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一马可换五青壮

    且说睦固留在张燕军中大帐，老朋友相见，自然是不醉不休。觥筹交错之间，张燕当然要详细打听吕布的情况，睦固自然将吕布如何单枪匹马前来拜访、自己如何与吕布打赌输了、自己如何投靠吕布帐下、吕布如何谋定后动料事如神、如何不远千里顺利翻越太行山、如何几乎不费一兵一卒突袭两个县城取得粮草，当然还包括吕布如何重视人才，现在手下的文臣如何智谋、武将如何勇猛，等等，讲了出来。这些都是刚刚发生的事实，没有丝毫夸大，听得张燕等人两眼发直，惊为天人，纷纷暗自庆幸今天没有过分的举动得罪吕布，不然与吕布这么厉害的人为敌，以后哪有好果子吃。

    张燕心里盘算着，以自己与睦固的交情和自己对他的了解，睦固讲的这些，断然不会有假。那么，也就是说，以吕军的战斗力，加上几位天纵奇才的军师和横扫千军的猛将，尤其再加上吕布本人的绝世武艺、超凡谋略，如果吕布要个个击破黑山军各个山头，毫无悬念，无非只是时间问题。但吕布没有这么做，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单刀赴会，不对，连刀都没带，前来与自己会谈。这说明什么？说明吕布早就料定自己不会对他不利，也不敢对他不利，或者说，真要是对他不利，恐怕我这一万兵马，也挡不住他吕布二人。更为重要的是，他这么做，到底目的是什么？明明可以把自己打服，过个一年半载，这黑山军的地盘、人口、兵马、钱粮，都将是他吕布的了。

    张燕一时想不明白，杜长等人更想不明白。于是，张燕便向睦固问道：“白兔兄，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不明白了。以温侯的实力，完全没必要跟我合作，直接领兵打过来就是了。他这么做，到底什么意思？还望白兔兄指点一二。”

    睦固也不明白，想了想答道：“大哥，不瞒你说，我也不明白。我家主公行事，一向胸怀天下、大仁大义，却又总是深谋远虑、算无遗策，每每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老睦已经习惯了，也懒得去琢磨，反正按照主公的吩咐去办就行了。这么说吧，凡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要照着去做，事后总是发现，主公当时的决断真特么英明神武。大哥，我给你说几件事吧。第一件，主公当时来到河内时，只带着五百步骑，全部家底就是六百斤黄金。你说，他还拿出三百斤送给我。后来斗将斗兵斗智的事，你都知道了。以主公当时的军力，虽然只有五百人，但我根本打不过他。他想要在河内募兵，我根本无力阻止。这事，我当时就想不明白，事后才明白，因为我杀了杨丑为张杨报仇，他这是为了救我一命，不然我现在早被曹军斩杀了。第二件，你说咱们以前募兵吧，只要是身体健硕的青壮，自然是来者不拒。可我家主公不，他在河内募兵，就一个标准，能跑。当时我也不明白，难道募兵就是为了当逃兵吗？事后我才明白，如果士兵不能跑，只能饿死在太行山中。第三件，从河内撤退的时候，我家主公说，我原来的部下，也只带走能跑的，不能跑的留下，曹军一来直接投降就行了。当时我还是不明白，当将军还有嫌兵多的吗？敌人来了直接投降这叫打仗吗？事后我才明白，我家主公是为了保全我弟兄们的性命。”

    张燕听完，陷入沉思。看来这吕布，还真是神人啊！自己在这黑山军中，已经算是最有头脑的人了，自己都想不明白，杜长等人更不用说了。当下，张燕豪爽地笑道：“管他niang的，先不想这些鸟事了。兄弟们，来，干杯！”

    于是，众人又轮番给睦固敬酒。睦固早已有九分醉意，这个时候别说编假话了，就是有真话肯定也藏不住。张燕趁机追问道：“白兔兄，那你进山隘之前，温侯有没有吩咐你什么呀？”

    睦固大着舌头答道：“我家主——主——公——进山之前，只——只——跟我说——说——了一句话，‘白兔啊，正事谈——谈——完之后，张燕——恐怕——恐怕——会——请你喝酒，你们——是——是——老朋友，多年——不见，好好——聚聚吧’，其他——什么也没说。”

