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英商:不要撕票,叫张寡妇来翻译!
造船的木料不够, 就派人去安徽采购,松木杉木榉木,只要是沤水年头够的,都要。 扎成木排,船拉着顺江而下。 再让苏州官署多开几张公文,老胡派一队绿营兵护航。” 随着政治环境的缓和, 李家军也开始逐步正规化,精锐化。 麾下的500火枪手,全部换装燧发线膛枪,米尼弹,每天列队射击训练打10轮。 200刀盾手,在东山以团练的名义,天天训练。 炮营拥有了50门火炮,从2磅到6磅不等。 还迎来了一位专业人士, 老胡介绍的同僚,因伤在老家务农的绿营炮队军官,老陈。 看的出来,很潦倒。 衣裳破旧,瘦的惊人,拄着拐杖,身后还带着一个少年。 “子泽,快拜见老爷。” 李郁扶起两人,让父子俩先安顿下来。 过两天,试试他的炮兵素养。 如果拉胯,就去矿上做个伙夫,一日三餐无虞。 如果有两把刷子,就去炮营做事。 瘸了没关系, 把经验,技术传授给炮手,就是大功一件。 相当于,作战参谋。 …… 李家军的炮队,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经验。 打固定靶,1里左右的目标还行。 远了,需要考虑弹道抛物线的时候,就类似掷骰子。 移动靶就不提了。 李郁希望这个前绿营炮兵军官的到来,能够改善情况。 据老胡说, 他这位同僚同乡,是见识过金川炮击的大场面的。 希望他没有吹牛吧。 “爹,这些人不像是朝廷的兵。他们是准备做第二个金川吧?” “还用你说,老子早就看出来了。” “那咱们不也成了反贼?” “我已经对得起朝廷了,该为自己,还有你的前途考虑了。” 老陈很淡定, 他已经见识到了曾经一起蹲草丛的穷酸小胡,如今混的多风光。 如今三进的宅子住着,酒rou吃着,骏马骑着。 还养着江南的小妾。 底下几百号弟兄,多大的威风。 兄弟如此成功,真让人揪心。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一旁伺候的下人,很快就把原话复述给了李郁。 …… 京城又来了圣旨, 这一次让所有人都吃惊,竟然是招黄文运进京面圣的。 府城传的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羡慕坏了。 面圣,若是表现好,留下印象。 以后,这升官还不是坐火箭。 黄文运在兴奋之余,也有些压力。 又找来了李郁商量, 这段时间,他产生了很大的依赖性。 因为李郁的每一步指点,都很正确。 许多衙门中人私下戏称, 苏州府,一半姓黄,一半姓李。 若是搞不定的事,就去李家堡拜菩萨。 “恭喜黄大人,贺喜黄大人,此去京城,定会简在帝心,三年内封疆大吏有指望。” “哎呀,本官这心里可是乱的很。” 李郁随手把礼物放在桌上, 黄夫人端来了茶水,这待遇一般人享受不到。 “郁哥儿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路过一家小店,随手挑了一件。不知是否符合黄夫人的心意?” 拆开一看,竟是支步摇。 金簪,尾部嵌着红宝石。 再细看,簪子上还有花纹。 垂下来的是一颗10面钻,夺人眼球。 …… 这世上哪有女人不爱珠宝呢, 除非,她家里有更大更重的。 这一点,男人确实更贪心。 即使家里有如花美眷,出去了他还喜欢路边的野花。 就算不方便采摘,也要用靴子狠狠的 黄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件珠宝,眉开眼笑,转身去找铜镜了。 黄文运叹了一口气: “下次,莫要这样浪费。” “黄大人放心,下不为例。” 接下来,就是核心话题了。 “贤弟,我去了京城该怎么御前奏对?还有,那么多王公大臣,我该拜哪些庙门?提几斤猪头?” “你容我想想。” “好,好。” 李郁闭眼,害怕眼神暴露内心真实情绪。 落在黄文运眼里,倒是有几分肃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才睁眼,开口了。 “御前奏对,圣心难测。管他几路来,我只三路去。” “啊?” “第一路,皇上永远英明,他老人家说的,伱都要立刻马上表示拥护。