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见已是
“大凡读过村上春树小说的人，都会发现小说人物的主要活动空间明显呈现出二元模式：“现实世界与异界（非现实世界、虚界）”、“现时空间与记忆空间”、“生之此岸与死之彼岸”等等。” 国语老师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让学生没有机会犯困。 日本高中的《国语》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现代文（现代日语）、古文（古代日语）和汉文（古代汉语）。现在老师讲授的就是现代日语。 “…….值得注意的是，村上春树在二元世界之间还设置了一个作为结合部的空间，或者一个中立的边缘地带“Limbo”（林勃），也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三空间”。期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我们今天要学习的《镜》。” 学生们听得都比较认真，在做着笔记，这是因为站在讲台上的国语老师同时也是他们的班主任。 升到二年级以后班主任也换了，变成了国语老师，不过克也的jiejie白石麻衣依旧是他班上的英语老师。 虽然还是任课老师，但是和学生接触的时间要比以前当班主任的时候少了很多。 实际上不只是学生被分开了，老师们也差不多，桥本还留在原本的办公室里，而白石则被调到了高二老师的办公室。 上辈子是中国人的克也对《镜》里面讲述的那些灵异经历完全不感兴趣，他是少数在课上开小差的人。 克也在笔记本上写上金川纱耶的名字，想了想又在旁边写下了小林莲音，犹豫了一下，又在两人上名字之间画了一条连接线。 “唔。” 莫名的烦躁从心底升起，抖腿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克也又把两人的名字都涂掉。 看着笔记本上那块黑色的印记，克也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下课铃正好响起。 “神尾同学，你过来一下。” 新班主任为人比较方正，平时不苟言笑，虽然没有白石麻衣那样受学生爱戴，但是学生还是很尊敬他的。 克也听到班主任的呼唤，放弃了出去透透气的想法，走到了讲台前。 “我等会要去开班主任会，这些作业你先帮我抱到办公室去吧。” “好的老师。” 克也挠了挠头，答应了下来。 他是国语的课代表，倒也不是他想当，只是班主任选的是国语成绩最好的人来当的课代表。 抱着一沓作业，克也向着二年级办公室走去，眼前是高高的作业，两边时常有学生结伴走过。 克也看到有青梅竹马的两人在追逐打闹，窗边有男生围在一起聊着游戏，更远处还有赶来的风纪委员……看来那对青梅竹马要倒霉了！ 没过一会，克也就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笃笃。” 克也敲了敲门，但没人回应。 稍等了一会再敲了一次，克也直接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能听到烧水壶缓缓加热的泡泡声。 “嘿咻。” 克也把作业放到了国语老师的座位上，准备离开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jiejie白石麻衣的座位。 本来以为办公室里没人，原来是有的。 白石麻衣正趴在桌子上休息，身体微微起伏，漂亮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背上。 克也走到侧面，看到了jiejie的睡颜。 在办公室柔和的灯光下，她安静的睡颜让人心生宁静和宠爱。 脸庞一如既往的白皙，宛如玉质的花朵。她的眉毛轻轻弯曲，勾勒出优雅而灵动的线条。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抵在她的脸颊上，为她的睡颜增添了一丝柔美，还时不时微微抖动一下。 嘴唇微微张开，呼吸轻柔而均匀。 这个时候的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的负担或担忧，只有美的具象———五官和轮廓清晰而和谐，散发着那种难言的、天然的美丽。 让人不禁想要静静地守护她，不打扰她的美好。 jiejie的睡颜如同一幅优美的画作，让克也感受到宁静与美好。在她的安详中，男孩被那份美丽所打动，温柔地欣赏着。 就像过去在群马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唉———” 男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轻手轻脚地绕到了白石麻衣的身后，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轻柔地盖在了jiejie的身上。 “唔。” 梦中的白石麻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精致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然而下一个瞬间，迷糊中她隐约嗅到了衣服上熟悉的味道。 皱起的眉毛又平复了下去，她完美无缺的容颜再一次归于平静……不，似乎更加柔和了一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 “克也……” 睡梦中的白石麻衣呢喃着呼唤。 正要离开的克也脚步停顿了一瞬间。 “我在。” 男孩轻声的回答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响，渐渐消散。 白石麻衣再次回归了深沉的睡眠之中，而克也已经悄然离开。 办公室的门，最后的缝隙，缓缓的无声的被合上了。 …… 白石麻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故乡。 踩在故乡的田垄上，空气里带着淡淡的土腥味，风从远处的群山间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目光随即皆是熟悉的画面，草丛里捉虫的小孩，背着出头的老汉，还有…… 还有从远处慢跑着靠近的弟弟。 白石麻衣突然想起来，她是来村头接自家弟弟的，克也刚跑完，自己给他带了水和毛巾。 他越来越近了。 但却不是回忆里那样小小的，而是变成了成年人，他穿着村里常见的短褂，脚下踩着一双胶靴。 再看看，他哪里是去跑步了，明明是一副刚从田里忙完的样子，毛巾挂在脖子上。 “怎么了？” 他笑着问，不变的是那温柔的眼神和阳光的味道。 白石麻衣低下头，自己身上穿的也不是小孩的衣服或者是教师的衣服，而是和克也差不多的打扮。 “我这是？” 白石麻衣有点迷糊了，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晒昏了？” 克也不以为意，他揽过白石麻衣，两人一起向家里走去。 “我……” 她低着头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让猛地抬起头。 只见家里的院子中央，一株高大的枇杷树正伫立着，它向四面八方伸出自己翠绿的枝叶，亭亭如盖。 白石麻衣愣住了。 如果最初的最初，一切的开始，两人都没有离开老家，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有人在耳边问她，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会不一样吗？ 自己和克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样吗？ 两人间就不会产生裂隙吗？ “麻衣样！醒醒。” 白石麻衣感到有人在摇晃着自己。 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叫醒自己的松村。 她茫然的抬起头四处看了下。 “喂？睡傻了吗？” 松村在她眼前挥着手，而她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一个方向。 披在自己身上的男式校服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