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顾全大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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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四百六十一章要顾全大局啊元祐元年四月庚子。 赵煦用完早膳后,便到了庆寿宫中。 最近,他到庆寿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当然,这是逐渐增加的。 两宫也适应了这个节奏,感觉是赵煦开始黏她们了。 这正常! 官家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黏母亲、太母,很合理。 见他来了,向太后当即招手:“六哥来,母后给六哥看个东西。” 赵煦乖乖的坐到两宫身边,眨着一双可爱天真的眼睛:“母后要给儿臣看什么?” 活像了他在现代泡吧的时候,那些凑到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哥哥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向太后看着赵煦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止不住的蔓延,太皇太后在旁边,更是露出了姨母笑。 对赵煦和向太后之间的亲密母子之情,有些时候,真是让她感怀不已。 她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皇帝儿子。 可惜,先帝并不亲她,反而更亲没有血缘关系的慈圣光献。 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却在儿媳和孙子身上,看到了她当年求而不得的东西。 于是,这位太皇太后老怀大慰。 每每看着这对母子的亲密互动,她自己也有一种满足感。 向太后将一纸奏疏递给了赵煦:“六哥看看吧。” 赵煦接过来,放在手中看了看,便道:“是范学士的弟弟写的奏疏啊!” 奏疏的抬头,有着写奏疏的大臣差遣、头衔及名字:龙图阁直学士、陕西转运使臣纯粹。 毋庸置疑,这位就是范仲淹的小儿子,那位苏大胡子最亲密的友人范纯粹了。 向太后嗯了一声,道:“确实如此。” 赵煦低着头,认真的看了一遍,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 “真乃大才也!”赵煦看完,抚掌大赞。 向太后也笑起来:“六哥也觉得好?那母后和太母,就要用印,准其奏议,先在鄜延路、环庆路以及泾原路试行其策。” 赵煦嗯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看来,不止是章楶发现了党项人的战术漏洞和弱点了。” “范纯粹也在实践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范纯粹的奏疏,是一篇对过去数十年,宋夏战争进行分析、总结的奏疏。 经过范纯粹的分析、总结。 他最终抓到了一个关键——大宋沿边各路,在遇敌时,严重缺乏配合。 诸路兵马,各自为战。 前方寨堡,经常性的孤立无援,被敌切割、包围。 所以,范纯粹建议,朝廷下旨,在沿边各路,在一线寨堡之后的腹地,拣选精锐,组建以骑兵和精锐步兵为核心的机动兵团,配属在二线,以便随时支援前线,而在一线寨堡,则只放防御为主的驻泊部队,依托坚城要塞,固守不出。 同时,他还建议,简化各路兵马战守救援的流程。 本路兵马在得知邻路遇敌时,既可不经朝廷旨意,而由本路经略使临机决断,出兵救援。 “范纯粹之议,已触碰到了章楶后来的弹性防御的门槛了!”赵煦在心中喃喃自语着。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感慨一声。 只能说,在经过了数十年宋夏战争的拉锯和鏖战后。 大宋这边的有识之士,都已经开始正视敌我优劣,并寻找问题所在。 所以,章楶后来的弹性防御战略,不是他一人之智。 而是,从庆历年间以来,无数名臣大将,在战争中的失败与教训,成功和经验的基础上,总结而出。 