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短笛牧歌（三）
阴山山脉，主要由大青山、色尔腾山和狼山构成，东西长约1200公里，南临黄河，最近处不过数十里。山上森林茂密，山下草原广阔，溪流纵横，湖泊星罗，虎、兔、狐、狼、鹿、鹰、雁，飞禽走兽，随处可见。这优越的自然环境（二十一世纪当然不行了），是上天赐与人类休生养息的好地方，大军来到这里，不仅人人心情舒畅，就连马儿也兴奋不已、精神百倍，我驾着马车处于使节队伍的中央，哈玛雅穿着宽大的羊皮外袍、怀中抱着我们的孩子－－－－－月如坐在车里。其实出兵前我就想好了，这次的行动与以往不同：前几次杀人盈野、追亡逐北都是因为鲜卑族自檀石槐以来对汉作战多次胜利，故而骄横无比，再加上鲜卑人本出山林，长年与野兽搏斗，有“三人杀虎”之称，崇尚勇力而少礼俗，说白了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不把他们打疼打服了，他们是不会和你讲什么“和平共处”的。 但是这次我面对的是丁零人的一个弱支－－－－敕勒族，他们脱离大本营贝加尔湖二千多里来到这阴山脚下，大草原却已为鲜卑人和附属与鲜卑的匈奴所占，四面受敌、归路茫茫；反抗是无用的，顺从是明智的，南匈奴来了就降，鲜卑来了就依附，甚至连羌人也要孝敬；这种环境下的敕勒人是很容易知道感恩的，也最容易交好，老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我要是拉他们一把、给他们一个宽厚的肩膀，则漠南之地就有了一个坚定的“小兄弟”，可保三十年无患。来之前秦虎、秦牧、周豪等将领纷纷反对，尤其以秦牧最为激烈（当然了，要当我大舅子了）。 我对他们说：“此番出兵，其要点不在于刑以威四夷，而在于耀武扬威、拉拢收服。敕勒族人饱经欺凌，多怀疑惧，若仅遣一小吏往，恐难使其信服，且小吏亦不足以断大事。我此番前去，可刚可柔，别有斟酌，非可容易托人。” 于是我令周豪为留守营地最高统领，秦虎为副，秦牧率五百精骑在敕勒人营地外二十里待命，我则率张辽并亲兵护卫五十人组成使节团带着礼物去拜会敕勒族大酋－－－－敕力犍。阿伏至罗。 我在使节团的消息是严格保密的，对外只是宣称送礼物给阿伏至罗和送将军二夫人哈玛雅回乡探亲，使者为中部军司马郑浩。我这样做的目的是出其不意，免得他们想好了与我方讨价还价的关节，再者我也要防范意外，说不定敕勒族事先知道我要来后就在帐外埋伏下五百刀斧手（三国演义里老这么写），这么大的险我可不能冒，我也是个凡人嘛！ 使节队伍一路平安的走着，看着远处一群群的牛羊和稀疏的牧民，哈玛雅兴奋的哼着小曲，忽然她把头探到前面来说：“夫君，我们这个时候回敕勒部有点不大好。” “为什么？”我问道。 “我们族里的风俗是秋、冬死者，待春季葬，择日取死者平生所乘之马和经常服用之物，与尸体一同焚化，收其骨灰，埋葬之日，各地亲友前来会祭。现在是二月下旬，正是大多数秋冬死者已下葬或正在做仪式的时候，我此时前去，表面上送礼后面却带着兵，族人是会很不高兴的。” 我笑道：“怕什么？有我美丽的夫人、德高望重的老丈人、勇猛的大舅子作靠山，敕勒族人还不对我亲如兄弟啊！” 哈玛雅脸微红，啐道：“不知羞，谁答应嫁给你了？我可先说好了，到时候我父兄诘问起你来，我可不帮忙！” 我趁机香了她一口道：“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他们还能怎样，再说了，像我这么英武不凡、卓尔不群的好女婿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哼，油嘴滑舌留着和我父兄说去吧，看他们吃不吃你这一套。”“哈哈，噢嗬。。。驾！” 十里毡帐，千群牛羊，在这敕勒族的大本营中的大帐内，各姓的头领正在紧张地商议大事。“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来索要牛羊马匹和女人的吗？以前匈奴人、鲜卑人都这样，给他们就是了。”袁纥。穷奇代表袁纥部发言道。 “送送送，你就知道送！我们族人经年累月辛苦养大的牲口，自己还没吃到口就要白白的给这些强盗！还有女人！我们敕勒族的汉子真的就那么无能，打不过他们吗？”斛律穆护叫道。 “你当然不怕了，反正你妹子在人家度辽将军那享福呢，就是真打起来汉军也没人敢要你的命，谁不知道咱们的穆护勇士是度辽将军的大舅子呢？”坐在一旁的康狄吐禄讥笑道。 “你！。。。。。。我斛律穆护从来没有认过这个人做妹夫，我meimei还不知道是怎么被他拐骗的呢！” “算了吧！