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背影
安予始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拉着自己下坠，眼看着马上就要坠入暗黑一片的水底了。不堪重负的她，在落到水底的一块石头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虽然在水里她听得有些模糊，但是她依然能识别出这声音好熟悉。此刻的她，本想抬起手来捋一捋漂浮在脸上的头发，可是却发现手臂竟如千斤重，刚才奋力的那一下还差点把骨头都给扯断了。 安予实在没有力气去动了，索性躺在石头上静静的回忆了起来。过了好久，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的她，又再次尝试着抬起手臂，这次除了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之外，她还再一次的听到了刚才的声音。 她记起来了，在走出无邈神殿时候听过类似的声音，当时发出的是类似铁链刮过地面的声音，虽然有些不同，但是感觉却是一样的，那感觉都来自手腕。 安予没有再去试图抬动手臂，而是咬紧牙关慢慢的立起上身，然后在慢慢的用脸部去感受手腕的位置。脸部的触觉虽然不好，但是她还是感觉出来了，此时她的双手手腕上，居然缠着两条十分坚硬的铁链！ 大惊失色的安予，过了好久思绪才慢慢地回笼。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此时自己手上的铁链，应该就是被玄冰封印时锁住双手的那两根，可是它们不是都已经不见了吗，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 安予百思不得其解，已经开始偏激的用牙齿咬着铁链，可是就算她咬碎了牙齿，铁链也不会损伤一丝一毫啊！ 水面还在持续结着冰，拖着龙翼的雨灵正急切的望着安予消失的角落，由于受伤后体能下降带来的迟钝，让她没看到刚才安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去找安予，可是怀里昏死的龙翼，和她身上的伤却让她举步维艰。 水面之上的两人在停战片刻之后又开始了打斗，那个要杀龙翼的玄星门弟子明显有些癫狂了，他明明不敌眼前这人，却还招招绝杀，既威胁对方又损耗自己内力的攻击着。 和他打斗的那人，从刚才某一时刻起，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他在接招的时候还不忘观察着冰层的动静，如果可以的话，他好想破开冰层去进去水里看看。可是如果现在破开了冰层的话，势必会让水下的人又失去了这层保护。眼前的这人虽然不敌自己，但身法却极快，他也不能确保每一剑都能挡住。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阁下应该是天韶剑宗的人，你为何要来阻拦我杀他，幽泉门中的人，个个都是刽子手，死不足惜。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因妇人之仁而没有杀他，日后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在他的手上。” 那个玄星门弟子一边攻击一边愤怒的说着，剑却越来越慢了，他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但那副发指眦裂的样子还是维持不变。 现在正和他双剑对持的那人，依旧是开始的那副波浪不惊的模样，就像现在不是和人决斗，而是平常练剑一般。不过虽然他注意力不集中，但是对方也不能伤他一丝一毫。 “在下，天韶剑宗叶承朗，并不是要帮幽泉门中的人，而是阁下实在是杀戮太重了。如果水中有无辜的人，那你岂不是和你所说的刽子手一样了。” 听到这些话的那个玄星门弟子突然停住了，他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叶承朗，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天韶剑宗的少宗主对打了那么半天，还有命在。 叶承朗在对方停住后也慢慢的收回了剑，他神态悠然的看着眼前这人，口中不急不慢的道：“你知道的，我想杀你的话早就下手了。你走吧，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玄星门弟子不甘的答道：“我为何要走，我今天一定要杀了那刽子手，给我的师兄弟们报仇！” 脸上看起来没有一点怒色的叶承朗，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不过说话的内容却是特别的咄咄逼人：“你可以选择不走，不过你可能待会就要去给水里无辜死去的生灵陪葬了。其实我三招之内就可取你性命，你要试试看吗？”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眼前的叶承朗已经把昱芒剑法练到十层以上了，虽然看起来很和善，完全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实际杀气却是锐不可当的。