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
昏暗的房间内，一老一少对立静坐着。 墙壁上方，光线透过一块方形玻璃窗照射在少年与老人之间的棋盘上，一侧放的是老人那半盖住的茶杯。 啪 少年执起一枚白子，落在空角。 白稚的小手轻触身旁蓄水池上的出龙头，只听滴答一声，管内落下一珠水滴。 见少年落子，老人略有所思，然后伸出他那双苍老的大手放进棋笥内，这手就像弯曲的葡萄树枝，被疤痕覆盖的老树根。 老人捏起一枚黑子，落了下去。 看到老人提子，少年的眉头稍皱，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大局竟在老人一子之间两极反转！ “在你看来我们的世界如同一盘棋？”老人突然记起前些天少年与自己闲聊时说过的话，便将这个话题又拿了出来。 面对老人的提问，少年刚要执棋的手又放下，清澈的大眼目视对方。 而后， 少年又笑着看向棋面， 说道， “这棋盘就好像我们所在的世界，活下来才有说话的权力。” “但我们往往局限在棋盘内，被围追堵截只想着如何破口活棋。” 说完，少年落下棋子，现在的他正如刚才话里说的那样，需要通过破开一道口子盘活自己的棋局。 老人听闻后略微满意的点头。 可下一秒，黑子的降临宛如一根定海神针锁住了整盘棋的结局。 看到这，少年的眉头更加紧皱，随后轻叹一口气，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棋差一手。 “你个老狐狸，心思太深！” 少年嘟囔道。 “再来！” 棋子归笥，这一次少年迅速落子，选择了更为激进的打法，棋开天元！ “年轻气盛。” 老人笑着摇头，从第一次教少年下棋的时候他就告诉过，开局天元虽然很强势，但很多人都会迷失在里面。 随着对局慢慢进行，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又步入僵局。 此时的少年看着棋盘上的局势陷入沉思，额头上的汗不断冒出。 执起一枚白子，但又放下。 少年的内心很矛盾，不知这一子该落在何处，大拇指上的指甲盖都快要被他咬破皮。 他知道，眼下已经是个小决胜时刻，杀机暗藏就看自己何时能够发现！ 现在的少年宛如身临其境，棋布星罗的黑子如同千军万马将他包围，敌人的嘶喊与胯下的马蹄声正在对他步步逼近！ “既然自知身处‘世界’之外为何还要局限内部。” 老人淡声说道，随手端起茶杯撇去杯中浮沫轻吹凉气，浅尝一口。 滴答 水管处的水滴再一次落下，底部的水槽里早已蓄满了积水，泛起漾漾水花。 少年突然楞住，老人的话提醒了他。 抬头看向房间的墙壁，上面用石头画满了一道道白色的横线，那是老人最开始教他下棋时用的‘黑板’，里面包含各种死棋解法和精妙棋局的布盘。 不过这些东西少年早就背的滚瓜烂熟。 但， 在另外一边，是一块画着各种奇怪线条的墙壁。 有曲线，有直线，还有在墙壁上所画出的立体图形和写下的数字。 咔哒，咔哒哒。 屋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吹的房间内唯一的窗户不断的抖动。 这一刻，少年的思绪被打断了。 走到窗户旁，少年望着比两个自己还要高的窗台，熟练的爬上那张破旧的木制长桌。 老人以为少年只是想将窗户关的再严实一些，没想到少年却踮起脚把窗户直接打了开来。 狂风好像疯了似的，拼了命的朝里挤，少年一个踉跄就要摔下。 好在他稳住了脚跟，老人那一刻悬着的心也松了口气。 “小心点。” 老人责怪的说道，似乎有些生气。 可少年却没在意，轻脚跳了下来，并没有回答老人依旧看着墙壁。 忽然， 一片树叶被吹进房间内，掉落在少年的脚边。 少年将其捡起仔细的看着，突然灵光乍现！ 少年面向那块画满奇怪线条的墙壁，把树叶贴在了一根直直的线条上。 只见那片树叶的正中心，亮起一个光点，左边的叶片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枯黄，而右边却层层递进的焕发新生变得更加翠绿。 少年又捡起一片树叶，同样贴在直线条上，但将两片树叶的右端与左端互相接触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两片树叶竟同时变得翠绿不再有一丝枯黄！ 看到这一幕，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坐回，执起一枚白子紧盯着棋盘。 啪 白子落下。 少年的眼中只有他刚落的那一子，眼神里仿佛整个棋盘散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老人奇怪的看着少年这一步的落子，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破局。 但随之一步步的深入，老人愈发感觉到不对劲！ “以棋盘的线为时间，以两线的交点为世界，即可置身于大世界之外又可融于小世界之内，纵观全局也能以每一步的自身为中心！” “好棋！好棋！” 老人看到这一步，忍不住的赞叹道。 让老人没想到的是，少年居然能够领悟到这一步！ 落子皆为局！ 简单的来说，少年之前的落子只是围绕一颗白子展开的布局，而现在，少年每一次的落子都是一个中心局点！ 即便被看破成为了死子，也能够通过后续的落子进行首尾相连，形成一个新的布局从而扭转乾坤！ 滴答，滴答。 一旁的水槽内正有着水滴快速的落下，溅起的水花波纹更大！ 老人与少年之间的落子也快上许多，不一会儿，棋盘上只剩下一处可供二人落子。 而现在，由少年走这最后一步！ “我输了。” 老人呵呵一笑，像极了一个老师傅看到自己即将出师的弟子。 但， 少年却停手了。 “为何不落？”老人好奇的问道。 “让他来。” 少年心神专注的盯着棋盘，只是淡淡的回了老人一句。 老人愣住一下，转而笑着会意，再一次端起茶杯，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对着杯中茶水轻吹一口，而是直接大饮下肚。 就在老人放下茶杯的那一刹那，眼前的少年已是一位笔直身段，俊俏脸盘，四肢健壮的青年。 青年的手中执的不是棋子，是一枚古老的硬币，在那只大手的指关节上，硬币好似一条游龙不停翻转。 而另外一只手上则是一本用棕色羊皮包裹的书。 “都查明白了？” 老人淡定的问道，好像青年的出现丝毫不出乎自己的意料。 “嗯，大概都知道了。”青年点头，满意的看着这一盘棋，或许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够和老人在棋局里下的这么难解难分。 “看来我该走了。” 嘎吱 突然，昏暗的房间内响起一道开门声，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将房间内的顶灯打开，看到青年独子一人坐在棋盘前， 说道， “李贤，你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