这样想着,赵煦就微笑着看向两宫,道:“太母、母后,刘昌祚既已回京述职,鄜延路经略使出缺,不如就命这位范大臣为鄜延路经略使,命其在鄜延路,试点其所议论之策。” 向太后当即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颔首微笑:“官家之议甚好。” 这位太皇太后近来心情非常舒爽。 主要是,章惇南征太给她长脸了。 王师摧枯拉朽,不过一月,大军直取富良江,令交趾震怖、俯首。 如今,交趾已遣使求和。 同时,大理国、真腊、占城等国,也都被此战震慑,纷纷遣使来朝。 大宋威名,远播四方。 这让太皇太后每每想起,嘴角都会轻微上扬。 老身临朝听政,一年有余,便南服交趾,拓土千里,不止尽得交趾江北之地,还让交趾人乖乖遣使求和。 大理、真腊、占城等国震怖,遣使来朝。 先帝在位时,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吧。 熙宁南征,功亏一篑,五路伐夏,最终徒耗军费,永乐城之战更是一败涂地。 而老身只遣五千人南下,便得到了这样的成果。 老身真是大宋第一太母! 未来青史之上,必与古来贤后同在。 于是,这位太皇太后便道:“就依官家的意思好了。” “待刘昌祚入朝后,便以范纯粹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 说完朝政,太皇太后就看向赵煦,道:“官家可听说了,近来御史们在弹劾的事情?” 赵煦眨着一双可爱天真的眼睛,小脸红彤彤的:“孙臣近来,一直在用心功课,并无太多闲暇关注朝政,还请太母明言之。” 做戏做全套。 赵煦在章惇生擒李常杰后,便开始进入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节奏。 除了在集英殿里读书,就是来庆寿宫陪两宫。 哪怕到了庆寿宫,他也是捧着书在看,仔细的记着笔记。 主打的就是一个——朕什么都不知道。 太皇太后不疑有他。 这个孙子认真读书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便道:“广西地方,有些奏疏入京,说是广西经略使章惇,生擒交趾伪太尉李常杰后,并未奏请朝廷,便决定在邕州将之凌迟……” “此有违祖宗法度也。” 赵煦听着,托着腮帮子想了想,便起身对太皇太后谢罪道:“孙臣却是要向太母、母后请罪了。” “嗯?” “不敢瞒太母,当初章相公南下,陛辞之时,孙臣曾与之交代过一句话……” “若得李常杰,必将之凌迟,以祭当年邕州死难军民。” “六哥怎会有这个想法?”向太后奇了。 赵煦睁着自己拿双黑白分明的真诚双眼,说道:“回禀母后,父皇在时,曾和儿臣说过,交趾当年屠邕州,乃生平之憾!“ “父皇还曾说过,若能得李贼,必在邕州刑戮,以谢当年殉国之臣民!” 两宫对视一眼,然后就都笑了起来。 “既是先帝嘱托,这李贼确实该在邕州受刑!”太皇太后说道。 向太后也赞同道:“确该如此!” 如今没有民族主义,也没有什么国族认同。 只有朴素的华夷之辨。 而在家天下的框架下,赵官家和耶律家的皇帝之间的互相认同,远超赵官家和底层百姓之间的认同。 李常杰若是没有在邕州被凌迟,械送汴京的话,他甚至可能善终! 最起码,也能有一个体面的下场。 别怀疑,这是两宫和朝臣们做得出来的事情。 所以,在章惇南下的时候,赵煦特意交代了。 若擒得李常杰,必须将之在邕州千刀万剐。 这不仅仅是为了念头通达,也是为了凝聚广西人心。 自古以来,同仇敌忾,总是凝聚人心的最好手段。 “官家……”太皇太后对赵煦道:“御史们,除了弹劾章相公擅自决断外,还弹劾他在交趾江北,屠戮士人……” “据奏,章相公曾给指挥以上将佐以及土官们下过军令,言江北之地士大夫,皆可杀!” “于是,江北诸州,血流成河,竟使衣冠遭戮,死者充盈,不计其数!” 赵煦当然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他连细节都很清楚。 老实说刚刚知晓的时候,赵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赵煦曾私底下感慨:“真不愧是章子厚啊!” 对这个在上上辈子曾辅佐他的宰相,赵煦太熟悉了。 章惇在朝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个笑眯眯的儒雅老头。 可谁若踩到了他的痛点,或者碰到了他的底线。 那么,他的那句口头禅就会脱口而出:“翌日安能奉陪吃剑?” 在朝堂上都会杀气腾腾,气势凌人,光明正大的用吃剑这种话来威胁同僚。 到了地方,手握大权后,章惇杀起人来,是眼睛都不会眨的。 只要他认为该杀的人,他绝不会手软。