娃娃都生出来了还矫情什么？对了，还没恭喜你们斛律家呢，愿那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的火神阿祝融狄保佑！”康狄吐禄说着煞有介事地拿起一杯酪浆举杯示意。 “你竟敢羞辱我！。。。我杀了你！”斛律穆护拔出腰刀，作势上前。 “够了！穆护！你还不把刀收起来！当着众多亲贵头领的面，你像头发qing的公羊一样在帐中乱撞，真是丢尽了我们斛律家的脸！”这时斛律家的族长、我的老丈人、穆护的爹－－－－斛律阿义屈达干忍不住发话了，他在敕勒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大酋阿伏至罗，说完他转头向阿伏至罗双手掩胸施礼道：“汗王，如今之事多想无宜，还是快点传召汉使，看看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吧！” 阿伏至罗点头道：“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时帐外传来卫士报告：“汉使道！”“传进来！” 能入帐的只有五个人，确切地说是四个－－－－－月如还小。一进帐，郑浩便上前施礼道：“大汉度辽将军麾下中部司马郑浩拜见汗王！” “汉使请起，坐！”“谢汗王。” 斛律阿义屈达干看到哈玛雅，忍不住老眼微红，说道：“我美丽的艾丁（注：这里我用了现在认为与丁零渊源很深的突厥人语言，意为明月），感谢太阳神又把你送回我的身边，快，到为父这来坐。” 哈玛雅也两眼湿润，施施然地坐下，将怀中的婴儿抱给阿义屈达干说道：“父亲，这是我的女儿您的外孙，夫君给他起名‘月如’〉” “噢，小宝贝，又一个艾丁努儿！”阿义屈达干接过月如，爱怜地说着。此时斛律穆护见到我亲密的站在哈玛雅身旁，怒道：“尔是何人，胆敢和我meimei如此亲密？还不滚到使者席上去！”说着拔刀作势欲向我砍来。 “啊！。。。”哈玛雅不禁花容失色，正要出言制止，却只见我一动不动站在那，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似的。而斛律穆护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多了一个人，接着手腕一阵剧痛，弯刀被夺还受了一掌，一个踉跄坐到地上。穆护大怒，心想今天怎么那么不顺，一个使者小随从都敢欺侮我？正要上前再次厮打，只听得汗王阿伏至罗发令道：“穆护不得无理，退下！”接着转头对我说到：“我注意您很久了，今天这使者团里，恐怕您才是头吧？” 我闻言大笑：“人言敕勒族可汗阿伏至罗老谋深算，慧眼如炬，果然名不虚传！”说着昂起头，脱掉外袍露出官服，拱手作揖道：“大汉度辽将军李靖－－－－见过汗王！” “嗡！。。。。。”大帐内一座皆惊，有胆小的已向帐外张望，看汉军是不是到了营地。 阿伏至罗哈哈笑道：“将军真是好豪气，草原上的汉子尊敬的就是您这样的勇士，请上席坐！”斛律阿义屈达干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站起身来把席位让给我，然后对穆护说道：“带你meimei先下去，让家里的亲人都好好看看，很久不见啦！”穆护不情愿地带着哈玛雅和月如朝帐外走去，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李靖，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过我meimei，我绝不会饶了你！”说完径直走了。 阿伏至罗指着卫立在我身旁的张辽道：“不知刚才这位出手的壮士是？” “噢，此乃本将麾下军司马张辽，来，文远，见过汗王。”我一边回答一边向张辽说道。“噢，不必了，李将军，我喜欢直来直去，不知贵军这次到我族营地来所为何事？” “汗王爽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请问汗王，这阴山之地是我大汉之土吧？”“呃。。。是！” “那你敕勒族在我大汉的土地上放牧总要交点赋税，向吾皇进献贡品吧？” “啊。。。请将军直言数目，我族将尽力而为！” 我微笑道：“汗王严重了，敕勒族出自丁零，素以善于畜牧着称，本将军要求也不高，你部只要每年贡牛羊4万头、良马千匹，并献美女百名于朝廷，我大汉军则保尔等一族平安，无人敢犯。” “这。。。。。。