哪怕他要填平太湖。” “这个,本官有数。” “第二路,苏州府要严//打。” “何意?” “严厉打击反清反满分子。向皇上请旨,大干180天,揪出苏州府隐藏的敌对势力。不论官民绅商,一体捉拿,还大清一个安稳富庶的江南。” “这是皇上的心思?” 李郁笑而不语, 不说,就是说。说了,还不如不说。 黄文运不愧是底层杀出来的精英,很会抓重点。 他压根就没问,本府有没有反清分子。 “本官明白了。这第三路呢?” “第三路是最关键的,地方上截留赋税太多,以至于皇上内帑空虚,做事缩手缩脚。” 石破天惊,黄文运惊讶的跳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李郁面前失态, 也说明这个建议,有多么的重磅。 …… 黄文运缓缓坐下,沉默低头。 李郁也不急,端起茶水小口饮着。 过了许久, “本官明白了,做个孤臣。” “黄大人见识过人,一语道破天机。” 大笑, “你是对的。我信你。” 李郁微笑,心想你读书太多。 苏州府的水太深,你最好信我。 “至于拜哪些庙,我回去斟酌一下,派人送给你。” “行。” 李郁出了衙门,门子恭敬的在后面捧着马鞭。 上马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家伙一直很殷勤。 偶尔还把府衙来人记录下来,报告自己。 “你叫什么来着?” “凌阿六。” “有桩赚钱的买卖,你有兴趣吗?” 扑通,凌阿六跪倒在地。 “谢李爷抬举。” “我要开发胥江码头,方圆1里内,你盘个店就能发财,客栈、饭馆都行。” 说罢,李郁上马而去。 护卫们也立即跟上,足有10人。 留下凌阿六在后面,不停的挥手。 …… “这人姓凌,不知道和乌鸦有没有亲戚关系。” “乌鸦原来姓凌啊?我都忘了。” “也不知道乌鸦他们在潮州府混的怎么样。” “靠拳头吃饭呗。” 李小五,如今是护卫队长。 也许是营养充足,一下子窜高了许多。 3000里外, 阿切,正在砍人的乌鸦打了个喷嚏。 “扑街乌,你的刀都卷刃了。” “漕,卖刀的大锤荣他骗我,明天我去烧了他铺子,拿开水浇他的发财树。” “别明天了,先活过今天吧。” 一把长刀,扔了过来。 乌鸦抬手接住,露出背后的关公纹身。 舞了个刀花,向街头的本土帮派冲去。 咔嚓,咔嚓。 街头满是鲜血,非常的刺激。 楼上一群潮州佬,饮着茶围观。 “这北佬挺能打。一人追着辣麽多人砍。” “扑街乌。新崛起的字头,叫什么蹭菊堂。” duang, 一张椅子飞到二楼。 只听得乌鸦在楼下大吼: “潮州佬,老婆可以认错,字号不能错。” “再说一遍,老子的字号叫存菊堂!” 左手提着关公刀,浑身血糊糊的乌鸦,走在街道上。 好想大哭一场。 大哥,大嫂,阿郁,你们都来陪我砍人呐。 若是你们还在, 这潮州府,咱们携手平趟。 …… 街道那头, 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骑着马。 乌鸦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被血糊了。 从路边揪住一行人,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眼睛。 “杜先生?” “乌鸦,别来无恙。” 杜仁依旧是轻摇扇子,白扇面,中间一个草书“浪”。 哗啦,一收扇子。 下马,握着乌鸦的血手。 “兄弟,最近日子过的咋样?你的手酸不酸?” 呜呜呜, 乌鸦哭了,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泪水混合着血水。 我提着一把关公刀,从潮州东砍到潮州西,你问我眼睛干不干? 这一幕,惹得街面上的闲人到处乱传。 “扑街乌,摇人了。” “摇来了好几船北佬,个个凶神恶劣,像要吃人。” “怕个卵,你又不是胡建人。” 不管传的多么离谱, 总之,李郁的潮州分号是开起来了。 “苏州贸易商会,潮州分会”。 宽敞的铺子,伙计们热情又凶狠。 挡板下放着短刀和火铳,擅长物理砍价。 还有那最擅交际的赖二掌柜。 开业的时候,粤海关,潮州府还送来了横幅。 差役们忙着维持秩序,驱赶乞丐。 这一切, 都是告诉世人,这铺子有来头,不好惹。 在大清朝,这很重要。 …… 杜仁很忙,每天吃席。 