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顾清哥哥

    她从不愿提及，过去的自己曾是个问题少女。

    13岁的那个夏天，她被扔进了某个机构的训练营，美其名曰锻炼人，但实际只是父母并不想管自己。况且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报名当天，13岁的李悠然穿着超短裤，留着短发，戴着耳机站在人群的最边缘，对身边的人和物不管不顾不理不睬，俨然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眼神中满是淡漠和不屑，她望着人群中无一不是一个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想到自己，便更加不屑了。

    来到训练营的第一天，李悠然便和人打了起来，原因仅仅只是那个男孩儿挡住了自己的路，那时候的她，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女孩儿，瘦小的身躯，利落的短发，黝黑的皮肤，乍一看不过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小男孩罢了。

    别的孩子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好玩儿，为了社会实践，而自己只能算是被强迫的罢了。也正是因此，她并不打算听话，原本在爸妈眼里自己也只是个废物而已，那何必再努力去讨好别人。这么想着，迟到，不听指挥，独来独往变成了惯例。

    没过两天，教练们便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儿。

    李悠然以为，自己都这样扰乱纪律了，那应该很快就会被遣送回家，或者被联络家长，在又一次迟到中，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完全无视教练和同学。

    “悠然，等一下。”女教练在一旁叫到。

    “果然要批斗我了。”悠然这么想到，于是抢先开口说道：“知道了教练，我这就回宿舍等通知，如果我爸妈不来的话也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待到结束的，不会影响你们的。”

    说完，悠然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等，李悠然，我只是想说，你的水杯忘记带了。”说完，教练把李悠然之前落在宿舍楼下的水杯递了过来，随后说道：“好了，赶紧回你的队伍，下午的内容要开始咯。”李悠然愣在了门口，她没想到自己这样做竟然都没有人责怪自己，教练的话像有魔力一般，她不受控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乖乖听着指令完成着下午的内容。

    也仅仅是因为这样，她开始正视这个地方，抛开了之前的抗拒，她开始尝试融入这个地方。在之后的游戏和任务中，本就聪明的李悠然提出了许多有用的建议，也因此有不少的队友开始夸赞她聪明，而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还得到了教练们的认可，他们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很聪明，这样的待遇让她慢慢地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在这里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又过了几天，李悠然队伍的带队助教因为感冒所以去休息了，教练带了另一个男生来，说之后由他来担任队伍的助教，李悠然看了看，发现这个人好像只是个学生而已，便开始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介绍之后知道，他叫顾清，是教练的儿子，当时17岁。

    那时的李悠然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人生轨迹正在悄然地发生着改变。

    在同样平常的一天，他们在教练的带领下去露营，自己动手找食材准备晚餐，李悠然逐渐脱离了队伍，她往山林的深处走去，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她发现了比别人更容易找到也更多的食材，找着找着便和大家离得越来越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边逐渐听不到了人群的声音，此刻的她才反应过来，猛然回头，发现身边竟已经空无一人。她拿起东西就往原路返回，走了好久好久都还没有看到队伍的身影，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终于还是感到了害怕。但潜意识中，更多的竟然是怕被责备……

    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一点一点往原路走，心中在考虑的不是自身的安危，也不是担心有什么危险，而是在想着到时候该如何解释。

    走着走着，她隐约听到了琴声，正疑惑着，这地方怎么会有琴声，而这声音却逐渐清晰。李悠然朝声音走去，在一棵大树背后看到了一个背影。再往那边走是一条小河，她靠过去之后看清了那人，正是自己的带队助教顾清。

    李悠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顾清也没发现自己身后有人，便低头弹着吉他，然后唱起了《平凡之路》，她在后面看着顾清，阳光透过树梢，从树叶间的缝隙打在顾清身上，斑斑驳驳，水面也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顾清的身上就像包裹了一层光圈一样，不断闪烁着……

    她在背后看得入了迷，那一刻的她看到了顾清身上的光，不仅仅阳光给的，也是顾清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美好，让她长久淡漠的心荡出了一圈涟漪。歌声停下，顾清慢慢起身，在转身的时候也看到了树后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他走了过去，李悠然还站在原地，她看着顾清走过来，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顾清看着李悠然疑惑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李悠然，对吧？”他开口问道，这时的李悠然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后，两人都站在原处不动。

    顾清兴许是发现了自己多少有些窘迫，便主动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怎么样，我弹得怎么样？”他笑着问悠然。