李将军，是不是太多了点，我敕勒族人少底薄，恐怕没几年就要人畜大损，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我笑道：“某来之前就打听好了，敕勒族自北海来迁于此，繁衍至今已达三千余落，牛羊常年有三十余万头，若是算上秋冬为避寒杀掉的老弱，足有四十万头那！汗王何故哭穷？” 阿伏至罗闻言瞥了阿义屈达干一眼，心说，八成是你那个好女儿说的吧，哼，女生外向，一点不假。正要答话间，阿义屈达干对我沉声道：“未知将军所说汉军保我等平安是什么意思？” 我整整衣冠，从容答道：“意思就是，尔族交我朝赋税后不用再理其他人的索要，如果有，就拿刀教训他，如果你们打不过，我就带大军荡平这些杂碎！” “嗡！。。。。。。”帐内又是一阵sao动。康狄吐禄忍不住出声道：“李将军不是说笑吧？别到时候我族受到威胁，汉军又龟缩不出，那我族可就亏大了！” “放肆！我家将军何等人物，还会怕那些鲜卑、匈奴的杂碎！”张辽大怒骂道。 “文远，不得无理。”我发话道。“各位应该知道去年鲜卑落罗部、秃发部、独孤部遭重创而不得不远遁的事吧？那正是本将所为。当时本将不过一曲长，而今本将已是大汉度辽将军，麾下五千雄兵，试看这阴山南北、黄河上下，那个胡族敢违抗我的号令！说保护尔族就不会食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诸位，快些决断吧！” 阿义屈达干急道：“慢！李将军，非是我族不欲交赋，实是要赋太多，老夫也知道中原向有十赋一之说，可放牧不比耕田，牛羊有好一部分都要留下作种，老弱又不能充数上贡，牧民自家还要留口粮，十中抽一实在太多了。您看这样行不行，牛羊减些，两万怎样？美女嘛，反正皇上后宫佳丽众多，我这小族女子只怕看不上眼，五十名如何？马匹贵军需要，我们就多给些，二千匹如何？” 我心中暗笑，竹杠敲到了，故作思索状，然后答道：“这样吧，一口价，牛羊一万五千头，美女二十名，至于马匹嘛，我要三千匹良驹。谈不谈得拢就这一回了，还补充一句，尔族自归我大汉王化后可享有大汉子民同等待遇，就是说这盐、酒、粮、布、铁等都可用牛羊来换，具体事宜由郑司马和你们谈。不过用于造兵器的精钢良铁不行，这是朝廷法度！” “嗡！。。。。。。”帐中又是一阵欣喜的sao动，自由互市，这是多少边疆部族的渴望啊！阿伏至罗大笑，长身而起，红光满面地说道：“李将军真是我族的大恩人啊！如果我们再不答应就太不知好歹了，好，咱们就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我闻言也笑着站起来。“啪！”两只巨大的手掌击到一起。“设宴，欢迎汉军的朋友！”阿伏至罗发令道。 夜深千帐灯，我搂着怀里的哈玛雅笑道：“哈玛雅，你们丁零的女子真是不错，个个都那么身材高挑，丰腴柔嫩，舞也跳得好，歌声忻忻，让我恍如置身仙界啊！” “哼！那你去找她们好了！反正我们敕勒部的女子没你们汉家姑娘那么矜持。”哈玛雅说着掐了我一下。“哎呀！痛！不过好爽！嘿嘿。。。。。。”接着令人心跳加快的声响从帐中传了出来。（以下省略一万字） “狼烟起，江山北望。。。。。。堂堂大汉要让四方来贺！”三军唱着我教给他们的《精忠报国》行进在回返的路上。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欢悦无比，因为能不动刀兵就降伏了敕勒部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谁都想活着回家。张辽此时奇怪的问我到：“将军，依某的观察，当时就算将军坚持，敕勒部多半也不敢少给一只羊，何故卖这么一个大人情给他们？” 我笑道：“文远那，你还是少年气盛，又对胡人颇多偏见。不错，我可以漫天要价，他们也不敢违抗。可是我要那么多牛羊干什么？你不知道啊，去年一年我就从鲜卑人那总共收取了近四十万头牛羊，秦家已经跟我说了，中原根本要不了那么多；小户贫家买不了多少甚至买不起，大户人家本有畜养，虽说多多益善，但那也要地方放、人去养啊，吃也吃不了那么多。和秦家合作的徐州糜家说了，如果这回再带上个四万头回去，恐怕牛羊就要大减价了。古人说‘谷贱伤农’，牛羊等牲口也是这个道理啊！所以我这回故意拉高牛羊数量，目的就是让他们拿别的东西来替补，这回好了！三千匹良驹！不仅我度辽军战马无忧，而且敕勒部也彻底的丧失了造反的本钱，三千户牧民交出三千匹来，那还能有多少骑兵？岂不是一举两得？哈哈哈哈。。。。。。” “将军高见！辽拜服！”张辽躬身答道。 这时一行信使快马赶到，滚鞍落马，取出帛书高举过顶呼到：“禀告将军，朝廷急诏！”我接过帛书，展开视到，不由心中一沉：黄巾起义，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