潮州府的生意人,多是家族形式。 他很快就结识了一帮本府知名人士,除了官面人物,就是各路阿公,太公。 这些人,类似田主、商人、族老的结合体。 杜仁倒是不陌生, 因为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李郁挺像。 当然了,没有李郁那么简单粗暴。 一般有了矛盾, 两边先派人,坐下来饮茶谈判,中间人说和。 谈不拢,才是动武。 这些阿公,看着慈眉善目。 拐杖一敲, 村子里呼啦啦能出来几百口,打架彪悍的很。 然而, 他们却都对杜仁印象不错。 长的靓仔,口才好,懂法律,尊敬老人。 而且他所代表的那个势力,行事风格听起来很亲切。 听的人热血沸腾, 于是,谈生意就顺利多了。 无非是各自的特色货物,互相交易。 成年人的友谊,还是利益捆绑后比较好维持。 光吹水,画饼,聊理想,早晚得散。 …… “海货,蔗糖,南洋货,吼的很。你们有啥?”一位白胡子太公,笑呵呵的介绍道。“ “丝绸,棉布。” 似乎,很稀松平常嘛。 又有一位拄着龙头拐杖,面相略凶的阿公说道: “我们有铜,铅,银。” 杜仁立马接话: “我们有刀,枪,弹。” 哗,一下子打开了局面。 一群老头子们开始用极其难懂的方言交谈。 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当着杜仁的面,还不时用眼神斜他。 因为,他真听不懂。 扑街你阿仁,当你空气。 过了一会,阿公们似乎是达成了共识。 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的那些防御性武器,能卖吗?” “我大佬说了,没有他不敢做的生意。只不过陆上不安全,海上嘛,就需要你们开拓航线。解决运输问题。” “眸问题,洒洒水啦。” 杜仁释然, 这帮家伙,果然不老实。 有他们负责运输,就轻松了。 李家堡以后也能搭上便车,进军海洋。 论算计,八个太公捆一起,也算计不过军师。 “杜生不知道吧,广东这地界,匪多的很。” “是啊,是啊,所以我们需要一些枪,守护族人。” “拿蔗糖,铜,铅换。我们不要银子。” “有没有,威力更大一点,打的更远一点的东西?”一位阿公表情神秘,手比划着。 “啊?”杜仁装傻。 “就系那种一打一大片,炮啦。” …… 杜仁在潮州府,还有广州府盘桓许久, 见识了广州十三行商人的挥金如土。 福成说是“金山珠海,天子南库”。 光一年上交的税银就有100万两。 不过,英商竟然是不许居住在广州的。 官府在郊区划出了一块地,供商人们暂住。 每月,仅有一天可入城购物,在差役随从的陪护下。
而且, 在入冬之前必须坐船离开。 还有一条,不许带夷女登岸,否则商船直接被扣押。 “杜先生,还是没能接触英商?” “是啊。” 广州官府竟然在英商居住区域,布置了巡逻兵,还有栅栏。 溜达了几天,愣是没找到空隙。 只能悻悻而归, 回到客栈,突然有陌生人来拜访。 杜仁身边有护卫,自然不惧怕是什么盗贼。 此人高瘦,有些黑。 面容精明,手掌却有老茧。 护卫立即往前一步,示意他坐下。 “这位老爷,可是想涉足海外贸易?” 如此直接,让人惊讶。 …… 不用杜仁授意,两个护卫就拔出了短剑。 如果今天来者不善,就杀人抛尸。 珠江那么宽,想必能直接入海流。 来之前,是李郁这样吩咐的。 “别冲动,我没有恶意。我叫黄生,人送外号黄大圣。我见你在英商区转悠,想来是对海外贸易感兴趣吧?” 杜仁还是不做声,继续看着这个家伙。 “在下跑过马帮,去过云贵川,还去过缅,暹两国。若是阁下真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伙做些买卖。” “你是一个人?” “对。” “你都贩过哪些货?” “茶饼,滇铜,川女,井盐,还有红木,玉石。” “马帮呢?” “被缅兵拦截,人货两空。我是水性好,跳河逃生的。” “所以,你一无本钱?二无帮手喽?” “算是吧。” “黄生,你有什么办法接触英商吗?” “每月初一,英商会进城购物。