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剧变（二）
“何出此言？”我不解道。 “呵呵……那个……”金凡摸着头，似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两位少侠如何称呼啊，我也不能总是无名无姓的叫着‘少侠’吧？” “姓林，双名明言。”我拨开顾心柔额前一缕碎发，“至于她嘛，是顾心柔。” “明言小友，不知对远古遗民了解多少？” “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你们那本家族研究史都告诉我了。” “那你就应该知道，灾变时代之前人族与百族共存、灾变时代后人族与远古遗民共存，这两个时代都是特别繁荣的，留下了丰厚的宝藏和文化遗产。” 他所说不无依据。在远古遗民集体消失前，大陆上虽然也会出现怪物，但十分稀少。但在远古遗民消失后，怪物出现的数量成倍增加，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精英怪物也大批出现。在这些怪物的威胁下，人们不得不筑起一道道的高墙围成一座座城池，城镇间的往来也变少了。更奇怪的是，很多丰饶的物产也开始缩减，像是一些肥沃的平原良地莫名变为荒漠、一些矿藏能发掘的数目下降、不同地区的气候差别拉大。所以虽然人族这数十万年来有所发展，但在这种种变得恶劣的环境下，进步也及其有限。 “所以？” “所以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请回远古遗民，重现往日的盛世！”金凡伸出双手，做出一个包揽一切的手势。 “……但愿吧。”我漫不经心地回道。 不多时，我们就从一个楼梯回到了地面上。我抬头望去，发现已是深夜，一轮半圆的银月悬于天幕上。 金凡向一个男孩使了个眼色，后者快步离去，走向一个看起来是仓库的建筑前。一个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瞥了眼男孩掏出的腰牌，给他开门后就继续靠着门廊打瞌睡去了。不多时，在金凡的引路下，我们走进了一间从装潢上像是医馆的建筑。推门走进，墙做成了一个大木柜，密密麻麻的起码有数百个格子，不知里面都装着什么。把顾心柔安顿在一张小床上后，刚刚那个男孩手中就拿着一瓶药水回来了，看样子的确是治疗药水，不过颜色却深一些。男孩用目光向我问询，我点点头，于是他把那瓶药水递给我。治疗药水可以喝也可以涂，只不过顾心柔受的更多是内伤，所以当然是喝好一点。 有穿着白衬衣的一个年轻女人，她拿着夹板和绷带之类的东西进来。女人给顾心柔的手检查了一番，之后三下五除二给顾心柔受伤的左手和左肩固定好，道：“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骨头虽然断了但是没有错位，休息几天喝了治疗药水自己能长好。” 我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很快就过了一个多小时，也差不多让她喝药了，毕竟越快越好。躺着当然没法喝药，尤其还是这么一大瓶，于是我尝试着轻唤道：“心柔？” 没成想这一声倒真有了作用，顾心柔挣扎着艰难睁开双眼。她望了几秒天花板，似乎还在确认这一切的真实，确认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死后的世界。她本想翻身面向我这边，但压到了断裂的手骨，疼得龇牙咧嘴，只好放弃。我凑近了床边，让顾心柔可以看到我的脸。她的神情有点恍惚，但见到我突然就惊慌起来。她的声音有明显的虚弱，道：“明言？怎么……” 我对她微微一笑，正想开口便听她继续道：“是不是……不该让你一起来，居然害得你一起……” 我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依然微笑道：“心柔，我好好的，倒是你该喝瓶治疗药水，不然手好不了的。” 她艰难地想用一只手支起身来，我连忙上前帮忙。起身后，她打量四周的环境，又看看一旁不远处的窗户。那里，一束月光穿进来，在地上打出一个淡白的方形亮块，即使在室内十几盏油灯的灯光下也颇为醒目。 “今天……确实是半月来着……这么说我没死？他们……” “你当然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可能是精神透支吧，辛苦了。” “他们……”顾心柔抬起右手指了指远处正在和族人不知说什么的金凡，“没为难我们？” “现在看来，暂时没有，他们还给了瓶这个。”我扬起拿药水瓶的那只手，顾心柔看到之后眼睛立刻亮了，直直盯着那瓶药水道：“他们……这么大方？” 我挑了挑眉：“怎么？这药水很贵重？” “这……是加强版治疗药水，只有最熟练的酿造师才能用普通版治疗药水，酿造出这玩意。成功率极低，而且需要很多从大量石头中提取的材料，一旦失败材料会全部报废，包括那瓶普通版治疗药水。”顾心柔缓缓道。她想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接过那瓶加强版治疗药水，但又疼得龇牙咧嘴。她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受伤的左手，打量了一会才叹气道：“看来……是不能省了啊。” “先喝了吧，不然很难好的。” 