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癫狂的陷阱

    ————————

    我不需要你。

    我只需要这本书。

    这本书就是一切。

    这本书的意义大于一切。

    只需要一页，只需要一点。

    我......

    黑色的符文在视野之中如若成群的蚊虫般暴涌着。

    阴影，灯光，扭曲的色彩交错。

    空间已经扭曲形成了艾莉诺所有感知所不能理解的几何空间，现在她清楚认知自己脚踏实地，可却无法分辨上下，无法分辨重力的位置。

    就是一直冷淡平静的她，意识也正在疯狂的边缘徘徊，几近成为一个狂躁暴走的野兽。

    而她的旁边，爱思洁已经陷入疯狂。

    爱思洁的双眼已经无神，口中也低吼着不明的话语。此时此刻她正拿着一把黑曜石制成的小刀对着摆满人体的祭坛，像个失去理智的猛兽那般挥砍，像是要将其彻底撕碎。

    “ia!ia!n`gha!hai，hai!li`hee!”

    还不熟悉的语言，那是正在侵入现实的语言，那是被任何正常的人类宗教都会评判为污秽的语言。

    艾莉诺捂着脑袋，在接近疯狂的意识之中，她心中的懊悔被无限地放大。

    “不应该，不应该带爱思洁......来到这里.......”

    没有错，她们找到高阶魔法运作的魔法阵，而这也是唯一的出路。但是传送至外部的区域之后，谁也没能想到她们遇见了什么。

    那是作为仪式中心，正在作为“核心”运作的生物。

    那生物拥有着庞大身躯，拥有着万千无视了重力漂浮在空中的“须”，它身躯所散发的力量直接改变了人的眼睛，使其所能见到的色彩超越了人类视线往常所能理解的区域。

    空中不断的有着颂唱声，它平和，缓慢，如同基督教堂中的圣歌，佛教寺庙中的悠长梵音。

    然而就是那平和的颂唱声，其中隐藏的不明意义和力量，却让人感到极其亵渎的不安，以及疯狂。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传送点就是这疯狂的中心。

    爱思洁被疯狂侵染，拿起了黑曜石匕首，解剖杀死祭坛下的活祭品。

    艾莉诺用尽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量对抗疯狂也已经是极限，否则就连她自己也会被疯狂所感染。

    “住手......快住手......”

    微弱的呢喃已经向爱思洁无法说明更多，邪恶的力量完全支配了爱思洁的所有动作，而鲜血和恶臭的液体飞舞着，逐渐溅射到了那生物之上。

    “——————”

    不知用什么器官发声，一种无可名状的语言响彻之后，活祭品的体液被生物吸收，而生物亦开始生长。

    黑色的长须开始蔓延，逐渐靠近了爱思洁，也逐渐靠近了无法动弹的艾莉诺。

    “杀死，杀死一切......我必须，必须.......得到.......”

    只需要那本书，艾莉诺逐渐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其他人。

    得到书的一角，消灭眼前的怪物，然后杀死其他的人。

    “不对！我......我......”

    法杖已然自行大亮起碧蓝色的亮光，让艾莉诺暂时神智清醒，抵抗疯狂。

    可是随着触须愈发靠近，那蓝色的光也逐渐消退。

    艾莉诺的眼前逐渐黑暗，她的意志也愈发难以抵抗疯狂，那本书对她的诱惑越来越大！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烈火火光燃尽天空，赤色的山丘赫然伫立，遥远的天空边上，一座硕大无比的赤金色大钟，正在发着仿佛世界终焉的倒计时——

    ——等等。

    如果这不是幻觉，那么.......这是什么？

    一种似曾相识的魔力温暖了艾莉诺的眼前，为她短暂地清理了疯狂。

    艾莉诺用着已然模糊的视线，短暂清晰，却刺痛异常的正常视线看向自己的侧方——

    一个将近两人高的巨大十字架枪械悬浮在不远处的天上，它的色彩因为背景的衬托而更加圣洁，而它的下方，一位黑发的青年男子一手手执为炽热烈焰渲染的兵刃，另一手则紧握着同为魔焰环绕的符文火器。