那个玄星门弟子努力的静下来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心有不甘的离开了。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再者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收起剑后的叶承朗，在人走后就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焦虑，这已经是这几天来，他脸上最有感情的表情了。不过和一般人比起来，静止不动的他，还是更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精美石雕。 他以惊人的速度结束了闭关，出关后五官的感触力就比原先敏锐许多。刚才的有一瞬间，他很清楚的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惊叫，那声音是来自水下的，虽然有些失真，但是那股熟悉的感觉，却是怎么都淡不了的。 水面的冰结的那么厚，这是要多大的力量啊，水下的人能坚持住吗？除了让水面结冰的人以外的人呢，会不会被冻伤？叶承朗越想越担心，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担忧。在担忧的同时，他的呼吸也变得紊乱了起来，就像是受了重伤一样。 叶承朗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水下的人，他就像是没发现自己呼吸困难了一样，去用尽全身内力的震开冰层。为了确保下面的人不在施加力量，他还一面大声喊道：“出来吧，我暂时不会伤害你们！” 受了重伤的雨灵，在听到刚才那位恩公所说的话后，就选择相信，浮出了水面。她用尽全力的把快要托不住的龙翼放在岸上，刚想转身，却发现有把剑横在了她跟前。雨灵缓慢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位恩公，眼神中充满了诧异和失望。 叶承朗的身形都开始有些不稳了，不用想他也明白，这都是自己动情的后果。他并没有反悔，只是太想知道水下的情况了：“我说过暂时不伤害你们的，说到做到，我只是想问你，水下面还有人吗？” 刚放开龙翼的雨灵，此时又复将龙翼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她知道正派中人一般是不会伤害人鱼一族的，可要是幽泉的人就不可能了，不过只要自己拼死拦着的话，这人应该也动不了龙翼吧。 叶承朗看到眼前的这个人鱼，竟已经不相信自己了，于是就慢慢的把剑放了下来，他有些迟缓的重复了一遍：“我只是想问你，水下面还有人吗？” 想到安予现在是幽泉副门主，雨灵迟疑了片刻后终于坚定的回答道：“没有了，刚才水中过于动荡，只剩我一人生还，其他的……其他的人鱼应该都已经命丧水底了。” 叶承朗一脸失望的问：“其他的都是人鱼吗？” 雨灵面色苍白的咳嗽了几下，之后才有气无力的回了一个字：“嗯。” 冰封水面的力量，据说人鱼中的冰魄之术似乎可以做到。叶承朗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吧！那人就算真的出来了，也没有能力在水里待那么长时间的，她原先最怕水了，要是碰到很冰的水的话，都会忍不住哭的。现在的水里那么冷，一定不会是她的。 丹田中的元气已经开始有散开消失的迹象，此时身处之地又是敌方营地，思考再三之后，叶承朗还是决定先离开。如若继续坚持下去的话，说不定就要身首异处了。 看来有些东西已经习惯到了这种地步了啊，就算绝情绝爱了，都断不了的痴念，看起来早晚会要自己的命。叶承朗面带苦涩的调息着自己的内力，他缓慢的脚步，勉强的遮掩着内伤的事实，渐渐离开了河岸。 正在等叶承朗走远的雨灵，此时心中焦急的都快要疯了，安予还在水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水面上的冰层再被叶承朗震开之后就开始慢慢融化了，意识稀薄的安予也慢慢的从水底浮了起来。 雨灵刚能依稀看到一点安予身影，就顾不上太多的跃入水中，浑身是伤的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安予也托出了水面。 终于又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安予的意识开始慢慢地回笼，靠在雨灵怀里的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她依然记得，这白色衣服的背影就是封岚城那个酒鬼的。 怎么才见一次就记得那么深了呢，安予自己也不明白。她好想出声叫住酒鬼，可是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刚才在水中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现在能睁开双眼已经是万幸了。 此时的叶承朗，连行走都有些吃力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会去想起一个人，每想一次，身上的痛苦就多一分，但却也会觉得心里面的空洞，正在慢慢的被填补着。