顾心柔点点头，接过后眼中满是不舍，不过还是稍一犹豫就仰头灌下了整瓶药水，顿时苦的直皱眉。“这玩意看着颜色像糖水，但比普通版苦太多了吧。” 金凡显然已经商量完了事情，看到顾心柔喝完药水就走了过来。顾心柔算是第一次见他，有些警惕地盯着对方，我拍拍她的背，道：“这是金凡，金氏族长。” “那老家伙呢？”顾心柔四下望着，没有发现金霄。 “他违反族规，已经被关禁闭了。”金凡淡淡道，似乎并不关心金霄的情况，“怎么样，顾姑娘手还痛吗？” “可能心理作用吧，但是喝了药水手不动确实不痛了。”顾心柔淡淡道，目光依然警惕地盯着金凡。 金凡顺了顺头发，挤出一个试图让人安心的微笑，道：“要是不嫌弃的话，两位小友在本村休息一下吧。” 顾心柔没有回答，而是以望询的目光看向我。我对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算是回答，然后转向金凡道：“你安排吧。” 金凡一挥手，立刻有一男一女进来向我点头示意。其中女人就是先前给顾心柔处理手臂的那一位，手中还有一条白绸布，她上前两步，轻轻抬起顾心柔的左手做了个脖架。男人要过来扶起顾心柔，不过被我抬手谢绝了，虽然只休息了一个小时，但我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精神。顾心柔转动着身子脚踏在了地上，但是似乎双腿有些发软，只好用可以活动的左手扶着我的肩膀靠着我勉强站起。 “两位，请吧。”男人用沙哑的低沉嗓音道。 我们在男人的引路下走出建筑，向另一栋刚刚亮起灯光的朴素建筑走去。开门之后，一个温馨的场面显现出来。是一个民宅，陈设很简洁，吊灯昏暗的光在床铺和家具的阴暗，组成了一种平和的构图，代表着生活的平淡。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一家三口，夫妇都是很朴素的面容，不过女儿很可爱，相片中的她甜甜地笑着。照片的主角也在，夫妇两人在门廊一旁和男人交谈着，看起来比那上面要老十年左右，女儿应该已经在那间房门紧闭的房间里睡着了。 有两张床的这一个房间被打扫过，被子和枕头洁白齐整，地板和墙壁也是一尘不染。将顾心柔在床铺上安顿好后，房门被轻轻关闭了。这时疲惫才突然袭来，在有限的思考中我立刻就知道了原因：之前一直处于一种未知的境地中，本能会让我保持警惕；而当门关上的一刻，未知的可能危险被暂时隔绝，人才放松下来。但也更有可能，是一种责任……谁知道呢？ 醒来后就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们是被轻柔的敲门声吵醒的。打开门看到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有些怯怯地道：“两位，洗漱一下，该吃午饭了。” 我向她点了点头，关上门自己先洗漱了一番，又来到顾心柔床前，轻唤道:“心柔，该起来了。” “嗯……”顾心柔蠕动了两下，算是回答了我。不得不说，那一瓶加强版的治疗药水倒是真给力，起身之后，她的左手已经感不到痛了，只是还有些无力。 “中午了。” 顾心柔依然还是有点懵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爱。我看她脚步比较稳，也就没上前去扶，只在一旁桌子前拦住了尖锐的桌角。 两人都洗漱完后，我们来到外面厅中，见到餐桌上有一些简单的饭菜，不过尝起来味道倒是不错。可能是凑巧，也或者一直有人监视我们，总之我们一吃完，金凡就走了进来。“两位，休息得怎样？” “托你的福，还可以。”我淡淡道。 “那就好。”金凡咧嘴笑了笑。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顾心柔冷声道。 “当然可以，不过两位得先接受我们的一点歉意。”说完，他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有一个男人进来，做出请的手势。 我们来到外面，看到有另一个人牵着一匹马等着。见我们出来，他迎上前来，一语不发地递给我一个背包。我打开一看，是整整六十四块钻石块！都是掉落物状态。这个数量的财富，理论上已经能买下个村落了。 当然，我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转身向刚走出来的金凡一举手中的包，道:“这是？” 金凡依然笑着，道:“两位小友，包括我，在睡梦中都错过了很多东西。” 我没有说话，等着对方进一步解释。 “预言实现了，机遇与危险同样多的时代开始了。两位作为这个时代的开启者，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对方很明显在危险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让我听到了一丝灾难的味道。 我问出了一个让人不解的问题:“我们是缔造者，还是毁灭者。”问完连我都有些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金凡的回答则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也许都是，看你们如何去做了。” 我正待再问时，他一摆手阻止了我，道：“走吧，就乘那匹马回去，带着家人远走吧。