    赤丘炙热无风，一切疯狂，一切颂唱，都在远处时钟的滴答声中停下。

    而看着才从疯狂短暂脱离，手上沾满鲜血的，双眼充满崩溃和难以置信的爱思洁，以及坐在地上，痛苦得握着法杖将自己手割破而不自觉的艾莉诺，青年眼中充满了不曾掩饰的愤怒！

    “抱歉，看起来我来晚了。”

    他朝着眼前的生物抬起枪，架起剑。

    一个俊美的青年人，此时此刻已然双目如炬，宛若魔神！

    “你这污秽的生物，此刻——便给我死吧！”

    话音落，极招现！

    焚天的烈火笼罩在兵刃与枪铳之上，但见一道闪光之后，那无可名状的生物便开始燃起火焰，并且被这一刀斩得倒飞而出，牵连着那万千的“须”，飘浮着砸中了一处赤色的山丘。

    “————————！”

    那生物再次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千万条须开始漫天舞动，身躯也开始在巨大的赤丘之中挣扎起来。

    “......约书亚哥哥？”艾莉诺总算是勉强站起。

    “等会儿再说，这怪物不对劲。”约书亚抬起烈焰之剑，神色由方才的愤怒转成了凝重，“一刀下去，竟然连‘断’的手感也没有。”

    “小心，这是以‘修格斯’为核心的‘仪式’......欸？”

    艾莉诺想要舞动法杖，去接应爱思洁，此时却发现元素的力量都无法使用。

    “艾莉诺，在我的‘领域’之内，任何的魔法都无法使用。”约书亚将烈焰利刃高举过头顶，钟声齿轮滴答，力量从四方凝聚而来，在利刃的赤红之上覆盖起一层更加深邃的暗色之火，“此种隔世的禁断力量不分敌我——”

    就在说话的空档，触须在视线之中消失，随即不正常地闪烁在空间之中，形成不确定几何图形的同时，朝着约书亚袭来！

    “但我看起来是分身乏术了！爱思洁小姐就得拜托你了！”

    约书亚见势不妙，将剑一舞，暗红色的浪潮烈焰剑气升天而起，将须悉数阻拦而去。

    艾莉诺在听到的瞬间身子就已经行动，她迅速向前，将爱思洁手上的黑曜石匕首拍落，随即背起无力瘫倒的爱思洁。

    “唔......要是魔力强化还在就好了。”

    接触到爱思洁的一刻，艾莉诺才意识到一个失去意识的重量到底有多沉。

    她还是太依赖魔力了。若是换做平常，能使用魔力强化rou体，别说背起一个人类，就是举起一块巨石也不在话下。

    “不过说起来，这领域不但能压制魔力的涌动，还能压制那令人疯狂的力量。听说约书亚哥哥的‘燃尽天穹的炽之槛’是弗里克大师的技艺。可是没想到，竟然连‘那种生物’的力量也能压制么......”

    联想到图书馆之中的伊波恩之书下面由弗里克作出的一些注释，艾莉诺有了一些......奇怪的猜想。

    但此刻她的理智才从疯狂的边缘被拽回，这种“感觉”和“猜想”只维持了短暂的瞬间就被眼前的事情所抹过。

    那“仪式修格斯”，此时此刻竟然挥动起那数不清，足够密恐的须，将这赤丘的世界硬生生地划开，在几何空间之上开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洞”，直通往“外面的世界”！

    “什么？！”约书亚才迎击完一轮须，此时此刻见到这怪物做出此举，不由得惊呼出声。

    “炽之槛”对他来说是杀手锏一般的终极手段，被困入此世界之中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在约书亚攻势结束之前都从没有逃脱过！

    不，别说逃脱了，就是现在遇到过的高手，无论是精灵之中的武者大师，还是活了几百年的“风灯城幸存者”，都没有能扛过这一招两击的人。

    而眼前的怪物不但做到了，还成功的找到了逃脱空间的方法？！

    眼前的情况很不对，很不对，即使在此前那些似乎绝境的战斗之中，约书亚也从未见过有如此诡异的情况。

    “不能放跑它！”

