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 地震(4)
街道代表通知去副食店买牛rou,每户一斤。人们得到这个消息都很兴奋,我们的政府为了灾区人民的生活,真是想尽了办法。牛rou只有每年春节才能供应一次。 但是母亲对这一斤牛rou并不感兴趣,她说,牛rou太不出数,一斤牛rou炖熟了就剩下一点儿了,炖牛rou还特别费火,为这一斤牛rou,得不偿失,不值得。 邻居陶阿姨也不感兴趣,但她跟母亲不一样,她是个自命不凡的人,虽然她没有文化,但是总是要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她不愿意与大家‘同流合污’,她做出的事情要与众不同。比如说这牛rou吧,现在是在副食店里供应的,只要拿着副食本,人人都可以买。她如果也参与其中,那不是她的风格,她决定不买。 陶阿姨家是两个户口,她的公婆是一个独立的户口。按规定,她家可以买到双份的牛rou。陶阿姨大声的问我母亲,要不要她家这二斤牛rou的‘指标’?对此,mama犹豫了。按说,三斤和一斤绝对不是一个概念,足可以丰富一家人的餐桌,让全家人大快朵颐了。 但mama是个急脾气的人,炖牛rou这种事是需要耐心的。由于母亲没有耐心,总是着急这rou怎么还不熟,然后就是用锅铲在锅里一个劲的搅和,炖牛rou就怕搅和,越搅和越炖不烂,这就使得她炖牛rou总是失败,久而久之,她便失去了炖牛rou的信心。 mama找我商量,我当然希望接受陶阿姨的好意。mama对我的要求是买来后她不负责,完全是由我负责炖。我对mama的要求是在我炖牛rou的过程中不要干涉我的工作。 mama同意了,牛rou买来了。晚饭过后,我把牛rou洗好切好,放到锅里,整个过程mama一直在不放心的注视着,一直到我要求mama提供炖牛rou的所需要的调味品时,mama的不放心终于有机会释放了。他帮我在锅里放好调料,嘴里絮絮叨叨的讲着她的‘经验’。 锅开了,mama本能的反应就是拿起锅铲、打开锅来翻炒搅拌一番,我及时的制止了她。“您可以去外边乘凉,也可以听听收音机,就是不要关心我这锅牛rou,把它忘了。要不然,rou炖不好,责任可就是您的了。”mama很不情愿的拿了扇子走了。 转天吃午饭时,爸爸对这牛rou赞不绝口,这让母亲对我彻底的折服了,也让她知道了过分的勤快不一定都是好事情。 房管站又来人了,很快就安排人把屋顶修好了,补齐了掉落的瓦,修复了倒塌的烟囱。 jiejie是请事假来的,现在地震已经基本稳定了,她便提出了回去的要求。mama没有阻拦的理由,jiejie在收拾行装时发现了我的提箱,赞美的语言不绝于口。我知道她是喜欢我这个箱子了,就主动问她:“喜欢吗?喜欢就拿走吧。” 她客气了几句,便把她的东西装进提箱里去了。jiejie走了,地震留下的残局却并没有清除干净。meimei还在厂里,jiejie千里迢迢的回来一趟,姐妹俩就只见了一面。 地震留下的影响远远没有散去,人们的生活也没有恢复到地震前。我、郑洪、李权三人暂时结成了一个蔬菜采购团体,我们几乎每天都要提着篮子凑在一起到周围的几个副食店去买菜。限量供应的菜根本不够吃,我们的主要目标是不要本的菜。 跟郑洪一起买菜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他在家里住了半年多了,一直在家里做饭,所以关于饮食和采买方面的经验远远超过我。 一天,刚刚下过小雨,我俩出去买菜。郑洪没有车,我们就步行。看到马路对面的便道上有排队的,根据郑洪的经验,那里是在卖菜呢。 郑洪提着篮子向马路对面走去,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只有跟随在他后边。 下过小雨后,便道牙子下边是马路的最低点,雨后那里总要存些水。郑洪走到那儿,一步就跳向了边道牙子上边,卖菜的大姐头也不抬的只顾装菜、约秤,收钱,根本就没看见有人夹进来。那位大姐刚好约出一份菜,郑洪顺势撑开篮子,那位大姐的菜——这时我看清了是黄瓜——就倒进了他的篮子里,然后是交钱,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就在郑洪转身的刹拉间,我一下子跳到了郑洪的身边。卖菜大姐低下头把面前的黄瓜装到秤盘子里,约好,我学着郑洪的样子撑开篮子,大姐的黄瓜就倒进了我的篮子。我把手里的钱递到大姐的手里,她把找的零钱交给我,我转身,见郑洪也在转身准备向回走。 我俩之间一句话也没说,像是演练好了的。