而且,他会干净利落迅速的将事情办完,让朝廷哪怕想救来不及。 这就是章惇。 一个性格特点极为明显的人。 一个到了七十岁,心态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改变的人。 所以,赵煦虽然还没有收到章惇的自辩书,不太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赵煦会给章惇打掩护。 他轻笑着,伸手抓着两宫的手,道:“太母、母后,章相公是儒臣吧?” “?” 章惇的文章诗词水平,是有目共睹的。 这是早年间,连苏轼都佩服过的。 也就是他一直在仕途上高歌猛进,没有专注文章诗赋。 若他和苏轼一样,颠沛流离,搞不好,章惇也会留下无数名扬天下的诗篇、文章。 “既是儒臣,又怎会对儒臣下此毒手?”赵煦说道:“太母、母后,不妨等等看,等章相公的奏疏入京,便可知其中详情!” 两宫听着,点了点头。 也是哈。 章惇自己都是士大夫,怎么会对士大夫痛下杀手呢? 所以,要么是他杀的人都该死,要么是奏报的细节出了缪误。 章惇可能没有杀多少人。 但被人以讹传讹,甚至故意夸大了事实。 这样的例子,过去有很多的。 说不定,就是下面的人,听风就是雨,甚至有人在胡乱攀咬! “再者,太母圣节在即……”赵煦真诚的看向太皇太后,一副孝顺乖孙,完全为了祖母考虑的神色:“又怎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而使太母圣节喜庆受损?” 太皇太后没有表态,但她的神色,却已经出卖了她。 她若有所思的想着些什么。 赵煦一看就知道了,她其实也不想让事情搞大。 道理是很简单的。 这位太皇太后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 慈圣光献寿六十有一,章献明肃寿不及六十。 参考这两位临朝听政的女主寿元。 她还能活几年? 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好好庆贺一番,也可以让她在天下臣民面面出出风头。 又怎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让她的坤成节圣典出现瑕疵? 不能够啊! 再说了…… 交趾江北的士大夫们,跟她又没有关系。 这些人更不曾给过她半分好处。 凭什么叫她给这些人做主? 向太后一看,便在旁边,轻声道:“姑后,新妇以为官家所言甚是啊。” “姑后圣节在即,岂可因区区小事,而使姑后圣节有瑕?” “御史们应当顾全大局才是!也该为天下社稷着想才对!” 大局是什么? 太皇太后想好好的过一个愉快的坤成节,想让天下臣民,四方之国,都知道大宋在太皇太后的英明主政下,国势大涨! 在这个时候,谁给太皇太后的圣节添堵,谁就是不顾大局! 向太后虽然有些同情那些被杀的士人。 可,章惇杀都杀了。 还能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 总不能为了几个死人,去追究一位率兵打了大胜仗的宰执吧? 不能够啊! 太皇太后听着向太后的话,当即就笑起来:“太后、官家,你们啊,就会哄老身开心!” 却是不再提什么章惇的事情了。 既懒得去追究章惇滥杀,也不想追究那些人是不是在诬告章惇。 只当此事不存在,没有发生。 坤成节就两个多月了。 对这位太皇太后而言,再没有比好好的过一个舒坦的生日更重要的事情了。 一直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梁从政,见到这个情况,他心领神会,悄悄的趋步先后退去。 待出了庆寿宫,梁从政就唤来一个小黄门,对其吩咐道:“去,给御史台说一声。” “御史台应当顾全大局,为天下社稷考虑。” 两宫、官家,都不想追究,也不愿追究了。 谁再揪着不放,那就是不听招呼,非要给宫里面添堵。 对这种人,就只能让他们去地方上好好反省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