    有这个想法的一瞬间，约书亚将自身的筋rou绷紧到了极限，随即握紧刀。

    他要以自身最强的一刀去斩——斩这可怖而诡异的怪物！

    方向正确，距离正确，若是无意外，这一刀必然是中的。

    刀光随着烈焰闪过赤丘——千万的须断开，任何阻力也不能阻拦——

    “中了......”艾莉诺眨着眼看着怪物被命中。

    这曾经不可名状，散发疯狂的怪物，此时此刻第一次受伤了！

    “——————————！！！！”

    不能理解的声音响彻，这诡异可怕的生物退后，消失在了空间之外，而赤丘恢复了原来的场景，就好似从来都没有变过。

    约书亚凝望着怪物消失的方向，他没有去追。

    他至始至终没有感觉到怪物的“气息”，但是他能感觉到那替代了气息的，不可比拟的“存在”。

    怪物看似是败逃，但......这毫无疑问是他遇过的最为诡异的对手。

    没有错，无论是之前交手过的山鸠、“风灯城幸存者”还是艺术的大主教，都是实力在他之上的强敌，可就是那些敌人——现在看来都远不及这怪物诡异。

    赤丘消失，炽之槛结束。

    结束的瞬间艾莉诺感受到了魔力涌现，借助着魔力的力量，她编织出一个简单的担架，将她抱上其中。

    完成了这亚。

    就算平时的情绪再冷淡，此时还是有劫后余生的情绪。

    “成功了。”

    “不......我让它逃了，而且......”

    可约书亚的状态不对，他此时正浑身冒着冷汗，像个帕金森患者般颤抖着，无力地靠着他经常背的那巨大十字架。

    “.....我可能，在解决这件事之前，不能再用‘燃尽天穹的炽之槛’了......”

    艾莉诺才从疯狂之中脱离的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了平日之中不会出现的惊恐。

    因为她认出，在约书亚的眼神之中，那是疯狂。

    即使“仪式修格斯”只是脱离了领域一瞬间，那瘟疫般的疯狂就侵染上了约书亚。

    不仅仅是约书亚，还有......那片赤丘的领域。

    “约书亚哥哥！”艾莉诺手中法杖亮起，口中开始了咏唱，“洁净圣洁之水流淌，洗涤世间一切污秽。万物的净化者，清除眼前之人的狂躁吧！”

    净化术出手，蓝色的元素在约书亚周围环绕。

    转瞬过后，约书亚仿佛恢复力气，像是噩梦初醒那般大口呼吸起来。

    过了片刻，他的呼吸均匀起来，大声地抱怨道：

    “简直是作弊的精神攻击啊！这是什么怪物！”

    “是‘仪式修格斯’。”艾莉诺眨着眼睛回答。

    “所以说那是什么，从来没听过啊！”约书亚好容易恢复力气，但是又被艾莉诺这样好像恶意卖萌的一本正经回答整得岔了气。

    艾莉诺又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不知道，只是知道名字。”m

    “哎，好吧。”约书亚也大概了解此前并肩作战过一次的艾莉诺是什么性格，此时也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爱思洁身上，“现在该怎么办呢......”

    就在思考着的时候，约书亚突然感知到了有人正在靠近的气息，他抬头，朝着周围看去。

    约书亚虽然对这些有滥竽充数的，而且经常找他茬的家伙相当不友好，但看到这些人的一瞬间，也是松了一口气。

    一般官方人员他们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事件将由政府接手，不过一般来说不会这么快......

    ......不会这么快。

    “不对，怎么会这么快？”

    约书亚自己的消息渠道那边得知这里有事件发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而帝都守备军，这号称总迟到的队伍——为什么？

    他再环视周围。

    他看到这血rou模糊的场面，看到了那被黑曜石小刀划破的尸体，看到了双手沾满血污的爱思洁......

    冷汗从他的脖颈边上滴落，他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个圈套！艾莉诺快施法！我们要快点跑了！”

    向着艾莉诺高喊着，约书亚拔刀。

    下一秒，帝都精英守备军的符文长枪迅速架好。

    再下一秒，是一轮充满破坏力的，清脆的齐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