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一眼永恒

    薛柔自从嫁进四皇子府之后，还从未出过一步门，她的娘家在平阳镇，距离凌都有差不多一天一夜的车程，所以她未曾回过门，只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但未曾提及她嫁进四皇子府，便再无后续，有家等同于无家。

    庆历五年，雪花纷飞，窗柩上积聚着少量的雪花，薛柔推开窗，雪花簌簌落下，天地间仿若蒙上一层白纱，氤氲迷蒙，薛柔想着这么久，她还未去过娘亲的坟前，不知道又长出了多少杂草。

    转念一想，她转身走向屏风后，换上厚厚的皮裘，准备出门。

    “柔夫人，你这是打算去哪啊？”丫鬟巧如手里抱着一团棉被进屋，碰到薛柔正准备出门，于是出声问道，厚厚的棉被几乎遮住她小小的身子。

    薛柔顺手帮她把棉被接过。

    “夫人，不用麻烦，我可以的www.shukeba.com。”巧如连忙道，想要抢过棉被，她一个下人哪敢让夫人帮忙，薛柔不理会她，将棉被放到床上，巧如无奈，喏喏道：“夫人，这是王总管让我去领的，他说这天气挺冷的，怕你冻着，所以就送来一床棉被，夫人，你打算去哪啊，我陪着你吧。”

    薛柔只是浅浅一笑，摇摇头，“不用，我想自己到外面走走。”

    巧如哦了一声，忽然眸光一亮，似是想起什么，“夫人，你等等，我给你拿一把伞过来。”说着说着，就跑开了，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纸伞。

    薛柔笑了笑，撑着伞走出院落，在小径交叉口的地方，与东辰旭不期而遇，她一愣，浑身不自然，她很少在府里见过他，他更是很少来她的房间，两人像是知道彼此名字的陌生人，没有任何交集。

    东辰旭见她身后没人，浓眉挑起，问道：““去哪？”

    薛柔讶异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心里有过一抹窃喜，“回殿下，我想去看一下我娘。”

    东辰旭阴柔的脸庞沉淀着几分深思，薛柔的娘亲好像已经死了，听说是掉进井里，死状恐怖，她说的看一下娘亲，应该是去坟墓那边，她一个人去怕是有危险，他温和一笑，“我陪你去。”

    那一抹笑如同烈日，彻底暖到薛柔的心，他说他陪她去，那他知不知道她是去哪，还是他只是随口一说，薛柔心思辗转，略带紧张，“四皇子，你刚刚说什么？我是去……”

    她刚想解释，东辰旭便打断她的话，低沉的嗓音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我知道你去干什么，不用多说，我们走吧。”他率先走在前头，对于薛柔，他有一定的好印象，不吵不闹，跟西厢那人一样，安静如斯，不争不抢。

    薛柔望着前面那道身影，眼眶微红，随后深吸一口气，跟上他的步伐，将大半边伞撑到他头顶上，心中满是欢喜。

    东辰旭眼前一暗，抬头望了一眼上边的伞，伸手过去，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低声道：“我来吧。”

    薛柔忙挪开她的手，耳根子立即变红，将伞彻底转交给他，幸好他很快转过头，没有发现她的窘迫，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两人并肩走到府外，同坐一辆马车往薛柔指的郊外驶去。

    面对面坐着，薛柔整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外人都说四皇子狠戾暴躁，可她丝毫没觉得，反而她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长得很好看，不是冷子皓那种翩翩公子的模样，反而容貌上偏向阴柔，但性格很大气，很有气魄。

    薛柔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只能透过眼睛的余光，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

    “殿下，你这么忙，就不用特地陪我过来，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的。”

    见他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份奏报在那里看，在长久的缄默中，薛柔终于鼓起勇气跟他说话，怀揣不安地看着他，东辰旭似乎察觉出她的紧张，难得一笑，“你跟我在一起很紧张？”

    薛柔不想隐瞒，点点头，“是……是有一点紧张。”

    “冷千凝好像在我面前从来不紧张，她总是一副要命令我做事的样子。”东辰旭想起冷千凝三番两次让他帮忙的样子，那副模样好像没有一点客气，大大方方，似乎料定他一定会答应，想着想着，嘴角微微勾起。

    薛柔没想到他会提起冷千凝，顿时怔住手指在皮裘底下绞动，眸里敛着复杂的情绪，随后缓缓道：“千凝跟我不一样，她见过很多人，也去过很多地方，她一向比较大胆，性格大方，在殿下面前没有什么忌讳。”

    “那意思是说你在我面前会有忌讳？”

    薛柔一下子被问住了，她在四皇子面前当然有忌讳，她本就毁容，一张脸看起来恐怖至极，她生怕她说错什么话惹得他生气，最后落得一个凄凉下场，只是这些话只能在心底说，她浅浅一笑，“我在殿下面前自然有忌讳，你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姑娘，配不上四皇子，我怕我一张嘴说话，便彻底暴露我的愚笨。”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是俏皮，语调上扬。

    东辰旭脸上划过一抹笑容，低低的嗓音中有着温和，“不用那么拘谨，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安分，我不会亏待你的。”

    薛柔点头，结束这场对话，撩开帘子，转头看向外面，心里却是在思忖四皇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要她安分，若是她不安分会怎么样？怎样才是安分？

    马车最后停在一个郊外，薛柔循着记忆找到林氏坟墓的所在，果然如她所想，周围长出许多杂草，一个光秃秃的石碑立在那里，娘亲林氏四字被雪花覆盖，她用手帕将雪花擦干净，徒手旁边的杂草一根根拔掉。

    东辰旭上前帮她，华丽的锦袍还不小心沾上一点泥土，薛柔瞥见这一幕，心中漾起一抹nongnong的感动，有时候仅仅是小小的举动，可能那人出于同情，只是顺手，可在薛柔的心里，那一眼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