    “嗯，很厉害。”悠然回答道。

    “哈哈哈，谢谢啊，我还遗憾万一没人听呢。”顾清打趣道，此时的气氛多少轻松了一些，他又转头问李悠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队友呢？”

    “我不知道，我走着走着就和他们走散了，听到你的琴声才过来的。”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说自己是因为粗心所以走丢了。

    “哈哈，那没关系，我带你一起过去吧，顺便多找一些东西。”说着，便带着李悠然继续走了。她看着光影在他身上闪烁，头一次觉得怎么会有人单单只是背影和声音，都让人觉得那么安心。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她知道了顾清现在在准备高考，而且成绩非常优秀，几乎是可以保送的程度，另外呢，她也知道了顾清喜欢吉他，喜欢摄影，而他的摄影作品也被很多网站和杂志收录，但仅仅因为这些，顾清在她眼中已经成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存在，他的能力，他的谈吐，言行，他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优秀……

    小小的李悠然被眼前这个少年深深地吸引，她不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是崇拜？还是喜欢？也许当时只是崇拜而已，如果不是顾清让自己觉得自己是特殊的的话，她可能也不会就因此喜欢上他。

    “以前没人听你弹琴唱歌吗？”悠然问道。

    “嗯，没有，几乎都是在家自己弹，你算是第一个听我唱歌的人吧。”得到这样的答案后，悠然心中莫名有些窃喜，“那你能再唱一首吗？”

    顾清闻言回头看了看李悠然，“想听啊？那看你表现咯，任务做好了我就再唱一首给你听。”

    “小气！”李悠然小声说道。但脸上依旧是盖不住的开心。她好像也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顾清的出现让她昏暗的世界里照进来了一束光……

    当天晚上，大家开起了篝火晚会，她看着火光后面的被一堆人围着的顾清，心中有过一丝小小的失落，并非是觉得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觉得他真的很优秀，那么多喜欢他崇拜他的人，自己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那其中一个，

    就这么想着，看到顾清起身去另一边拿起了吉他，她目光也跟了过去，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和预料当中一样，大家看到他拿起了吉他，都纷纷围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时候的顾清好像是在看着自己。

    他慢慢坐下，说道：“今天答应了一个小朋友，完成任务就唱一首歌当奖励，那就大家一起听吧，你们今天都很棒。”说完，他低头弹了起来，那一刻的李悠然身边的声音都逐渐淡化，自己的眼中好像只有那个抱着吉他的男孩，因为他的一句话，李悠然感到了很久没有过的喜悦……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和顾清愈发熟络，却一直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便像别人一样叫着“顾清哥哥。”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暑假就要结束，她的心境与刚来时也大不相同。在这里，她不是一无是处，她也不是废物，在这里，她有了从未得到过的认可，没有人责怪她，没有人忽略她，大家都把自己当主心骨，大家都认可她是有价值的人，尤其是顾清，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她的不同。

    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再见，临行的前一晚，她给顾清写了一封信。

    “顾清哥哥，谢谢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我并非毫无价值，谢谢你的认可让我有了努力的动力。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见，但我找到了努力的意义，我也想追求一次我认为美好地事物，我也想努力追上你，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信中其实并没有提及感情，那时的李悠然将顾清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和动力。

    她跑到顾清的宿舍将他叫了出来，顾清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她将信递给顾清，他愣了愣，接过信后问道：“我能现在看吗？”悠然有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左右看了看之后说，“那到楼下吧。”

    说完，两人一起下了楼。

    路灯下，顾清借着微弱的光看着自己递出去的信，不知道为何，心中格外紧张，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舍不得顾清的，哪怕字里行间从未提及，但顾清应该是看得出来的……想到这儿，李悠然更加紧张，她望着顾清的脸什么都不敢说。

    过了一会儿，顾清收起了信，李悠然也期待着顾清的反应。

    “这封信，我会好好收着的，你要好好加油，我会盯着你的哦。”说这话的顾清实际也确实是出自真心，他在这个女孩儿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听完，李悠然看着他，路灯将顾清的轮廓印地更加清晰，顾清带着她准备上楼，她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李悠然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步伐格外地缓慢，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清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悠然问道。

    李悠然沉默良久，抬头说道：“顾清哥哥，你闭上眼睛。”她认真地说道。

    顾清疑惑，他看着李悠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看他闭上了双眼，李悠然长呼一口去，随后向顾清走去，在到跟前时停了下来，又沉默良久，李悠然注视着顾清，鬼使神差地踮起脚尖在顾清脸颊上轻轻印上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