速度之快、以及我们的默契程度都令那些排队的人们来不及反应,连喊一声‘别夹个’都没来得及。 走出老远,郑洪才得意的看看我,低声说:“行!够利索。你要是慢一点儿,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你就买不成了,就得排队去了。” 郑洪买菜可不是看到什么买什么。一天,我俩在一个副食店门前看到那里堆着大堆的圆白菜,一位上了年纪的售货员在高声喊着:“随便买了,随便买了。”我没带着本(副食本),但郑洪是带着的。 我问郑洪:“买不买?人家可是随便买。” 郑洪听我这样说,就把副食本递给那位老者,那老者装了满满的一秤,称了称,“倒哪儿?”老者问。 郑洪抓过我的篮子,撑开,老者顺势把菜倒了进去。那老者抬起头看着我们问:“还要吗?随便买了。” 郑洪问我:“你这些够么?愿意要你就买。”我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你不要吗?” “我不要,这圆白菜买回去也没人吃。” “你的意思是这一篮子都是我的?”我问。 “那可不。我是不要这个的。”郑洪的口气很果断。 我把这一篮子圆白菜拿回家,原以为会得到母亲的夸奖,谁想,当我高兴的向mama展示我买来的圆白菜时,mama说:“你买这么多这玩意儿给谁吃呀?” 莫名其妙的一棍子把我打懵了。“怎么?这东西没人吃吗?” “行了,行了。已经买来了就放那儿吧,回来用它蒸包子吃吧。”原来大家都不愿意吃这圆白菜,怪不得郑洪不买呢。 好多日子没去二宝家看看了,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骑车来到二宝家,见他家的楼房已经不见了,在楼房的原地基上盖起了一片小砖房,就像是我们家盖的那种临建房。临建房向南的一面有一个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的篱笆门关着,篱笆门上煞有介事的安装着一个大门闩,但是并没有锁。估计像是有人在,我便走上前去叫门。 房门开了,是二宝的父亲,他大声的问是谁叫门。当他发现是我来访时,高兴的打开篱笆门把我让进屋里。这个‘临建房’,可真够大的,像是一间正式的房间。我四处看了看,没见二宝的母亲和弟妹们。 我向老人家提出了疑问,他告诉我这个房间有个后门。我找到后门,推开门走出去,外边是一个大院子,在院子边上还有几间这样的‘临建房’只是似乎没有这间这么大。二宝的父亲没有随我出来。 我正在四处打量,二宝的弟弟和他的小meimei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见到我后,显得十分惊讶:“你是多咱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我说。 “不可能。我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二宝的弟弟信誓旦旦的说。 他指着院子的大门口,我这才发现原来在这院子里还有一个‘后门’。他把我领到这个‘后门’的门前,用手指着门上边挂着的一个罐头盒说:“这是我做的简易门铃,这个罐头盒里挂着东西,就像是个铃铛。来人时,只要门一动,这个罐头盒就会响。”说到这,他用手摇了摇那罐头盒,果然传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他又问他们的小meimei:“你听到声音了吗?” 他那小meimei摇了摇头说:“没有。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 “你看,不是我自己耳朵背,的确是这门铃没响。你坦白吧,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的确的在与我开玩笑,但这口吻像是审犯人。 “我是从前边进来的,是伯父给我开的门。”我赶紧辩白。 谁想,我说完以后,他们兄妹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有那么可笑吗?我真的是从前门进来的。” 二宝的弟弟笑着说:“大哥,你说的这事是不可能的。你看我们有人信吗?那天街道代表来找我妈,我爸就把人家倔出来了,‘去,走后门’。”他模仿着他父亲的神态,把我也逗笑了。 “不过我的确是从前门进来的。不信可以去问你父亲。”我还是这样说。 “真有这事?”他半信半疑的说,“我爸爸跟你这么大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