是可以战死沙场，不枉男儿七尺之躯！” “小云，溪家千年，先辈们留下了无数的遗憾，对家族的遗憾，对武道的遗憾，这份遗憾太过沉重，不该你们来抗，你有你自己的道路，家族不该成为你前路的羁绊，从今天起，你无须以振兴家族为己任，亦无须为昌盛武道为己任，不用再为天下苍生活着了，那样太累，你要为你自己活着！” 老爷子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