到时候肯定有机会。” “我没有时间,能够更早点吗?” “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 第二天子时, 在黄生的带领下,杜仁带着几个护卫,埋伏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正当等的不耐烦的时候, 巷口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杜大哥你看,他就是史密斯。” “确定?” “他隔3天就来一趟,找那做半掩门生意的张寡妇。” “拿下他,注意动静。” 几个护卫,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史密斯面前。 一棍,敲晕了。 然后套了头,抬走。 杜仁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是糙了点。 烛光下, 一碗水泼醒了,红头发的史密斯一醒来,就想大叫help。 一柄短剑,让他闭嘴了。 “大王,不要撕票,我有钱。”蹩脚的汉语。 “我们不是绑匪,想好你聊聊生意。” “银子,英镑,我有。” 交流了半天,失败。 因为这货会的汉语很少,除了一些社交用语,其他贫乏。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这没法交流啊。 黄生也摊开手, 意思他已经尽力了,英语他真不会。 这辈子,方块毛笔字都没写过100个。 …… 史密斯还在急切的重复: “不要撕票,我有钱。” 看来,英商在广东的境遇不咋样啊。 要么咋学了这么一句,还这么熟溜。 “杜大哥,你说他和张寡妇咋交流的?” 杜仁一愣,好问题。 一个护卫笑道: “那点事,还要交流吗?” “总得谈个价,还还价吧。” 清廷对英商管理极其严格,禁止女眷上岸,同样禁止他们雇佣清国仆人。 甚至, 广州府的青楼,都集体抵制他们。 所以史密斯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从一个地道爬出,找巷子里的半掩门。 五倍价钱,才勉强得逞。 史密斯看着这群奇怪的“绑匪“,当着他的面交谈。 他竟然听懂了一个词, 张寡妇! 于是,他大声的重复这个词,他知道,是那个女人的代称。 众人傻了, 今儿算是见着西洋景了。 手势加上脑补,杜仁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让咱们去找张寡妇过来?” 护卫们都点头。 ……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张寡妇,抖的像秋天里的树叶。 她做好了最可怕遭遇的心理建设,然而却和想象中不一样。 杜仁仔细打量了一下此女, 有些不一样的韵味在其中,更显丰硕。 “你能不能帮着翻译翻译?” “ok,ok。” “你踏马真会讲洋人的话?” “奴家会一点点的英文。” 浪费了半宿时间,总算是大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史密斯明白了,这群人不是绑匪,是想绕过粤海关,和自己做生意。 杜仁也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普通水手,以前是个流浪汉。 在码头乞讨的时候,被船长绑了,就这样成了水手。 薪水,说是回到了伦敦再结算。 这就属实是画大饼了。 待遇嘛, 在船上一天两顿锯木屑面包,朗姆酒,还有各种奇怪啮齿动物。 如果不服从,船长会施鞭刑。 在陆上,还算是个人。 杜仁特意看了一下脊梁,伤痕不少,信了。 总结一下,洋/垃圾。 但是临行前,李郁交代了。 甭管是人渣,罪犯,酒鬼,异教徒,全收! 千金买马骨! …… 而杜仁,也好奇的了解一下张寡妇的身世。 张筱妹,26。 幼年随家人下南洋谋生的,嫁了一个尼德兰商人。 后来这个尼德兰人病死了,她也就没了归宿。 辗转了几手,最终回到了故土。 “小小年纪,经历竟如此丰富。” “官人说笑了。” 很显然,她误解了。 杜仁是从学术角度出发,觉得她奇货可居。 李郁对海外贸易很感兴趣,苦于没有信息来源。 眼前,就是个现成的。 次日,外面突然乱糟糟的。 “怎么回事?” “杜先生,英人发现史密斯失踪,就报了官。广州府差役正在到处搜捕,悬赏200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