    睦固说的是实话，吕布除了让他去喝酒，确实什么也没说。也正因为什么也没说，所以睦固喝酒时心中坦坦荡荡，没有任何负担。这恰恰正是吕布想要的结果。张燕该问什么，睦固会怎么说，吕布早就心中有数。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才是谋略的最高境界。

    没过多久，睦固就醉得人事不省，被张燕的亲兵扶去休息。但张燕回去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思来想去，觉得吕布这么做，目的可能有两个：一则的确是心怀苍生、悲天悯人，希望少一些杀戮。二则莫非希望自己将来投靠他？对呀，吕布谈的第三个条件，就是将来如果时机成熟，希望自己率黑山军投靠大汉。大汉是谁？莫非指的就是吕布自己？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要看你吕布有没有这个实力了，如果有，到时我张燕投靠你也不是不能考虑。张燕满脑子胡思乱想，终于昏昏沉沉沉沉睡去。

    吕布回到营寨，即刻吩咐陈宫准备一番，第二天上山与张燕商谈以粮草换青壮的具体事宜。当然，事先交代了谈判的上限和底线。

    关于先以马换粮、再以粮换兵的可行性，吕布心中早已算过明细账。

    首先，有必要研究一下战马的价格。

    史料中没有对汉末战马价格的详细记载。《汉书·食货志》中，有关于秦朝覆灭、汉朝兴起时，全国通货膨胀严重的一句话：“汉兴……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又说“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折算起来，就是当时物价，1石米值10000钱，匹马值100斤黄金，也就是说，1匹马值100石米。请注意，这里说的马，显然是指普通马匹，而不是指战马，那么，战马的价格至少是普通马匹的2至5倍。由此推断，即1匹战马，能换米200至500石。

    另外，据网上有关梳理的史料显示，汉末的战马价格，大致为每匹2万至10万钱；粱米（优良小米）大致为每石400钱，粟米（小米）大致为每石220钱。由此推断，即1匹战马，能换好米50至250石，能换差米90至450石。

    根据以上数据，折中一下计算，战马平均价格为每匹6万钱，粮草平均价格为每石300钱。也就是说，1匹战马，能换粮草200石。

    还有一种更简单的算法。一匹成年战马，小型马种通常体重在600斤左右，大型马种可达2000多斤。从后世的猪粮比就能知道，当猪粮比价分别低于5、处于5、低于6时，有关部门就会发布生猪价格过度下跌一级、二级和三级预警。简单来说，就是用1斤马rou换5斤粮食，这已经是低得不能再低的价格了。1匹普通马，宰了它当rou吃，也能换粮草3600斤至12000斤粮食，也就是120石至400石粮食。那么，1匹战马，能换粮草240石至800石。

    总而言之，1匹战马换粮草200石，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估算了。

    战马的价格确定之后，就好办了。之前，我们在第十九回中已经说过，每人每月要吃掉1.5石粮食，一年下来就是18石。1匹战马换取的粮草，至少相当于10个人（实际上是11个人，为了好算，约等于10）一年的口粮。

    根据这一世吕布的记忆，战马与粮草的换算，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1匹战马换取的粮草，相当于10至20人一年的口粮。至于，最后战马到底能卖多少钱一匹，那就要看商业头脑了。反正袁绍他丫有的是钱有的是粮，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呗。

    其次，有必要琢磨一下，多少石粮草换多少青壮，这也是陈宫谈判的重点。最后陈宫不辱使命，最终达成协议：吕布每卖得10个人一年的粮草，即180石，则张燕给吕布提供5名青壮。当然，马匹的押运及售卖，由吕布负责；换回的粮草搬运，由张燕负责，吕布提供精兵保驾护航，粮草运达太行山后，除去路上损耗，吕布得三成，张燕得七成。说实话，这个谈判结果，看上去，对吕布来说有点吃亏。但没有关系，古人不是曾经云过吗？“吃亏是福。”不久的将来，整个黑山军都会是吕布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言以蔽之，就是：抢一匹马，换五个兵。流血打仗担风险的事，我吕布来干；流汗出力但安全的活，你张燕来干。各尽所长，相得益彰。得的好处，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