或者如果有可能，不要在千里内探索任何地方。” 正在这时，顾心柔也跟了出来，看到我手中的背包好奇地凑过脑袋来看。看到里面清澈澈的钻石块，一时间她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这！是他们给你的？”顾心柔兴奋地开口道，又转头望了望金凡，见对方脸上的笑意不减，确信了这个事实。 我对顾心柔笑了笑，同时把背包里的钻石块取出来，收入储物空间，道：“上马吧，我们走。” 顾心柔深吸了口气，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在我的帮助下坐到了马鞍的后方。我一跃之下上了马，很快远离了城池，在广袤的荒漠上驰去。 马匹慢步走着，顾心柔贴着我的后背，探出头来问道：“刚刚他们说什么了。” 我如实相告，顾心柔沉默了一会，随后道：“反正有那么多钻石块，买个大房子搬去国都吧。” 这确实是一个好选择，记得父母有说过，一直都想要去国都定居。那里不管是繁华喧闹还是宁静田园都有一席之地，不管是让明丽学点好东西，还是二老的养老都可以。而且就像顾心柔说的，我们有那么多钻石块，几乎是想买什么买什么了。 “你……真的信他说的话？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感觉，而且这没有什么坏处吧。”顾心柔轻声道。 略过一棵大树，我看着一个路过的牛群，问道：“他说‘探索’，指什么呢？” 顾心柔突然就激动了起来，道：“这意味着很多，遗迹！财富！秘密！” 但是当我们来到流光城十里外，却愣住了。我不由刹住了马，看着一座山脉拦在前面，山脉中心隐隐有建筑隐藏的样子。可流光城周围应该是一大片平原才对，而且沙漠呢？城西边不是有个不小的沙漠吗？怎么现在是个草原？ 我心中不详的预感陡然升起，并且越来越高，有不可遏制的危险。地形！地形都变了！这会是什么伟力所致？ 剩下的十里是在疾驰中度过的。来到城门前，我们松了一口气：还好，流光城一如既往。 我们下了马，卫兵显然有点紧张地来到我们面前询问道：“两位是？” “居民。” “请提供核实的手段。” 我挑了挑眉，意识到肯定有什么问题在城中发生了，说了一些只有城内居民才知道的细节，对方这才松了口气。 顾心柔问道：“请问城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两位不知道？” “我们先前在其他地方。” “昨天夜里，守夜的人遇到了一批怪物。”卫兵道。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我不解道。 “不不不，不是正常的怪物，都是精英怪！”卫兵大声道，吸引了另几个在城墙附近巡逻的卫兵。 “都是？有多少只？”顾心柔问道。 “整整二十只，都是！而且怪的是，它们都是僵尸，没有什么别的棘手地方，就是格外的皮实。我们守夜的队伍弓箭用了几百发，剑都砍断了十几把才把它们杀死。” 如果就这样的话当然不算是大事，毕竟再怎么说那些僵尸都被杀死了，于是我继续问：“还有什么吗？” “有！那座突然出现的山脉就不算了，两位是从那边过来的吧。我们在城内的夜巡队今天早上才确认的，城内那些荒着的地方，有的突然一夜之间出现了深坑，探查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古怪的文字在坑壁上。这样的坑，一共有十个。更怪的是，一些下去的队员上来之后就开始犯头昏，面色发乌，全都开始发烧，已经被拉去诊所了。” 我和顾心柔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担心不言而喻。与卫兵告别之后，我把顾心柔送回了她的居所，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去。一路上很多人也在谈论怪事，比如有的人突然睡了一觉起来，双腿上就全是伤痕，而且还像是陈年旧伤的样子；有的人喝什么都像是苦的，喝白水都像是苦的；有的人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失明了，匆匆赶到诊所医生却什么原因都找不到，但太阳一升起来就好得完完全全…… “哐哐哐……”我大力地敲着家门，很快就听到明丽的声音道：“谁啊？” “我回来了，明丽，开门！” 明丽打开门来，看到我回来显然很高兴，牵着我的手往屋内走。 “家里，没出什么事吧？”我道，尽量使自己心中的不安不表现出来。 “没什么事，倒是周围有些怪事……”明丽平淡道。 老妈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是在准备晚饭：“明言回来啦，准备吃饭吧。” 匆匆吃过饭后，我拉着明丽到一旁，避开父母，我把我和顾心柔这两天经历的尽量简单地向她讲述了一下。明丽上下拍了拍我，道：“你没事吧哥？” “我没事，心柔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但是……” “你怀疑这些怪事和你俩有关？” 我点点头，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们得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